107|第一狗仔

字數:14946   加入書籤

A+A-




    賈赦再問,方知那個贈佟婆子紙折白蓮花的人,是個普通模樣打扮的婦人,並非穿著白衣。而其所言的梅花庵,就是京外一處毫無名氣的尼姑庵。

    賈赦當即就讓佟婆子和印婆子結伴,明日去梅花庵走一趟。他也會派人暗中保護這二人,倒要看看這梅花庵內有什麽貓膩。

    不想次日她們去的時候,卻撲了個空,梅花庵內空無一人。

    據印婆子所言,她們還未到的時候,還能遠遠見到梅花庵的方向有煙囪冒著煙,近了,卻敲門許久沒人應聲。隨行的小廝便繞到後門去,發現梅花庵的後門開著,進去一瞧,沒一個人,但廚房灶裏的火才剛剛熄滅,鍋裏煮的粥也還熱乎著,沒來得及吃。

    “像是梅花庵裏有人聽到了風聲,急忙撤離了。”

    印婆子的話正中賈赦的心中的猜測。

    賈赦轉即問梅花庵裏麵的東西是否都收拾走了,被告知沒有,賈赦便立刻帶人前往梅花庵。

    要到梅花庵之前,賈赦瞧見一處村落,就打發小廝們去跟村民們打聽看看是否知道一些梅花庵的情況。

    賈赦則帶著人繼續上山。

    車到梅花庵前便停了,豬毛率先跳下車上了腳踏,邊攙扶他們家老爺下車,邊說路泥濘,請賈赦挑幹淨的地方走。

    賈赦下了馬車後,先看了看這條通往桃花庵的土路,上頭還有幾處深淺不一的舊車轍印。

    賈赦隨後進了梅花庵,發現此處地方不大,一共就隻有五間房,難怪沒什麽名氣。

    進院之後的正房,是一間堂,該是道姑們平日修行之處,上供著西王母的畫像,前麵是供桌供果之類,東邊靠窗的位置則擺了兩張長木桌長木凳,都有些半舊了,倒是簡樸。

    賈赦轉而再去看這些道姑的臥房,有的床鋪還未來得及疊,似乎剛起身就急忙走了。轉即去查看衣櫃,裏麵的衣物都還在,梳妝台上一些膏粉胭脂也都還在,有個匣子倒是空了,裏麵可能裝了一些貴重物。

    走得很匆忙,遂隻撿了最緊要的東西走。連隨身衣物都舍得丟下,該是輕裝離開,想逃得快一些。一般出家人都講究清規戒律,忘卻世俗,不塗脂抹粉,這位道姑的胭脂水粉都有用過的痕跡,倒是個很愛美的。

    “老爺,她們若是徒步離開,我們倒是可以在各個路口排查攔截一下,五六名道姑一起走,也算紮眼,或許能找到。”柳湘蓮提議道。

    賈赦指了指床下。

    豬毛隨即見床下有一角東西露出來,便彎腰掀簾子看,發現床下麵竟有一團衣服,拉出來一瞧,正是道袍。豬毛當即反應過來,這些道姑並沒有穿著道袍離開。真夠聰明的,已經想到了他們可能會被追,所以都是穿著普通百姓的衣裳走得。若再三三倆倆分散開,走在路上根本不會有人注意。

    沒多久,小廝便遞了消息過來,告知賈赦梅花庵裏住著大約五六名年紀在三十左右的女子,都是半路出家的。因梅花庵所在之處與村子有一段距離,這幾名尼姑平時又深居簡出,不曾與他們那些村民搭話過,所以村民們也都不太清楚梅花庵內的具體情況。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賈赦還是留了兩人在梅花庵看守。一旦有道姑回來,便讓他們立即捉拿扣留。

    這些人既然跑得這麽快,足以說明她們心虛到何種程度。這紙折白蓮花的背後,必定有大事情。

    賈赦隨即站在梅花庵的門口往山下看了看,而今是盛夏,庵子附近的樹木茂密,根本看不到山下的情形。賈赦考慮到另一種可能,轉即就叫人再去山頂瞧瞧。不大會兒,小廝便回來了,告訴賈赦也是因為山上林子茂密的關係,看不大清山下的情況,隻能依稀看到遠處官道上的情況。

