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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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在緝拿衡峻之後,便軟硬兼施, 欲提出條件誘他……”
“衡峻坦白了?”皇帝正要讚歎賈赦手段高明, 便見賈赦搖頭表示衡峻並沒有坦白。樂-文-
“衡峻是塊石頭,一字不說。倒是在審問過程中, 賈大人發現其身邊的隨從, 叫弼柏的,有動容畏懼之態,後來賈大人便單獨提審, 和他交易, 以助他詐死可讓他隱姓埋名可以苟活於世為條件, 交換出了整件事情的真相。”宋奚率先出言幫忙解釋後,便連忙向皇帝行禮致歉,對於他父親當年收養宋雲一事做了具體的解釋。
“你說的這件事賈愛卿早已經告知朕了, 許義當年的確有蒙冤之嫌,你父親當年也可謂是誓死在保他。卻沒想到養錯了人, 留了個這麽大的後患出來。朕先前想不通時,倒是真怪他, 後來賈愛卿跟我說,這臥龍村的籌謀也並非是一日兩日,而今這樣的事情, 便是今日不發生,日後也必定會發生。怎麽都逃不過了,更何況而今你平亂有功,你父親也已經亡故, 既是陳年舊事,你又為大周為朕忠心不二,便算是你們宋家功過相抵了。”
皇帝意味深長地歎口氣,接著便看向賈赦。其實皇帝對於宋奚也一直是保留信任,老丞相欺君罔上,皇帝自然惱恨。然這大周以後的江山,十五皇子的將來,他還指望他們宋家人護佑,皇帝自覺自己已然沒有第二種選擇了。
賈赦便接著闡述事情的經過:“這個假太子是臥龍村人,也便是張曜的後人,他們這個村子張姓乃是第一大姓,地位高超,算是其它姓氏恭敬侍奉的主子。而臥龍村其餘的幾個姓氏,臣都仔細查過,都是當年一通跟隨張曜隱居的屬下和隨從們的後人。其中還有一個姓氏為趙,乃是百家姓第一個姓,這個姓氏在臥龍村的人數最多,乃是當年張曜和屬下們建立臥龍村之後,收養的流民和孤兒後改的姓氏,而今這些趙姓人士除了是當初這些人的後人,也有之後這百餘年來不斷新加入的。這新加入趙姓的,有一個規矩,要符合一個條件,必須是七歲以下無父母的孩子才行,為的就是方便教導,讓他們作為一顆棋子,為他們將來謀反大計做奉獻。”
“這等籌謀算計,真真是……”皇帝一時有些激動,赤紅著臉,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朕真沒想到,竟然會是張曜。虧得賈愛卿在,能洞察細微,此乃朕之幸,大周之幸,更是我天下百姓之幸。””
對於開國皇帝的那些陳年往事,皇帝小時候曾經聽宮人八卦過,是真是假他並不清楚,倒是也好奇過當初和他們祖宗說好一起並肩享天下的張曜,為何在天下初定,正可以享受榮耀之時,突然銷聲匿跡。小時候不懂,大了,自己做了皇帝之後,倒有一些懂了,畢竟一山容不下二虎,任憑那個皇帝,也不可能把自己的龍椅分出一半,給另一個人坐,哪怕這個人曾經和他出生入死,是過命的好兄弟,哪怕他對其摯愛如命。但喜歡是新鮮的,終究會過去,而權力不是,會讓人欲罷不能,越陷越深。
祖宗們的事,到底誰對誰錯已經無從分辯了。但而今他的後人,為了一己私利,如此籌謀算計,牽連人命,令大周朝局陷入動蕩,絕對罪不可恕!
“太子在邊境受困出事後,屍身當時並沒有找到……”
賈赦說到這裏的時候,皇帝眼睛忽然凝住,狠狠盯著賈赦。
賈赦看眼皇帝,用盡量柔軟的語氣陳述,以希望接下來的陳述能對皇帝減少一點點的刺傷。但他心裏明明清楚,這根本是無用之舉。
“當時太子爺並沒有薨,隻是被敵軍的追兵的亂箭射成了重傷,昏死了過去。當時戰後,有一批蠻匪,做的是危險隨時可能丟命的營生,便是專門在戰後的戰場上拾東西,撿刀槍,拖死馬。太子爺便是在那時被他們從死人堆裏拉了出來,帶回去救治。這些人卻沒那麽好心,之所以會帶太子爺回去,便也是知道太子身上所著的盔甲,乃是大將軍級別,他們覺得這個人必定值錢,可用來談判換錢花罷了。”
“那後來呢?真怎麽沒有收到有人要和朕談判?隻要能把太子還給朕,要朕給他多少錢都可以。”皇帝迫不及待問。
“後來這些蠻匪一邊想方設法治療太子,一邊籌謀該怎樣與大周謀利。但最後商議出了分歧,因為他們知道,他們救得這個人是大周的太子,並不好惹。他們都覺得僅憑他們這點人數,如果隨意與大周談判,便是得到巨額的財富,必定是與虎謀皮,有命賺錢沒命花。那會子便有個人站出來,說他與真顏部落一名小官相識,可以把這個消息告知真顏部落,他們拿太子與真顏人交易,便可免除這種憂慮。這事便立刻得得了所有人的同意。”
皇帝聽到這裏,一雙眼瞪得幾乎蹦出來,便是躺在床榻之上,他的一雙手也僅僅握拳,擺出了一副備戰姿態。他恨,恨那些貪圖錢財的小人,竟然用他的兒子幹出這樣的勾當,更加恨自己沒能在太子危難之際,去拯救他,毫不知情之下讓他落入了真顏人的手中。
賈赦:“這之後消息自然傳到了衡峻的耳中,衡峻買下了太子,花盡心力為其治病,甚至不惜為了挽救太子的性命,將他們真顏族珍藏的百餘年的最名貴的草藥全部用盡。太子傷在曆時長達一年之久才被他們治好,但是太子的心卻在大周,拒不與真顏族合作。而且他自己也很清楚,真顏人拿那他作為要挾與大周交易,為難皇帝,遂幾番自盡,但都被看守的侍衛及時發現了。再之後,衡峻發現太子十分不好控製,有些惱火,求助於他最為信任的師傅江中忽。”
皇帝聽到這裏已經全身顫抖,他明白他此刻可以不必去再報什麽希望了,他的兒子深陷於凶殘的真顏部落,這些人都把他當做一塊必須吃掉的肥肉盯著。他的兒子應該是已經死了,早就死了。
賈赦接著便陳述江中忽為衡峻出謀劃策,便是而今這出假太子案的最初計劃。這是一條衡峻萬萬沒想到的路,衡峻十分喜悅,便依計從事。聽從江中忽提出的建議,使用阿芙蓉克化了衡峻的意誌,令其染上了毒癮,變成了乖乖聽話的小狗。在每一次他毒癮發作之時,他們都會逼迫太子陳述幾件他以前的事,所有關於他的想法,以前的記憶,以及最為私密的事,在曆經長達一年的折磨中,幾乎全部被挖掘交代了出來。
而太子最終也是難以忍受這樣的折磨,終於在一次守備疏忽之時,奪劍自盡而亡。在這之後,他們便培養了一名假太子,也就是而今在位的這位,假太子萬裏挑一,長相和真太子十分相像,唯獨有一邊臉上的痣,與太子不同,遂隻能在那裏劃上一刀,用傷疤掩蓋。好在真太子當初是在戰場失蹤,所以假太子臉上身上帶些傷疤,倒是沒人會有太多的質疑。再加上,他們在兩三年內,都以大周太子的所以習慣和記憶來教化培養假太子,以至於令假太子自己都快不記得自己的出身,隻知道自己叫穆瑞遼了。
“自真太子死後,三年多的籌謀,便就到了他們謀國的時機,也就有了後來我們看到的事情。不得不說,他們如此漫長的謀算,的確十分有效用,至少假太子起初出現的時候,的確以假亂真,且不說滿朝文武,他幾乎騙過了所有與真太子的至親之人,包括聖人您,皇後娘娘娘,以及太後。”
皇帝不住地點頭,唏噓不已,更是憎恨萬般。聽完整個經過之後,他的臉早已經忍不住老淚縱橫,一雙手顫抖地厲害至極。他抬手衝著賈赦和宋奚的方向,張了張嘴。就在二人目光落在老皇帝的手上的時候,那隻慘白的手忽然落下了。接著,便聽到床前侍候的太監輕聲喊著:“聖人,聖人,聖人。”
賈赦和宋奚隨即看到老皇帝歪頭躺在榻上,雙眸緊閉,臉上的淚痕還未幹。此後,便再也睜不開眼了。
國喪鍾一響,春和殿便出了事,宮女來來回回出入,驚動了太醫院所有的禦醫,太後和太上皇聽聞消息,也都親自駕臨,人在隔壁等著。太後垂淚不止,短短幾日內發生的事,真叫她看透了人世悲苦,有不想活著受罪的念頭。本以為太子歸來,是親人失而複得,結果卻是一場為禍作亂的陰謀。若單單隻是謀反也罷了,不僅騙了權位,還傷人感情卻。氣死了皇帝,又令她的兒媳情緒波動,以至於早產,命在旦夕。
“這些無恥宵小之徒真正該被撥皮抽骨,死千次萬次都不足惜,真真是罪孽深重。”
而今太後隻盼著皇後能順利產子,身體沒事,別留下她和太上皇兩個孤苦在宮裏便好。
十五皇子立刻趕到春和殿,剛剛得到父親離開消息的他還沒有來得及穿喪服,就聽聞母後早產,且有難產之苦,他心垂到了穀底,臉色白的可怕,一眼不吭地站在春和殿外,就望著殿門口,看著宮女們進進出出。太後的人勸他先去側殿休息,他也不去,依舊站在那裏,目光停滯,癡癡地看著,眼睛也漸漸泛紅。
太後見他此狀,知道他心裏難受,便抬手示意宮人不必擾他,隨他去吧。
夢蘭行宮。
這裏的仗雖然勝了,但老皇帝終究還是駕崩了,並且罪魁禍首宋雲和穆瑞遼尚還在逃看,沒有緝拿成功。賈赦和宋奚自然不能放過他,二人安排好屬下去處理聖人的身後事,把消息送往京城之後,便對著地圖研究如何緝拿在逃的穆瑞遼和宋雲。
宋奚:“你覺得他們會如何?”
“功虧一簣,身敗名裂,自然是希望能逃回他以為大家都不知道的最安全的地方。”賈赦道。
宋奚譏諷的勾起嘴角,“密宅。”
密宅便是當初賈雨村被送至受訓的地方,也是宋雲一直隱匿藏身於京城,讓他這一年來得以掌控京城局勢的居所。
賈赦自詳查出宋雲早在去年春年就已經從兩廣之地進京之後,便就叫黑豬動用消息網,想來他的居所必定隱蔽,可能不在京中。賈赦便讓黑豬盡可能的調動各處村縣發展的線人,讓他們從鄰居和村民獵虎等人的口中探一探,可否有有價值的線索。花費了七日的工夫,從諸多無用的繁雜消息中,方正路等人終於證實了一樁言論,便是隱匿於西邊一代荒山深處的宅院。
這京西邊一代的山,統稱為荒山嶺,遠遠看去,這些山林其實也十分茂密,綠油油的,之所以被稱為荒山,是因為這地帶的土壤有些特別,山上的樹歪七扭八不成材,且荊棘居多,好容易長點山菜,卻是異常苦澀難吃,山裏沒有野雞野兔,甚至連螞蟻都不好找。故而由此這片地方得了“荒山嶺”一名。
臥龍村已然暴露,兩廣之地宋雲也不可能回去。況且他身無分文,出門便是流浪也舉步維艱,而今必定想回到他唯一的容身之所,要麽住,要麽取錢離開。總之,眼下這是他唯一可能的去處.
再說宋雲和穆瑞遼深夜潰敗之後,二人便在身邊幾名親衛的護送下穿林逃跑。穆瑞遼卻是不甘心的,心底騰著怒氣,步伐也緩慢,拖拖拉拉不願意走太快,並且幾番詢問宋雲,他是否真的沒有機會見老皇帝了。
“叔父,您隻要想辦法讓我見他,我可以好好讓他回憶從前的往事,激起他的愧疚之心,我一定會解除誤會,讓他明白,我真的就是他的兒子!”穆瑞遼有些激動且急切的說道。
宋雲斜一眼穆瑞遼,“該夢醒了。”
穆瑞遼怔了下,蹙著眉,臉色沉得發紫。
宋雲再沒有理會他,轉身繼續穿梭在山林中,衣裳已經被刮破了好幾處,看和十分狼狽。
穆瑞遼見狀,賭氣不走了,衝宋雲大喊:“真就這麽走了,你會甘心?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相信我,隻要讓我見到父皇,我一定會遊說他相信我。叔父難道不相信自己的能耐嗎,是你把我培養成而今這樣,您還不相信自己麽?”
宋雲身邊的侍衛按住腰間的挎刀,深深地看一眼宋雲。
宋雲衝他微微搖了搖頭。他轉即溫和地笑對穆瑞遼:“此言不假,我是該相信你的能耐,也該是你證明你能耐的時候了。我便在這等消息,你可敢自己回去?”
穆瑞遼遲疑。
“若是連這個膽量都沒有,你跟我說你能勸住皇帝,嗯?”