    官道上常有車馬行走,這些道姑不可能一見到有馬車在官道上行駛,便嚇得縮脖子逃跑。那又是因為什麽緣故,導致她們突然匆匆離開,而且正好是自己派人來訪之前,她們才走,這未免太過巧合了。

    賈赦蹙眉思慮片刻,便上了馬車,驅往禦史台。

    ……

    榮國府。

    冬筍在榮府後門見了張大嬸之後,便順手把剛包好的新鮮的點心給了她,打發她快些走。

    張大嬸熱情地笑著應一聲,囑咐冬筍一定要注意身體,以後有什麽事兒記得叫人去找她。

    張大嬸跟冬筍笑著告別,走出去沒幾步,她就猛地拍腦袋一下,轉頭喊住冬筍,看看四周沒人,忙從袖子裏掏出一樣東西來,快速地塞到冬筍的手裏,嘴裏喊著‘來新佛,去舊魔’的話。

    冬筍應承念一句,忙又催促張大嬸快走,表示自己以後還有什麽消息,自會在榮府東邊的牆頭上做標記,囑咐她以後千萬不要像今天這樣貿然來找自己。

    “這有什麽,就說我是你的表嬸子,和你親厚就是了。”

    “你懂什麽,我們老爺是個鼻子一抽,就知道臭蛋藏哪兒的人。若真叫他哪天看到你,指不定你哪個神情不對,他就看出貓膩來。”

    “真有這麽厲害?你們老爺到底是人還是神?”張大嬸滿臉驚詫地問。

    “人裏頭的神!”冬筍一邊說,一邊急忙推著張大嬸往外走,“快些去,被人瞧見了便不好了。”

    張大嬸這才去了。

    冬筍又謹慎的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什麽其他人,方鬆口氣,轉身回了榮禧堂繼續做打掃。她拿著雞毛撣子掃來掃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前方有些愣神兒。過了會兒,她忽然想起什麽來,回頭看看四周,就去把屋門關上了,從袖子裏取出張大嬸之前送給她的那朵白蓮花。冬筍把紙折的白蓮花放在主座位邊上的方桌上,端正地放好了,正經地拜了又拜。這時候門外傳來印婆子的說話聲,還有人問榮禧堂的門怎麽關了。

    冬筍忙把白蓮花收到袖子裏,然後拿起雞毛撣子往外走。

    印婆子這時候開開門,就看見冬筍走過來,嚇了一跳,拍拍胸脯笑道:“死丫頭,好好地做打掃,關什麽門。”

    “進了隻蠅進來,想趕緊把它打死。喏,就在地上。”冬筍指了指地上的死蒼蠅道。

    “天殺的,點了熏香,這東西還招來了!是不是這次驅趕蚊蠅的香料不好用?”印婆子問。

    轉即秋桐也進門了,聽說此話,跟著道:“我前兒個也見著有蠅蟲總飛進來,就想和媽媽說來著,可能是這批買來的香料不好。”

    “回頭我去問問賬房那邊的人,是誰負責采買的。”印婆子氣道。

    趕巧這時候薛蟠同管家徐安巡視完莊子回來。徐安聽了這話,忙道不必問了,他知道這事兒。

    印婆子忙問是誰。

    徐安隻表示他回頭處理。

    印婆子見他不說是誰,便有些惱,冷笑道:“該不會就是你自己,或是你想包庇什麽人,想從中撈好處?告訴你這事兒沒門兒,小小心我回頭告訴大老爺去!”

    徐安蹙眉衝印婆子使眼色,示意她薛蟠還在,不要說這些話吵鬧。

    印婆子見狀更不服氣了,“怎麽有薛大爺在,我就要顧忌你麵子了,你自己幹的好事兒,這時候知道丟人了?占便宜那會兒你怎麽不想想?”

    “胡說八道什麽,和我根本一點關係沒有。我從頭到腳清清白白的,你可別冤枉我。”

    “那你說說,你包庇誰?”印婆子緊逼著質問。

    薛蟠見狀,忙從中調和,示意印婆子給徐安一個機會。

    薛蟠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徐安也被逼急了,好像這件事真是他從中貪墨了什麽。情急之下,他便脫口而出,“什麽沒包庇,這些香料都是從薛家的鋪子買回來的!”