“我當然敢!叔父您就在此等候,待我和父皇闡明情況之後,便讓他派人來接您。”穆瑞遼對宋雲深深作揖,便轉身按照原路奔回,跑得很快,眨眼的工夫身影便不見了。
“大人,這——”
宋雲抬手,示意身邊的親衛不必多言,“他並不知曉密宅所在。為以假亂真,當初把他教得太癡了,留不住。”
宋雲的親衛點頭應“是”,便要拿刀在前開路,劈開路上的荊棘。
“不要動。從此處開始,任何人都盡量不要碰斷樹枝,走的時候挑地麵有石頭或是硬的地方踩踏,一旦出現腳印,最後的倆人負責掩蓋。”宋雲吩咐道。
隨從們應承,皆按照宋雲的吩咐,小心行進,掩藏蹤跡。
一般人在密林裏難以分清方向,宋雲倒是深諳此道,辨不清方向的時候,他便找有陽光的間隙處,在地上插一根樹棍,根據樹棍形成的陰影來辨別準確的方位,以圖可以盡快抄近路逃至荒山嶺。
至於穆瑞遼,和宋雲分別之後,就莽莽撞撞亂跑,跑了沒多久就發現自己迷路了,找不到前行的路。正躊躇之時,他忽然聽到林子裏有腳步聲,慌張地趕緊躲在樹叢裏。
搜山的士兵們很快發現地上的腳印和這段的樹枝,順著蹤跡排查到了穆瑞遼藏身的一帶,很快就在樹叢裏搜查找到了穆瑞遼。
穆瑞遼從被發現的那一刻起,便開始聲明自己的身份,告訴他們《大周朝聞特別版》所寫的內容都是騙人的。皇帝誤會他了,但他骨子裏留著的皇室血脈是不可改變的,他一定要麵聖陳清事實,解除誤會。
搜山的士兵們聽了穆瑞遼這話,都哈哈大笑起來。他們上去就狠狠地綁住穆瑞遼的胳膊,笑他到這地步了竟還做什麽太子夢。
“這正如那朝聞上所言一般,這位假太子殿下是被馴養了幾年的替代品,連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誰了,不然怎麽敢以假亂真,幹出這麽大的連天下人想都不感想的事!”
“好好地日子不過,耍我們這些當兵的去送命,真該把你千刀萬剮。”士兵說罷,就照著穆瑞遼的屁股踢一腳,“裝什麽裝!”
穆瑞遼踉蹌到底,摔了個狗啃屎。
士兵們隨即抓起穆瑞遼,推搡著他快些走。穆瑞遼還喊著“大膽”、“放肆”、“我不過是和父皇有了誤會,看我之後怎麽收拾你們”之類的話。士兵們最受受不了了他,有倆人脫了鞋,幹脆把襪子弄成一團賽季穆瑞遼的嘴裏。這些士兵山上山下來回跑,少說有三天沒有洗腳了,味道可想而知。
穆瑞遼已經完全融入角色,一直養尊處優的保持貴氣的生活,被這麽一堵嘴,本能幹嘔要吐,卻因嘴被死死地堵住了,所以不得不又把東西強逼自己咽回去,嘴裏的酸臭味熏天,迫得他眼淚不自覺的嘩嘩直流。因此又好一頓被士兵們嘲笑……
宋雲等人一路西行,總算趕在晌午時出了山,四下越來越安靜了,可見追兵拿到穆瑞遼之後,已經懈怠,難以追查到他們。
宋雲等就坐在樹叢之下暫作歇息,眼見著身邊的人沒了氣勢,宋雲便出言鼓勵他們。
“祖先教導過我們,謀國大計並非一蹴而就,每一次的失敗都是在為成功做準備,便是這一遭不行,還有下一次。便是他們不行,還有他們的子子孫孫無窮盡。總歸我們隻要憑著愚公移山的毅力,定然終有一日會將大周這座大山移除,而由我們的人取而代之。”
此話一出,跟隨他的十名親衛都燃起了信心,點頭應和。
宋雲隨即打發倆人脫下戰袍,把臉弄髒,頭發弄亂,裝成乞丐去附近的村莊討錢,順便趁機偷幾件百姓的舊衣服回來。
不多時,兩名換成百姓以上的親衛便趕了一輛驢車過來。
宋雲等喬裝打扮,坐上了驢車,便繞道直奔荒山嶺方向。半路上,便見了兩撥設路障搜查的士兵,好在這些人蠢笨,隻當他們是百姓,便放他們去了。
賈赦見到侍衛緝拿回來的穆瑞遼之後,便問宋雲如何,得知並沒有在山中搜查到,便叫人在山林四周再找,令幾處交通要道也都要守人。雖然賈赦意料到宋雲可能去往荒山嶺的方向,但凡是都有意外,一旦他不是去那邊,從別處逃了呢?故而還是要做完全準備。荒山嶺堵人保底,但若能在半路截住,緝拿到人最好不過。
一個時辰後,蟄伏於前往荒山嶺的畢竟要道上的柳之重等人,認出了喬裝打扮的宋雲,立即突襲將其緝拿,押往京城。
突如其來的拘捕,令宋雲恍惚沒緩過神兒來,直到有人把它雙胡搜捆綁,並在他的脖子上加了枷鎖,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真的已經成為階下囚。
柳之重打量這位他平時隻敢敬仰遠觀的高貴宋大總督,冷笑兩聲,不禁感慨:“真是人心難測,世道無常啊,好在——”
“天道好輪回!”柳之重背著手湊到宋雲跟前,大聲高呼。
宋雲被震得偏頭躲開,麵無表情。
柳之重冷笑不止,想不到這宋雲被抓了之後,還能這麽裝,倒要看看他能冷靜到什麽時候。
“你,趕緊騎馬進京通報,叫人趕緊從衙門裏弄個囚車來給宋大總督坐一坐,人家身嬌肉貴的,可別叫他走路累著了。”
任誰都知道,這會子宋雲如果坐囚車進城,那場麵可想而知。衙差們都明白柳大人的意思,哄笑起來,這就去辦。
柳之重也笑,斜眼瞅一眼宋雲,終於在他臉上看到了畏懼之色。不過大人物到底是大人物,還是比一般的囚犯淡定,沒有開口求饒。倒是宋雲身邊的親衛見狀十分不服氣,轉手把身邊正要給他上加鎖的衙差的刀就奪走了,他把刀向手腕後一滑,就把繩子切開了口,雙手狠狠地一掙,便開了,隨即就抓著刀捅死身邊的衙差。其餘的幾名侍衛見狀,也跟著作亂,努力睜開繩索和衙差們對打。
十對兩千人,這些宋雲的親衛便是再厲害,也必然打不過。不消半盞茶的工夫,這些人便全都被衙差和士兵們結果了。有個侍衛臨死前,還舉到衝著宋雲所在的方向,還想去去救人。最後他嗓子咕嚕了幾聲,五官痛得扭曲在一起,掙紮蹬腿兒了半晌,才終於咽氣了。
柳之重不禁嘖嘖兩聲,拱手衝宋雲道:“能養出這樣的狗,我真佩服你。”
十名親衛全都死了。
宋雲眼看著這些生命消逝,漸漸紅了眼,他嘴微微抿著,似乎用盡了所有力氣。不過從始至終,他還是一聲都沒有吭。
宋雲隨後被押入囚車,進了京城。
百姓們剛剛還沉浸在君王逝世的沉痛消息中,不少人感慨這些年皇帝的勵精圖治之處,竟越發的緬懷。這時候聽聞作亂的,也便是這次陰謀的始作俑者宋雲被緝拿回京了,一個個豈會放過。更有當初柳州一仗,被宋雲耍手段玩陰謀而無辜被隨意犧牲的兩萬餘眾士兵的親人,但凡在京的,都紛紛走到街頭,咬牙切齒地等待他們的仇人。
宋雲,已然是大周所有臣民最為痛恨的奸佞。沒有人願意放棄謾罵唾棄宋雲的機會,紛紛擠在街頭,在東城門前往大理寺天牢的畢竟道路上,人擠人,樓上的,甚至房頂上,都站滿了人。當然,這些百姓們手裏頭自然少不了拿一些有用的‘東西’來對付宋雲。
很快,便有上千士兵把手街道兩側,控製場麵,以防有賊人趁亂搞事。京畿府的人也怕百姓們太激動,再把一同押送的士兵們被打了,一再強調,不許百姓們亂動手打東西。
然從宋雲的囚車進城之後,便是老鼠蟑螂爛菜葉子滿天飛,囚車行走不過十來丈遠,宋雲的囚車已經被亂七八糟的東西添了半滿,而此時宋雲縮坐在囚車一角,雙手抱著頭,對於外麵的喧鬧他不理不睬,一動不動,就好似死了一般。百姓們見狀,更加氣了,手裏的東西不停往裏丟。隻消片刻的工夫,囚車已經被塞滿了。
柳之重見狀可不覺得暢快了,隻擔心宋雲還沒運到地方就先被這些百姓折磨死了,忙吩咐衙差們弄了木板趕緊遮擋囚車,快速前進,送算勉強將宋雲運入了大理寺的天牢。
這宋雲入牢前免不得要給他清理一下身子了,實在是太髒。
獄卒們一邊收拾一言不發的宋雲,一邊抱怨著。
“都說牢房夠髒的了,今兒個我卻見識了更髒臭的了。”
“就這廝,還配給他調溫水沐浴?”
“這不是回頭還要提審麽,總不能臭到大人們。”
“也是。”
獄卒舀了一桶水,直接就往宋奚身上潑……
穆瑞遼則早已經被緝拿入了大牢之後,他還相信有希望,便是他有謀反之嫌,他覺得父皇看在血脈關係上,也不該給他住這麽破的地方。一定是有人隱瞞不報,沒有告知皇帝他現在的出京。遂穆瑞遼不停大喊宣告自己是太子的身份,偏偏天牢裏的侍衛都跟木頭一般,一動不動,根本懶得搭理他。
穆瑞遼急得亂蹬腿,喊破了嗓子,全身無力,他便老實了,喪氣的坐在地上,嘴裏嘟囔謾罵,“等著吧,本宮出去以後,一定要嚴懲你們這些混賬!”
皇宮。
兩個時辰後,春和殿傳出了幾不可聞的啼哭聲。太後聽聞皇後誕下皇子後,眼裏剛燃起一絲希望,便見小宮女跌跌撞撞哭著進門回報說皇後歿了。接著,她便聽到春和殿那邊便傳出嘈雜悲慟的哭聲。
太後的身子立刻晃了晃,走出門外,看向十五皇子。十五皇子跪趴在地上,渾身戰栗。
太後忙叫人去攙扶他,穆睿過卻吼著不許任何人碰他。
太後便親自去了,伸手拉穆睿過起來。穆睿過方緩了緩脾氣,紅著眼看著太後。太後的眼淚立刻奔湧而下。
“好孩子。”太後抱著穆睿過,拍了拍他的後背。
“為什麽會這樣,母後身子便是不好,可這段日子精心調養,已然十分精神了,怎麽會突然就——”穆睿過哽噎說不出話來。
“女人每一次生產,都是在鬼門關前走一趟,更何況你母親這樣的年紀早產……”
“都怪——”穆睿過狠狠咬牙,轉身望著春和殿的方向,攥緊拳頭。
太後拉著他的胳膊,歎了口氣,帶著他去見了皇後最後一麵。
“算什麽最後一麵,她已經走了,一句話都沒有給我留!”穆睿過大吼,眼淚一顆顆不停地往下掉,“母後這麽多年,便不曾真正開心過,而今走得想必也痛苦,她的兒子不曾拉著她的手送他最後一程!”
穆睿過說罷,便自責的跪在地上,痛哭喊著自己對不起皇後。
“孩子,這不怪你,是那個假太子,還有你父皇的離開,對她的打擊太大了。”
“終究還是因在帝王家,才會被這樣的陰謀所累及。隻願她來生,不做這樣的女子。不必天下第一美,不必困於深宮……”
“過兒,你說什麽胡話!”太後立刻變了臉色,厲聲訓斥。“你乃堂堂皇大周子,也是即將要繼承大統的皇子,怎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口出這樣的荒誕言論。”
穆睿過不服氣的看一眼太後,抿著嘴,梗著脖子,悶悶不作聲。
“罷了,你也是傷心過度,以後切不要如此說話,快隨我進去看看你母後吧。”
一炷香後,低沉的喪鍾聲再次響起。
宋奚和賈赦剛剛趕回京城,就聽到了皇後去世的消息。
賈赦緊蹙眉頭,真沒想到這一天之內會發生這樣多的變故。他側首看向宋奚,見冷著一張玉臉,麵容紋絲不動,連目光也停滯了,萬般壓抑的氣氛徘徊在他周圍。賈赦知道,他很悲傷。
其餘的大臣們也都趕來,見著聖人的遺體已經被運回,一個個更加唏噓感慨。
帝後相繼去世,這朝中大局還需有人主持。太後不得不現身主持大局,召見宋奚、賈赦、蔡飛屏、劉忠良以及烏丞相五人。賈赦則在此時機呈上了皇帝早前在夢蘭行宮寫下的傳位詔書。
“哀家白發人送黑發人,隻恨不能隨他們去了。但眼下新君未立,內亂剛剛平定,國祚不穩,十五皇子又年幼任性,尚未長成,需得囑托愛卿們忠心輔佐,助他治理我大周江山!”太後說罷,便淚流不止,一直在用帕子拭淚。
烏丞相拱手出列,“得幸聖人早已經窺探了宋雲和假太子的陰謀,另改詔書,傳位於十五皇子。請太後娘娘放心,十五皇子端方慧敏,才智非俗,定能堪當治國之大任。臣等也必當鞠躬盡瘁,竭力輔佐。”
太後滿意的點點頭,然後看向宋奚,見其仍沉默不語,道了聲:“你也節哀。”
宋奚安靜地行禮,謝過了太後。
太後歎了兩聲,再次囑咐大臣們要恪盡職守,輔佐新君,方遣散眾人,被宮人攙扶著步履瞞珊地離開大殿。
蔡飛屏:“這事情怎麽就這麽突然,發展到而今境地。”
劉忠良冷言歎道:“凡事必有因果,你我不也深陷其中,不曾看破?”
“行了,事已至此,還是謹遵太後囑托,顧全當下局勢最為緊要。”烏丞相說罷,轉頭見賈赦和宋奚一直沒有說話,便輕聲問他二人什麽想法。
賈赦看向宋奚。
宋奚仍繃著臉,低沉道:“一切按慣例辦。”
烏丞相點點頭,轉而輕聲和宋奚商量道:“那十五皇子那邊,聽聞他……今日反應過激,會不會再生什麽變故。”
蔡飛屏作為十五皇子的先生,忍不住發話道:“能不激動麽,任誰在同一天失去親生父母,還發現有個欺騙他感情的假哥哥,誰會正常起來?烏老頭,你夠了!”