    印婆子怔了下,尷尬地看向薛蟠,見薛蟠竟在笑,還以為他是冷笑,到底是下人衝撞了主子,有自己的責任,印婆子忙鞠躬致歉。

    薛蟠還沒反應過來,隻是笑嗬嗬地看熱鬧。後來印婆子忽然給自己道歉,才仔細回味徐安說的話,反應過來。原來徐安口裏所言的薛家正式指他們家。薛蟠立刻臊紅了臉,左右看看,真想找個什麽東西先把自己的臉擋上。香料是出自他家,便說明是他家的貨品有問題了,必定是下麵的人以次充好賣了高價錢。而且這騙錢還騙到自家親戚這裏來,真真給他丟大人了。

    徐安也有點後悔自己說話衝動,忙跟薛蟠解釋許是鋪子裏拿錯貨了。

    薛蟠這才稍微挽回了一下顏麵,卻也覺得十分不好意思,忙跟徐安表態,若真是他家鋪子裏的人欺瞞耍詐,他必定不饒!

    印婆子和徐安忙配合地附和,表示薛蟠這樣做很好。

    薛蟠總覺得他二人都在替自己尷尬,一氣之下,表示這就帶著徐安去鋪子裏問清楚。

    徐安忙道不必如此。

    薛蟠拗勁兒便上來了,“你忘了?大老爺讓你教我管理莊鋪,正好我家這鋪子出了問題,正好你可以幫我好好斷一下,教我學學鋪子出了問題該怎麽處理。”

    徐安見薛蟠堅持如此,便應了聲:“也罷。”

    二人隨即就去了薛家經營香料的鋪子。去之前,徐安先打發小廝先拿錢,還是如之前那般,去鋪子裏采買價格最貴的驅蚊蠅的香料,隻不過這次買少一點。

    不一會兒,小廝就拿了一包香料出來。徐安打開之後,和之前榮府買的一對比,果然一模一樣。

    薛蟠氣性更大,便要進去罵人,被徐安攔住了。

    徐安讓小廝先在門外等著,他則和薛蟠一起進店,讓薛蟠說同樣的話,去跟店掌櫃說了要買同樣最貴的香料來。店掌櫃一見是他家的薛大爺帶人來,哪裏敢怠慢,當即老實地取來最好的貨品,與了薛蟠和徐安瞧。

    徐安再拿出之前榮府裏的那份兒作對比,好與不好,一眼便可分辨了。

    店掌櫃見狀,還不明所以,忙問徐安是從那裏弄來的香料,“這是次等貨,驅不幹淨,我這份兒最好,這位爺您盡管拿回去用,騙不了您,這保準兒是全京城最好的。點上之後,屋子裏什麽飛蟲都沒有,大夏天就得開窗睡覺能一覺睡到天亮,還身上一個蚊子包都沒有,那多爽快!”

    薛蟠聽了這話,臉色越來越沉。

    徐安笑道:“可我記得我手上這包東西就是在你這買的。你還記不記得前段日子,有人花了五百兩銀子,在你們這買得最好最貴的香料?”

    “這怎麽可能!我們店裏的貨從來是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店掌櫃心虛地拍胸脯保證道。

    “是麽,那另一包是你們店裏剛剛稱給我小廝的,也是如此。倒要看看你如何抵賴?”徐安當即拍拍手,剛剛呆在門口的小廝便走進門來。

    店掌櫃一瞧那小廝是剛買了東西子走的人,他自然不能不認,尷尬不已地笑道:“那必定是小二們眼拙,給這位客官稱錯了,我這就給您們重稱,替換回來。”

    “一次是有可能稱錯,但兩次都錯,便不是失誤是錯誤了。而且之前我們府可是買了足足五百兩銀子的貨物,你們也敢有錯?”徐安質問道。

    掌櫃的冒冷汗起來,再不知該作何解釋。

    薛蟠卻不管那些,上去就踹一腳掌櫃,罵他不是東西,以次充好貪了錢不說,到現在還敢狡辯,這樣的刁奴就該打死他。

    掌櫃地被踹得一頭撞在了裝上,額頭破了,卻也不敢叫痛,忙跪下給薛蟠磕頭賠罪。

    徐安當即要來賬本,用算盤簡單清算了一下,然後道:“單驅蚊香料這一項貪墨,你便貪了至少一千兩銀子。倒說說那些被你坑了的富貴人家,以後還會傻到繼續來這裏買東西麽,你這是填飽了自己的腰包,砸了皇商薛家的招牌。保不齊還會因為這點小事,令薛家得罪了人,遭人背地裏記恨。”