烏丞相反過來狠狠瞪一眼蔡飛屏,對蔡飛屏有種‘恨其不能早死’的態度,“十五殿下便受了你的教導之後,性子越發怪誕倔強,真要有什麽問題,我拿你是問。”
“行了行了,我這就去看看他去!”蔡飛屏率先告辭。
賈赦和宋奚隨後也去了,卻都被擋在門外。
“殿下說他想一個人呆會兒,誰都不見。”宮人回話道。
三人隻好離開。
春和殿。
悲慟的哭聲雖然停了,但宮人們的緊張情緒還沒有消散,除了要處理皇後身後世之外,早產的十六皇子令她們緊張不已。小殿下十分瘦小,呼吸羸弱,太醫院以高伯明為首的幾名禦醫,以及宮中十幾名經驗老道的嬤嬤都守在十六殿下的房內,時刻小心看護。
賈赦和宋奚也來了,因十六皇子過於羸弱,也怕風。賈赦和宋奚又是剛從山野的戰場歸來,實在是忌諱,不好見他。便隻問了高伯明等人情況,得知十六皇子隻要被悉心照料,挺過頭十天就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宋奚便立刻警告所有人,一定要保住這孩子的性命方,否則他拉所有人陪葬,一個不留。
便是皇太後,也不曾對他們說過這麽重的話。不過宮人們還是被越矩的宋奚的氣勢嚇到了,也相信他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一個個畢恭畢敬應承,心裏打著鼓,時刻警告自己要小心翼翼。
賈赦賈赦和宋奚到達天牢。
林如海前來相迎,隨即讓屬下告知了宋奚和賈赦那二人的情況。“假太子有點瘋癲,魔怔了,明明事已至此,罪被抓了個現行,還是敢死咬住自己就是太子,拿著太子的氣勢到處吆喝人,連獄卒都那他沒辦法了。至於那個宋雲,從進牢之後,便一言不發,一直沉默到現在”
“可提審了宋雲?”賈赦側首詢問柳之重。
柳之重無奈道:“審了,一句話都不說,跟啞巴了似得。大人,我看而今也沒有審他的必要了,他謀反的事眾目睽睽,已然坐實,根本改變不了。倒是臥龍村那些人,已然通知地方政府緝拿了,這之後該怎麽處置,全誅殺?”
宋奚立刻截話道:“此事並非你們京畿府職責之內,乃由刑部按律處理。”
謀反之罪,必定連坐,更何況臥龍村一眾多少都有參與,按照大周律,這些人絕不可能苟活。但株連九族這種事對於賈赦來說,太難了,他是個最不希望連累無辜的人。這其中免不得有一些老弱婦孺,宋奚明白賈赦處理不了這個問題,倒不如先搶過來交給別人。
宋奚轉頭見賈赦也沒說什麽,還在琢磨宋雲的事,便對賈赦道:“我去牢內見見他。”
賈赦驚訝:“你打算說什麽?”
“不知,見了再說。”
宋雲聽到獄卒的喊話聲,睜眼見到賈赦和宋奚後,眼睛頓然睜大。激靈,他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冷汗。轉而目光看似平靜的看著這二人。他甚至沒有站起來,還是盤坐在稻草之上。
“你們總算來了。”宋雲嘴角扯起一抹淡淡地苦笑,整個人看起來很冷靜。
獄卒搬來兩個雕花紅木椅子。
宋奚也淡淡的笑了,隨後坐下來,隔著牢門和宋雲相對,“好歹當了我三十年的二哥,怎能不最後看你一眼。”
“你還認我。”宋雲驚訝。
“皇後歿了。”宋奚冷著口氣道。
宋雲大驚,猛地站起來,靠近牢門,緊盯著宋奚,“你說什麽?大姐她……死了?”
“沒料到麽,城府如你這般的人物,也沒料到這個可能麽。”宋奚冷冷睨一眼宋雲,嘴角揚起一抹冰寒至極的譏笑。
賈赦從他的笑容裏,看到了一抹哀傷,以及更多的是憎恨和厭惡。
宋雲甚至宋雲恨透了自己,卻仍不畏地與宋奚對視。猛然間,他從宋奚的眼睛裏看到了另一種東西。怎麽會?
宋雲心裏咯噔一下,欲再去觀察宋奚的表情,又沒發現任何端倪,或許是他窮途末路,整個人膽戰心驚,眼睛不大好用了。
“我不明白,你們是怎麽察覺到臥龍村,懷疑上我的?”宋雲看向宋奚,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又看向賈赦。
賈赦:“何不先說說你是如何走到而今這一步的。”
宋雲怔了下,忽然笑了,對著賈赦:“你竟不知道?我看你的《大周朝聞》裏已經寫得很清楚了,還以為不需要解釋。那上麵所言幾乎不差,我是臥龍村的孩子,當年通過姑母張翠雲的手,被送給了肖氏。肖氏就是個普通的靠男人吃飯的婦人,她自己生養的兒子死了,生怕許義因此嫌她晦氣,拋棄不要她,倒是很願意接納我。本來我撐死就是許義一個外室兒子罷了,沒什麽大身份。
誰料世事無常,許義被冤死,而我被宋老丞相抱回家,當成了自己親兒子養。雖不算嫡出,但我在這樣的世祿書香之家,便很容易出頭了。不過當我在十三歲的時候,從婢女的耳裏聽說這件事,真有些難以接受,好在我熬過來了。
這些年我一直努力擺脫自己的出身,讓自己成為真正的貴族。誰知結果,我到底還是比不了你宋慕林,又或者我和你之間,隻差一個人。”
宋雲看一眼宋奚之後,便看向了賈赦,目光裏略帶欣賞,也略帶遺憾。
“活該我不信市井傳言,以為那些不過是誇大其詞。早知你有如此本領,我理該早些把你弄死才對。”
“你自小就愛做夢,至今也是。”宋奚轉而定定地看著賈赦的側臉,隻要有他在,誰都動不了他。這一點,他可命作保。
宋雲笑了下,不去跟宋奚辯白,又看向賈赦,“夢蘭行宮那些兵馬,是怎麽來的,我一直沒有想通。”
他還希望賈赦能給自己解釋一下那些威力無窮的火炮,正是這東西把他最後的希望給迅速打滅了。
賈赦:“今天是來審你的。”
“告訴我這些,我便坦白所有你想要的,包括馬天漠、湯天利和王天方三人的躲藏地。”
賈赦皺眉,“他們三個果然沒死。”
宋雲笑了,“臥龍村族人,從不互相殘殺。不過倒是讓他們失望了,本來他們還以為躲藏一段時間,就可以做開國將軍了呢。”
“你倒是一點情緒都沒有。”賈赦打量宋雲,有些探究不明他的心思。這個人不論謀略、心機、城府,還有自我表情的隱藏,都很厲害。賈赦幾乎沒辦法從他的表情裏探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而且聽說他進京之時,曾在囚車內收到全城百姓的謾罵羞辱,以髒汙之物襲擊他身,但是而今穩坐在牢中的他,倒是一點都看不出來剛剛經曆過那樣的事情。
“做不做交易?”宋雲問賈赦。
賈赦看向宋奚,見宋奚對自己微微點了下頭,他便將自己鼓勵賈敬研製□□的經過說了出來。
“僅僅從煉丹這事兒裏頭,你就能探出這麽多東西來,賈恩侯,我真該對你說聲道歉,以前是我小瞧你了。”宋雲眼睛裏閃過一絲落寞,轉即看一眼宋奚,便沉下眉目。
賈赦終於看到宋雲的變化了,靜盯著他的表情不放。
“給我紙筆,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寫下來,不過我希望你們也能把我想摘掉的事情都告訴我。”宋雲話說到這裏,尾音掛了一絲哀傷。
賈赦感覺他身上像是有那種無奈又有些隱忍的牽掛之痛。
宋雲從衙差的手裏接過筆,便坐在剛剛搬進來的桌椅那裏書寫。寫了會兒,方抬首想求宋奚一件事。
不及他提名字,宋奚便道:“帝後皆去,他悲傷至極,隻想看你死。”
“你詐我呢,大姐剛去他怎麽——”
“他來京了,半月前我通知的,昨晚得知消息快馬剛剛趕到。本想著他早來一步,你或許還有救。”宋奚麵無表情地冷言道。
啪嗒,筆掉了。
宋雲冷冷地看著宋奚,一雙眸子深邃帶著恨意。
賈赦看一眼宋奚,心中雖有疑惑,卻沒有表示出來,他想宋奚應該是在故意戳宋雲的軟肋。因為宋奚的大哥宋峰根本沒在京城。不過他的話卻是刺激到了宋雲。
“讓他來見我。”宋雲口氣略痛苦道。
“他嫌你髒。”
宋奚緩緩地吐出這四個字,猶若四把淬了毒的利刃直插宋雲的心髒。他緊閉著唇,蒼白色從他的唇角一直蔓延到整張臉,心抽搐般的疼,令他的雙手忍不住有些發抖。
“你們都給我滾!”宋雲突然爆吼一聲,額頭脖頸處青筋暴露,似乎在用他的命吼了這一聲。
獄卒立刻嗬斥宋雲,被宋奚伸手攔住了。隨即獄卒們撤了桌椅,收走地上的文書,便準備退下。
宋奚小聲對賈赦道:“我們也走吧。”
在隔壁牢房打盹兒的穆瑞遼被宋雲的叫聲弄醒,看見宋奚和賈赦,就瘋一般的大喊起來。
“你們兩個亂臣賊子,竟敢冒犯叫人緝拿本宮,本宮叫人抄你們九族,把你們淩遲處死!快快叫人劈開鎖頭,放本宮出去,本宮尚可以饒你們不死!”
獄卒拿刀柄上去就打了穆瑞遼一嘴巴,弄得他口鼻噴血,跌坐在地上,除了嗚嗚哭,什麽叫聲也喊不出來了。宋奚和賈赦自不會理會那個瘋子,轉身便去了。
宋雲躺在地上,眯眼看著那兩個並肩前行的背影,心下沉,眼前出現了另一個影子。
提到宋雲和宋奚的對弈,賈赦禁不住想起宋雲給宋奚下藥那事兒。
“到底給你喝了什麽假藥,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你身體真沒事?”
“沒有,正如你一直所見。”宋奚扯起嘴角,對賈赦淺淺一笑。
賈赦懷疑審視一圈宋奚,擺擺手,表示不計較那麽多了,“今天發生這麽多事,明天還有國喪要守,夠忙的。還有這宋雲坦白了馬天漠等人的藏身處,也不知道真假,我得派人去柳州一趟證實。”
“該是真的。”宋奚記得當時賈赦和他說過,馬天漠等人逃跑後,追兵即刻追查卻沒有找到人影,很有可能人就是沒走,就藏在宋雲所坦白的柳州城的這處民宅內。
“有句話我是不該問,不過有點按耐不住好奇心,你大哥和宋雲?”
賈赦話音未落,便被宋奚用食指堵住了唇。
“誠如你一直所見,各自為家,娶妻生子。我大哥至始至終什麽都不知道。”
宋峰乃是宋氏一族的族長,更是送老丞相的長子。老丞相對他的培養,卻不像對宋奚那般放任,可謂是刻意用盡了心思。而宋峰的為人的確如老丞相所盼望那般,為人磊落正義,愛國為民,材質非凡,且還是個十分爽朗性子,溫潤厚道之人。少時,他更是個喜歡照顧弟弟的好兄長,對宋雲自然也是照顧有加。可能是宋雲十三歲性子轉變的那段日子,受到了宋峰格外的關注和問候,令宋雲對他的敬愛之情加重了。但至始至終,宋峰都當宋雲是親弟弟。多想的隻是宋雲而已,卻從未敢有過表達。不過這一切倒是被宋奚看透了。
賈赦聽說這些經過之後,不禁感慨,有時候人執著所在,真就是那麽一些看似很簡單的東西,但最後就變成了執念放在心裏。“人還是該學會放下。”
“怎麽可能,便是這執念,才叫活著有個盼頭,有些意思。別說人不可能做到,有時候連神仙,也有他的執念。”宋奚說罷,就緊緊地盯著賈赦,一雙眸子仿若要融進賈赦的身體裏一般。
倆人離的很近,賈赦聞到了宋奚身上淡淡梅香,心劇烈地跳起來。
賈赦失神片刻,便失笑歎宋奚又在胡言。
“不是。”宋奚看著前去和林如海告別的賈赦,小聲否認著。
二人與林如海告別後,便共同乘車回了宋府。宋麓特來請禮,隨後被宋奚吩咐去進宮陪同十五皇子。
是夜。
宋雲在牢中接連做了同一個噩夢,每一次驚醒,他頭上的虛汗便如雨水般淋漓而下。他不敢睡,強撐著眼睛,至第二日深夜時,終於撐不住了,迷迷糊糊過去,終於沒有做先前的夢,而是變成了另一個夢境。
這地方他先前來過,有個騙人的女人給了他一包沒用的藥,以至於讓他誤信宋奚服了藥真有些嗜睡迷糊。不行,他一定要找到這個女人算賬……迷霧之下,宋雲跌跌撞撞四出尋找,終於來到了一處碎裂的石碑前,上麵的字雖然殘破不全,但依稀可分辨的確是“太虛幻境”四個字。
忽然間,天旋地轉,宋玉捂著頭,無意間瞥見石牌,就見“太虛幻境”竟變成了“廢墟幻境”。接著他便見到了很多屍體,很多血,這地方他很熟悉,就是柳州城那場偷襲戰,他讓王天方等人包抄屠殺大周兩萬餘兵士。
很多很多血如海浪般噴濺黏在了宋雲的臉上,迫得他不能呼吸,宋雲捂著臉大叫,突然驚醒了。
他一頭虛汗。
牢前站著一位嗬斥他的侍衛。
宋雲臉色頹然平靜下來,冷笑一聲,轉而啐了一口侍衛。侍衛見狀,氣得讓獄卒開鎖,這就要教訓宋雲。
“你他娘的還真以為自己還是總督呢,臭不要臉的東西,明兒個就要被斬首了,還在這跟老子——”就
抽刀聲,血濺在空中,人倒地,騰起一片灰塵。
宋雲外頭看著自己脖頸流出的鮮血,流淌蔓延到自己的眼皮之下,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成為王,敗位寇,我們來世再見。