    薛蟠聽這話就更恨了,要把店掌櫃往死裏踹,徐安忙攔著他,跟他說真要把人弄死了,回頭還會落個刻薄的頭銜,倒不如交給官府處理,家奴貪墨百兩銀子以上便是要死罪的,他早晚逃不脫死的下場。

    薛蟠一聽才收了腳,叫人把他拖去見官。店掌櫃一聽這話,嚇得屁滾尿流,忙爬著地,哀求薛蟠饒命,表示他貪下的錢還都在,他都願意還回來。

    薛蟠不依,徐安卻建議他答應。

    “還是以慈悲為懷,就當是給你家太太積福。再者這賬麵上的貓膩還需要他來交代,到底哪一家被送了此等香料,咱們需得記錄下來,重新給人配送,道一聲歉。做生意最重的就是信譽二字嗎,如此方好保住薛家的招牌。”徐安說明道。

    薛蟠想想的確是這個道理,便聽從徐安的安排,嗬斥店掌櫃好好交代他所有的罪行,若有一處說錯,絕不會有二話,立刻把他送出去。

    店掌櫃為求活命,而且有徐安這樣精明會看賬的人在,自然不敢再冒險了,老老實實地把自己所犯下的事兒都交代清楚。徐安讓店掌櫃自己寫了供述,簽字畫押,並叫人抄了他的住所,包括他妻兒身上的貴重物,一律收繳。隻把一些衣物好和不值錢的鍋碗瓢盆留給他們。

    店掌櫃也都認,本來那些東西都是他貪墨薛家的鋪子裏的錢置辦來了,而今能活命他已經十分感恩。

    把人打發走了之後,徐安便讓薛蟠再重新選人當掌櫃。薛蟠不知道該選誰,就怕選錯了還會出這樣的事兒。

    “這種事本來就防不住,見眼開的人多了,誰家都會有。所以當下最要緊的是你自己學會這些本領,管得住他們,讓他們不敢再耍什麽貓膩兒糊弄你。不然你們薛家這招牌,早晚會倒,皇商的名分也早晚會被奪了去。”

    徐安話畢,把店掌櫃的供狀交給薛蟠,讓他回頭收好。“留這東西的目的隻有一個,便是以防那店掌櫃日後喪良心,反咬薛家一口。”

    薛蟠見徐安處事穩重妥帖,事情前前後後都能思慮周,萬般佩服,忙行禮對徐安,要拜他為師。

    徐安忙道不敢當,他不過是個榮府的家奴,哪能擔此重任。

    “我說使得就使得,你確實比我厲害。再說你們大老爺也如此說的,要我好好跟著你學。”薛蟠說罷,便叫人弄茶來,他要在此處拜徐安為師。

    “薛大爺萬萬不可如此,該教的小的都會教,這禮節就免了,傳出去對大爺的名聲也不好聽。您能在心裏記著小的這份兒情,回頭小的若有什麽難處求大爺的時候,大爺肯幫一把,小的便謝天謝地了。”徐安客氣道。

    薛蟠一想如此也好,便應承下來。但就是不拜師,薛蟠也一定要徐安喝了他敬的茶。

    傍晚賈赦回來的時候,薛蟠回稟了今天發生的事兒,他又為假香料的事兒再三和賈赦道歉。

    印婆子在心裏還有些不滿,等回頭薛蟠走了,印婆子便關切地問賈赦近日睡覺可曾被蚊蟲咬過,若發癢,怎的不知一聲。

    賈赦笑著搖頭:“還真沒有。許是我皮糙肉厚,不招蚊子。既然府裏都是用的這種香料,你去問問老太太和璉兒那邊,是不是遭了罪,回頭趕緊把香料換回來。”

    印婆子應承,這就去辦了,不一會兒便回來告知賈赦:“老太太和姑娘們、璉二奶奶那邊都沒什麽事兒。倒是珠大奶奶那裏,還有二房老爺那頭,趙姨娘等人都遭了蚊子咬過,還抱怨說今年的驅蚊香無用,卻也都沒報上來,隻是一味忍著,私下裏說說。不過這香料府裏頭都用一樣的,為何他們都有事,咱們這頭都沒事?”

    賈赦想了下,從腰間扯下一香包,正是真顏太子當初送他的那個,“你說的人員差別,正好與送香包的符合,該是這香包還有驅蚊的效用。”

    印婆子想了想,恍然反應過來,驚喜道:“正是如此,沒想到這真顏部落出產的香包竟有如此多的妙用,真真是好東西。”

    賈赦應承,便傳了晚飯。

    吃過飯後,方正路便來了,送上最近積攢出來的消息冊子,請賈赦過目。

    賈赦留方正路吃會子茶,又問他海納百川和姻緣坊的經營如何。

    方正路忙表示明天就把兩家店的賬本送過來。

    “倒不用如此,半年看一次就行了,不過隨口問問。”

    方正路忙道:“一切都好,近三月兩家鋪子加在一起,盈利該有這個數了。”方正路豎起十個手指頭。

    “一萬兩?”賈赦驚訝問。

    方正路點頭,“生意越來越好。姻緣坊的更是,好像說今年是吉慶年,好日子特別多,所以急著訂親的富貴人家也多,也有咱們之前名聲打出去的緣故。去年調查後,促成成婚的小夫妻,而今都過得和和美美,沒什麽大毛病,所以現在有越來越多的人家來求。”

    賈赦應承說這事好事,隨即想了下,便跟方正路道,“銀子越賺越多,攢著也沒什麽用,倒不如撒出去做點有用的事。我看咱們大周而今識字的人還是少,這《大周朝聞》發出去,能看懂的人都是有數的,而且隻占少數。我想著若用這些錢來提高一下百姓們的認字程度,倒很有裨益。

    咱們多拿些錢出來,先在京畿附近的村縣辦一些免費的學堂,書本也該咱們這邊出,但招收的孩子不能沒有門檻,什麽都往裏攬。畢竟條件有限,隻能擇優錄取,隻要懂事規矩聰明伶俐一些的。這事兒若搞起來,也是個大事兒,回頭你跟萬福還有柳湘蓮一起折騰,選址後,估算好了賬目,便呈報給我。”

    “若是每個村縣都設置學堂,倒是耗費不少人力,管理起來也麻煩,人咱們倒是能湊夠分派出去,就怕回頭京城這邊再想用人的時候,連應急都不夠。”方正路提出一點擔憂道。

    賈赦搖頭笑,“你們隻管做這個計劃,真正實施的時候,不需要用咱們的人。”

    “老爺的意思是?”方正路不解地看向賈赦。

    賈赦:“這種出風人頭的事兒做多了勢必會惹來忌諱,倒不如以朝廷的名義來做。”

    方正路驚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便連忙佩服得拜賈赦,“老爺的心胸令人佩服,便是做善事為民謀福,也不圖名求利,令人自愧不如。”

    “咱們倆之間,不需要恭維。快收了這些話,攢著力氣幹活去。”賈赦好笑打發方正路。

    方正路頓時覺得自己滿身氣力,走路腳下也有勁兒了。他定要以老爺為榜樣,好好做人,好好做一些為國為民有意的好事情,如此也不枉他來世上活了一遭。

    方正路出了榮禧堂後,便見到柳湘蓮風塵仆仆的從外麵回來。方正路忙問他做什麽事兒去,柳湘蓮便說了白蓮花的事兒,他也想出一份力,就順著梅花庵後山的那天路跟蹤,看看是否能找到逃跑的那幾名道姑。

    “如何?”