隔壁牢房的穆瑞遼眼見這一切,慌張地大叫。
次日,假太子遊街示眾,吊於東城口街法場三日,接受萬人唾罵。
三日後的正午,斬首令下,已然奄奄一息的假太子在京城一種百姓的歡騰之中,終於命喪黃泉。
至於衡峻,文武官員共同議定,斬首示眾。其參與他國內亂,蓄謀以假亂真,為己國圖利,罪無可恕,必須以命抵命,以慰藉為此時間犧牲的兩萬餘眾冤魂。
這二人死的時候,衡聰和長公主等人都親自到場。他們要親眼看見這些罪魁禍首命喪黃泉。
“你父親死的冤,被一個假太子用虛假的感情利用了。”長公主哀歎不已。
“但他背叛您卻是真。”竇聰小聲貪了這句,遞了帕子給長公主,便沉著一張臉再不言語了。
長公主立刻忍住眼淚,拉住了竇聰的手,命車夫回府。
五日後,國喪結束,老皇帝入土為安。登基大典於次日舉行,十五皇子身披明黃黃袍,登基為帝。
隨即大陽國便派了使臣呈上求和書,新任可汗瀾馬部落首領願與大周簽訂永久停戰歇息,永世臣服於大周腳下,侍奉大周皇帝為他們的大可汗。
衡嵩已然被真顏部落所唾棄,衡萌接到了母親的來信,要她回去繼承部落首領之位。
臨行前,衡萌特來和賈赦告別,感謝他幫助自己,並且將大周諸多的種植務農醫藥等等知識,帶回真顏。她此番回去,一定會努力把真顏治理成一個熱愛和平友善好客的民族,帶領他們部落的女人闖出一片天。
賈赦囑咐她切莫操之過急,“治理一個國家或是部落,可不像我出一本書那麽簡單,要用極了耐心,任用賢明,數十年如一日愛民如子。再有你女兒身的問題,終究瞞不了太久,希望在那之前,你能獲得更多人的擁戴,令他們摒除對女人的偏見,誠心臣服於你。”
“我會奮發努力的,不過師傅你可不能放棄我,將來我若遇到難處,還是會打擾一下你的人,送送消息,跟你求助的。”衡萌衝賈赦調皮的吐了下舌頭,便上了馬,揮揮手,和賈赦等人告辭。
宋奚看著人走了,故作鬆口氣的樣子,“少了個情敵,很好。”
“你夠了,人家根本沒看上我。”賈赦無奈道。
宋奚看一眼賈赦,笑了下,不做辯駁。
賈赦轉而提到當今聖上,“新君剛立,便封你我為攝政王,外姓的,而且同時兩位,這可沒有先例,朝內外對此頗有非議。”
“嗯。”宋奚道。
“就嗯?”
宋奚:“不然呢,我能堵住悠悠眾口?”
“我是覺得你我二人而今這般,樹大招風。”賈赦愣了下,琢磨道,“我看你心裏怎像是有什麽謀算?”
“他是帝王,將來也會是個明君,故才會有此決斷,我們豈能左右得了。”至於謀算,宋奚坦然承認,“確實有,一直謀算著怎麽才能和你伉儷情深,二人生活,不被他人打擾。這叨擾我們好生活的第一人就是新君,賜個攝政王算什麽。”
“啊,二人生活這個就有些難了,我還得張羅兒女婚事,若是把這些雜務都弄完了,我就找個地方跟你一起養老。”
養……老?
宋奚看著賈赦在前走路的背影,不禁抽了抽嘴角,他倒是忘了,凡人都是會老的。
自此日以後,宋奚不論自己和賈赦多忙,必定抽空給他端來一杯甘露茶,讓他每日飲用。喝久了之後,賈赦忽然發現本來不怎麽會品茶的他,竟然會對昂貴的貢品茶也挑剔起來,覺得難喝。
數日後,便有不少人見了賈赦,說他精神好,比以往瞧著更年輕。賈赦不以為意,隻當是些場麵應酬話罷了。
寶通二年,三月初三,春暖花開,氣候宜人。
賈璉王熙鳳夫妻牽著茂哥兒的手,來拜見賈赦。
茂哥兒路走得很穩,奶聲奶氣的說著類似“祖父”的音,趴在地上給賈赦行大禮,弄得一屋子人都笑哈哈。
賈赦喜歡這孩子,直接從他父母那裏奪走了,要跟他玩一陣子,打發賈璉王熙鳳夫妻痛快回去。
夫妻倆笑著應承,依依不舍看了茂哥兒一眼,方走。
王熙鳳望著園子裏怡人的春景,不禁感慨:“說起來也怪了,近來真是喜事連連。寶兄弟自新君登基之後,便不像以前那麽渾了,越發好學上進,真成了家裏的活寶,人人都喜歡。林妹妹身子骨兒也好利索了,一點病根都沒有。”
“還有林姑父呢,天天帶著他的小徒弟蘇源春到處走,真有點越活越年輕的味道。”賈璉歎道。
王熙鳳不禁失笑,“他把自己未來的女婿培養的越來越出息,自然看著高興。”
宋奚這會子也來看賈赦,督促他喝了甘露茶,便也抱著茂哥兒,笑著逗他玩兒。茂哥兒很喜歡宋奚,一口一個祖父叫著,倒是比叫賈赦更清楚一些。
剛巧賈赦手裏接了個案子,和林如海一通督辦,就和提起林如海的事兒來。
“別的都好,倒是我給他張羅那個遠房親戚,叫林燁的,被他母親和祖母從中挑唆壞了,總是計較算計林家財產,想著法子要湊到黛玉跟前。林如海犯難,老太太倒是能耐,親自出麵叫來了那倆女人,把他們三個打發出京了。”
說到賈母,賈赦而今對她真是又愛又恨。這老太太可愛的時候,還真是特別招人稀罕,但想起她以前犯糊塗就知道無理護著二房和寶玉的時候還真氣人。好在而今寶玉學好了,這老太太現在是什麽毛病都沒有,整個就是家裏的一位活菩薩,小輩們都愛供著她,哄著她。
宋奚隨即聽賈赦提起迎春的婚事,便說到他的兒子宋麓,卻也是要人操心,一點都不曉得他看中什麽人,“問他自己的意思,隻說年紀尚小,無暇東顧其它。”
“聽起來跟你年輕的時候差不多。”
宋奚失笑,轉即挑眉看著賈赦,“不過卻有一事,我了然了,你家姑娘可能已然有了意中人。”
“誰?”賈赦立刻精神了,緊盯著宋奚。
“諾,說著就到了。”
宋奚話畢,賈赦便見一青袍少年麵容朗朗地微笑進門,此人正是竇聰。
竇聰笑著給兩位老爺請禮,便湊過來問他們聊什麽。
宋奚和賈赦對視一眼,笑問:“真想知道?”
“自然想。”
“倒不怕說給你聽,你師傅剛提起他寶貝女兒的婚事,我也想起來我家宋麓也沒有婚配。”宋奚話剛點到此,竇聰就慌神兒了。
“那可不行,春曉心不在她身上,您們可不能亂點鴛鴦譜,害了他二人。”
“怎知道就是亂點?”賈赦笑問,“慢慢撮合,天長日久,也就有感情了。”
“肯定不行,春曉絕不會搶朋友妻。”竇聰快嘴道,話音落了,他就捂住嘴,有些後悔自己失言了。
宋奚見狀也笑了。
“倒說說,”賈赦頓了下,接著認真地看他,“我家姑娘還未出閣訂親,怎麽就成了什麽人的‘朋友妻’了?”