    “不怪老爺沒讓人追查,真不好找。下了山往官道上一走,那裏是從南邊進京的必經之路,路上來往人很多,根本沒人記得那幾個女人會去什麽地,太難查了。”柳湘蓮歎氣道。

    “別著急,慢慢來,咱們老爺辦事你還不放心,便是此刻叫她們逃過了,將來也必定有法子逮住他們。”方正路笑眯眯地勸慰柳湘蓮道。

    柳湘蓮應承,轉而又問方正路來這裏做什麽。

    方正路便把剛剛和老爺商議的事情告知了柳湘蓮。柳湘蓮拍手直歎好,又萬般慶幸自己跟對了人,便是不必科舉,也可以實現年少時的雄心壯誌,報效國家了。

    “隻可惜留不了名。”方正路曉得柳湘蓮是個好麵子的人,遂幫他感慨一句。

    柳湘蓮忙正色道:“既然連老爺都不在乎名分,我一個下等身份的人,要什麽名。真正真心做好事的,還真都是不圖名,我也要多跟老爺學習。”

    “好樣的!”方正路拍了拍柳湘蓮的肩膀,便和他作別。

    賈赦此刻則一個人靜默在屋子裏,回想梅花庵事件的前前後後,他要弄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裏,梅花庵那些道姑們因何突然就離開。

    敲門聲響起,冬筍得了允準進門後,便奉了茶。

    賈赦也沒有理會他,合上自己的小冊子後,便用毛筆沾了墨,在宣紙上寫下“白蓮花”三個字,轉而又寫了“白蓮教”。

    冬筍驚訝的揚了下眉,便抿著嘴,偷偷咬了自己嘴唇一下,以防自己忍不住亂吭聲。

    到夜深人靜時,賈赦覺得乏了,便沐浴更衣安寢。冬筍提著油燈,腳步輕盈的從房間裏退出來,又悄悄地合上門。

    出了院兒,她便轉路到了廚房,自己和麵,起火,做了一鍋熱乎的麵條。燒火的時候,冬筍猛地想起一件事兒來,忙從胸口取出之前的一朵紙折白蓮花來,丟到灶坑裏燒了。

    不多時,門外便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冬筍一激靈,忙問是誰。

    黑豬便小聲道:“是我!”

    冬筍鬆了口氣,開了門,就將鍋裏煮好的麵條遞給他。

    黑豬樂得一笑,忙謝過冬筍,便坐在石階上,大口大口吃起麵條來。

    “小心燙著,慢點吃。”冬筍見黑豬額頭上還有汗,就禮貌地把帕子遞給他。

    黑豬忙放下碗,接過帕子,擦了擦自己的額頭,然後憨笑著對冬筍道:“你到底怎麽想的?咱們這樣下去可不行,回頭老爺知道了,惱恨咱倆騙他便不好了,倒不如幹脆去說,求老爺恩準。”

    “我們又沒做什麽,清清白白的。再等等,留一段日子,老爺你對我都有恩。”冬筍道。

    黑豬忽聽冬筍這話,很不懂地看她:“你這話什麽意思?弄得好像我們在一起,便就不能伺候老爺似得,這成婚了以後,自然是以前怎麽樣今後還怎麽樣。隻不過你可能就不能再像如而今這樣貼身在大老爺身邊伺候了,卻也可如王善保家的那般,在外領事做。”

    冬筍:“我就是這意思,老爺身邊也沒個貼身得用的人,你總得給我些時間,培養一個出來,讓老爺使喚慣了她,咱們再把這事兒告訴老爺。”

    黑豬想想也是這麽道理,便忙笑著給冬筍賠錯,道是自己太心急了。主要他也老大不小了,人奔了三十。以前做乞丐的時候是真麽想過會成婚娶媳婦兒,可是自從碰見冬筍之後,這份兒心就越來越重了。

    黑豬還謙虛的希望冬筍別嫌棄他年紀大。

    “才三十歲,叫什麽年紀大。你瞧瞧比你大的老爺,多氣派。再看看和你同歲的宋大人,更是英姿勃發,瀟灑風流。老爺素來倚重你,什麽事兒都讓你辦,你每年賺得錢也比我的多,真說配不上,也該是我配不上你。”冬筍拘謹地看著黑豬,客氣道。

    黑豬聽這話有憨憨的笑起來,撓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反正冬筍就是嘴兒甜,說什麽都能甜到他心裏頭。

    “傻樣!”冬筍對黑豬報以微笑,轉即催他快些吃,等她吃完了,冬筍便接了飯碗進廚房又盛了一碗給他。黑豬三兩口有都給吃幹淨了。

    “可沒有了,吃飽沒?”

    “飽了。”黑豬忙道。

    冬筍又問黑豬今天都去做什麽了,鬧得又要這麽晚回府。

    “還能幹什麽,查豫州常家,和那些白衣女子。”黑豬道。

    冬筍蹙眉:“豫州常家?”

    “對。”黑豬隨即便把賈赦發現常家大小姐認領屍體時的不對勁兒,到派人去檢查豫州常家,調查紙折白蓮花和白衣女子首領的事兒,統統告知了冬筍。

    冬筍沉浸在黑夜中的臉色白了又白,緊接著問黑豬可查到什麽別的沒有。

    “隻查到一些皮毛,目前還差很多,不過要不了多久便該就有結果了,你放心吧。”黑豬道。

    冬筍點點頭,默了會兒,轉即對黑豬道:“那你這些日子更要仔細身體,別太累了。”

    黑豬又笑起來,應承稱是,眼見天色不早了,他便起身,跟冬筍行禮一下,謝過她煮麵給自己吃,便和她拘謹的告辭。

    冬筍笑著應承,目送她去了,轉即端著台階上的空碗預備去廚房刷洗。不想卻因為走神兒,腳下絆了一跤,不僅摔碎了碗,還弄破了手。

    冬筍冷吸一口氣,便去洗幹淨傷口,轉而用帕子包紮一下,再去拾掇幹淨石階上的碎碗片。弄好這一切之後,她便提著油燈往府東走,過了一處花園的時候,她連根帶莖地拔了一顆開得正好的花,然後過了竹林,到了牆根前,便用一根放在牆根下麵的竹杈子,把那根花挑在了牆頭放著。之後她便提著油燈回了自己的住處,次日如常早起,伺候賈赦更衣出門。

    ……

    林如海今天去戶部了結繕國公一案的後續事宜,卻碰見一位怎麽都沒想到的人。辦完事兒之後,他便忙轉路來到了禦史台,來告知賈赦。

    “猜我今天在戶部碰見誰了,你想都想不到!”林如海驚歎道。

    賈赦一邊請林如海喝茶,一邊問他是誰。

    林如海現在整個人都處於精神狀態,哪有心情喝茶,他雙眼放光的盯著賈赦,跟賈赦緩緩地念出三個字。

    “賈、雨、村。”

    賈赦立刻對上林如海的眼。

    “雖然隻是在我眼前一晃而過,但千真萬確,就是賈雨村。”林如海接著道,“他給我家黛玉做了那麽久的教書先生,我隻消看一眼便認得。後來問戶部的人,果然就是他。他而今在戶部做個從八品的小官,聽說是有人舉薦他上來的,皇帝親自批複的折子。也不知道這舉薦的人是誰,又或者皇上是不是一時走眼看了?我真有點不太敢相信!賈雨村當初誣陷你,跪地賠罪的事兒,可是鬧得滿城皆知,現在提起來還有人津津樂道。朝廷怎麽就轉頭還肯錄用他這樣品行的人?”

    “我也疑惑,不過既然是聖人親自批複,那其中必定有什麽緣由。複用官員這種奏折,聖人不可能看錯。”賈赦解釋道。

    林如海眉頭蹙得更深,“我是糊塗了,搞不明白。不然回頭你問問宋大人,除了密奏之外,武英殿要經手所有的奏折,想來宋大人應該很清楚。”

    賈赦應承,便不禁歎近來的事兒一件比一件離奇。

    林如海笑問賈赦還有什麽事兒。

    賈赦想了想,覺得此事最終還是要寫進《鄰家秘聞》裏,如果太早透露出來,隻怕林如海會立刻猜出他是著書人的身份,遂搖頭表示:“不提也罷,都是些雜事。”

    林如海勸慰賈赦寬心,人生總是有數不完的愁事,寬心放開,著眼珍惜當下最好。

    “瞧給你鬆快的,我這裏還正好有一樁事要煩你,因太忙壓了兩日,既然你來了,就得趁機說說。”賈赦讓林如海的等等。當即便起身去了桌案邊兒,翻找了一會兒,才從一堆信封裏抽出一個對的,拿到林如海跟前。

    林如海不解地看一眼賈赦,然後拆開信來瞧,隨即挑眉,麵目驚訝道:“你還真找到了?”

    “翻查你們林家上三輩的資料可不容易,故而費了些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