竇聰慌張不已,忙跪地,然後偷偷畏怕的瞄一眼宋奚和賈赦,紅了臉,忙跪地請罪,坦白自己的確鍾意於迎春。那還是新帝登基寶通元年那會兒,他隨母親去尼姑庵祭奠亡父,碰巧賈母也帶著姑娘們去了那裏,不過是見禮無意間瞥了一眼,就有些難忘。再後來,他就多有心趁著自己在榮府的機會,多打聽了一些她的事,這兩年就越來越掛心。
竇聰連連叩首賠罪,表示隻是自己中意迎春,“全是我一廂情願,冒犯之處,還請師傅責罰,我絕不會有二言。”
“你竟真有這般心思。”賈赦冷哼一聲,並沒有給竇聰好臉色,轉身拂袖而去。
竇聰愣了,轉而看宋奚。宋奚搖了搖頭,便也走了。
此後每日,竇聰都來給賈赦請安賠罪。
半月後,竇聰依舊如此。
賈赦方開口問他:“既然你誠心認錯,便罷了,收了這份心思,大家就當沒發生過。”
“徒兒知錯,但心收不回了,難改初心。”竇聰驢脾氣不改,梗著脖子道。
“便是以斷絕師徒關係,永不得踏入榮府為代價?”
竇聰本剛起的氣勢,忽聽這話,立刻整個人變成了打蔫的茄子,用打商量的語氣和賈赦道:“真要這麽嚴厲?師傅看不上我?您說說,我改還不行麽?”
“任性,沒禮貌,自以為是,耍小聰明,有時還有些心術不正。”賈赦道出一連串。
竇聰立刻重複一遍,表示自己一定會改。
“等你改了再說吧。”賈赦打發竇聰趕緊離開,別在他跟前礙眼。
宋奚剛好過來,竇聰見了,忙恭敬行禮,然後老實地告退。
宋奚倒是有些意外,驚訝問賈赦:“這孩子什麽時候這般有禮貌了?”
“剛學會的。”賈赦指了指東的窗台,“瞧見沒有,那窗戶這些年已經快被他做凹下去一部分,這樣想做我女婿?門都沒有。”
“但這孩子是個有才幹的,十分難得。你別回頭嚴苛了,嚇跑了他。”
“能嚇跑的,也不配做我賈恩侯的女婿。”賈赦來脾氣了。
宋奚無奈地搖搖頭,“你這樣,我還真怕你家姑娘嫁不出去了。”
“不怕,她老子願意養她一輩子。她要真沒找到中意的,我就把我這些年攢下來的錢都留給她養老。”賈赦道。
“我看你是盼著這一天,就不想把你的寶貝女兒嫁出去。不過呢,這次你怕是要失算了。”宋奚很認可竇聰,覺得他這孩子肯定能扛過賈赦的刁難。
賈赦斜睨一眼宋奚,終繃不住臉了,失笑道:“我自然知道,不過趁機多改改他的毛病。而今長公主已經瞧瞧和我家老太太在暗中商議他二人的婚事了。”
宋奚指了指賈赦,嗔怪他誆騙自己。
“算了吧,我能騙得了你?你不過是假裝被騙罷了。”賈赦歎道。
宋奚笑了笑,不作否認。喝了茶後,對賈赦道:“杜春笑來信了。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去年婦人假太子案,遊說各地統領派兵的人就是他。後來事兒了解了,他人卻不見了。”
宋奚說罷,就把杜春笑寫給賈赦的信遞了過去。
賈赦不解地拆開心一看,方明白緣由。
原來這杜春笑一直沒臉回來,而今才寫了封信道歉,是因當初受製於假太子,協助他幹了些丟人的勾當,雖然他所為沒有直接傷及人命,但給賈赦和宋奚帶來了直接和間接地麻煩,令他一直自責愧疚,並且難以啟齒去道歉。他本是打算自責一生,讓自己咎由自取,然而今碰到了一位特別之人,令他心中倍感掙紮。遂特意書信送給兩位大人,陳明情況,請求諒解。若得到諒解,他心中釋然,才好給人家姑娘將來。
“他倒是個負責的好男人。”賈赦笑一聲,把信放在桌上,“他是你的人,我沒意見。”
宋奚點頭,便使個眼色給恒書,打發他回個信給杜春笑便是。
恒書一走,屋子裏便靜了。
賈赦看到恒書離去的背影,想起了豬毛。隨後有想起前兩日跑來央求自己,要娶冬筍的黑豬。“而今這一對對的,可真多。”賈赦隨口歎道。
“我今日正要和你說這事兒。”
“什麽?”賈赦一時沒反應過來。
宋奚已然從袖子裏掏出一卷明黃的聖旨。
賈赦見狀,立刻起身。
“屋裏就你我二人,不必走虛禮,你隻要做到謹遵聖旨便可。”宋奚說罷,便把聖旨雙手遞給了賈赦。
賈赦狐疑的看一眼宋奚,也雙手接過聖旨,打開一看,裏麵竟有一對指環,純金打造,很簡單,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賈赦忽然想起,先前有一天夜裏他和宋奚閑聊,曾經說過現代人結婚儀式的最重要一點,就是戴戒指。他正覺得好笑,拿著接著要和宋奚細說,卻見宋奚單膝跪地,握住了他的右手。
賈赦噗嗤笑了,忙也跪在地上,問宋奚這是做什麽。
“遵旨結成一對,永不分離。”
說罷,宋奚便拿起指環,套在了賈赦的食指上。隨後把另一個指環放在了賈赦的掌心,伸手給他。
賈赦把聖旨暫且放在地上,就在賈赦把指環套在宋奚手上的同時,聖旨的滾軸一動,慢慢地打開了。
上書蒼勁有力的四個大字,“天賜良緣”。
賈赦看著自己手上的接旨,又看著聖旨上的那四個字,笑問宋奚到底在唱哪一出戲。
“求個名正言順。”
宋奚隨即緊握住賈赦的手,壓住了他的唇。
食指相纏,指環廝磨,似永不休。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大唐晉陽公主》戳大魚專欄可見,順便也把大魚收回家哈,嗷嗷~~~
(對24小時訂閱的妹紙們叨叨:道個歉,必須承認昨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寫了一天著急出去吃飯,餓得沒腦子了。然後……果然做了壞事遭報應了,大魚昨天到餐廳等了一個小時,前麵還有三十五桌,餓著肚子沒吃上。看到大家對結局不滿意,大魚自省自省了,今天修補+九千字,都放在這章,給親們道歉,麽麽噠)
ps.後續故事一些關於鄰家秘聞其它人員等等後續發展在番外,可根據標題選擇性閱讀。
忍不住再煽情下:這篇文大魚腰脫犯病後,全程站著寫下來的文。一百三十多萬,曆時半年,每個字都是在我雙腳矗立下完成的,大概是因為因此付出比較多的緣故,這篇文對於大魚有特殊的意義,會一直記得!更加感謝親們一路以來的支持,鞠躬鞠躬!蟹蟹我的小仙女們的訂閱支持大魚,更感謝經常投雷,還有老文新文舊文一直都追的小天使們,大魚愛你們~~~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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