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如煙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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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自己癡愛了十七年的男人,與他的真正所愛如此地親密對望,程英姿隻覺得自己的心如被撕刮一般地一縷縷地疼。
“蕭天,我祝你和嫂子……”
為了讓蕭天不再當她是小妹妹,程英姿很早就不叫他“蕭天哥哥”,而是直呼其名了。
話說到此處,手中舉著酒杯,她實在說不下去了。一向好強如男人的她自懂事以後,第一次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流下了眼淚。
采月第一眼看到程英姿時,就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同時,她也立刻從她看向蕭天和自己的異樣眼神知道了她對蕭天的心意。
其實,她在c國的這麽多年裏,早就知道了她。那時,她希望蕭天可以接受程英姿的愛。因為她相信,這世上除了她自己,再也沒有任何別的人,可以像程英姿那樣單純而熾熱地愛蕭天了。
蕭天若娶了程英姿,那他和程家幾輩人之間的這份情義,將得到更多的成全。
隻是,事情突然之間就急轉而下了。一切都改變了!
“謝謝你,英姿妹妹!”采月立刻舉起杯來,將杯中高度數的白酒一飲而盡。
程英姿的眼看向蕭天。
蕭天卻沒有看她,隻是擔心地看著采月。他擔心她如此地一口悶,可能會刺激她腦部的傷。
程英姿快速地轉身,跑離了桌邊,跑進了自己的房間。
采月看著蕭天,蕭天故意望向別處,裝沒看見。
他並非不知道程英姿的傷心,也並不是不疼惜她,隻是這種疼惜完全是不帶男女之間的感**彩。最關鍵的是,他知道程英姿要的安慰他給不了。既然如此,他索性不給她任何安慰了。
曾經,他因為和楚明珠之間的不清不楚,引得采月與他矛盾不斷,差點讓楚氏與雲天反目。後來,多虧裘岩出麵幹預,才撲滅了一場可能對雲天造成重創的禍事。這樣的事,他堅決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程夫人眼見女兒如此,她也實在沒心情坐在這飯桌前了。
她歎了口氣,站起,朝采月報歉地道:“采月,讓你見笑了。我去看看英姿,你隨意,就當在自己家,千萬別客氣啊!”
采月自然明白母女倆的心情,立刻回道,“嬸嬸您客氣了!我心裏已經把您和程叔當我家人了。”
“那就好!”程夫人盡完了待客之道,就也下了桌。
采月第一次來未遇見程英姿,這次來赴宴之前,知道一定會避免不了與她碰麵,她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現在出現這種狀況,她倒也並沒有太感到意外。
而且,眼前的情景已經比她想像的好許多了,至少,程英姿隻是自己一個人躲進了房中哭,卻一點沒有要與她為難的意思。
桌上隻餘了程叔、蕭天和采月三人。
程叔的心情十分複雜,吃得也不多,酒倒是喝了不少。
這餐飯吃得無比的沉悶。直到宴席結束了,程夫人與程英姿還一直呆在房裏沒出來。
從餐桌邊撤下在客廳坐下來,程叔問起了采月小時候成長的事。他聽得很認真,問了很多具體的問題,並且從他的神情可以看得出,他的關心不是裝的。
這讓采月覺得程叔很親切,那感覺就像他真是蕭天的親生父親。
“小天,你與采月走到今天這一步,很不容易。和采月的婚事,你打算定在什麽時候?”
蕭天看向采月,握住了她的手:“這陣子軍中正好沒什麽事,我打算這兩天就動身,和采月回一趟本市,把手續和婚禮都盡快辦了。”
“回本市辦?”程叔顯然有些失望的樣子。
“嗯,采月希望回本市辦婚禮。因為我們是在那裏相遇相愛的。”
“也好,也好!”程叔說得有些悵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程叔立刻收起了自己的情緒:“采月,你坐一下,程叔有幾句話,想單獨和小天說說。”
回國來有好一陣子了,采月已經知道了程叔和蕭天之間這情同父子的密切關係,所以,完全理解程叔此刻的心態。沒有哪個父親不希望出席兒子的婚禮吧?
二樓的書房裏,程叔打開保險櫃,從裏麵取出了那本他從未示過人的被蕭天編號為“三”的相冊。他輕輕地摩挲著那本舊舊的相冊,慢慢地走到了蕭天麵前,將相冊放在了蕭天手中。
“小天,你看看這個。”
蕭天鄭重地接過了相冊,慢慢地翻開。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真的看到了那實實在在的照片,蕭天還是忍不住驚訝地抬起了頭,看向程叔。程叔已坐到沙發椅上,神情是十分地疲憊與憂傷。
相冊上的第一張照片,是采月的母親肖靈與程叔年輕時的合照,這也是他們此生唯一的合照。
蕭天繼續往後翻,後麵是林宛雲一張張小時候的照片,一直到他與林宛雲生前時在一起的合照。
再往後,是采月從小時候到長大的照片,包括采月與他在一起時的合照。
見蕭天看完了相冊,程叔這才戚然地開了口。
“小天,好好待采月!我這一生對小靈母女的虧欠,已無法彌補!在我眼中,采月就和我的親生女兒是一樣的。不要虧待了她,千萬千萬!”
程叔說著,已是老淚縱橫。
蕭天慢慢地站起,走到程叔麵前,流著眼淚跪了下來:“爸!”
程叔的手搭在蕭天的肩上,同樣淚流不止。
四十多年了,廝人已去,過往已不可再追。曾經的海誓山盟,曾經的痛徹心扉都已隨著一去不返的歲月而成為了如煙的往事。
現在的他,已是人到暮年,隻是偶爾當一件牽動往事的人事物出現,依舊會在那麽一個時刻,心中的某個角落隱隱地生疼。那絲遺憾,此生已無法補缺!
那時,他下到基層部隊鍛煉,愛上了肖靈。但母親一直希望他娶首都某高官的女兒,所以,他不敢公開這段戀情。因為以他對母親的了解,她一定會在他的身邊四周安插眼線。他的三個哥哥都死於解放前的各個不同的戰場,他是母親在世僅剩的最小的兒子,不能不顧母親的心情。
還好,他與蕭天的父親蕭風是莫逆之交,有許多的話和事,他都是通過蕭風傳遞給肖靈的。
不久,那場著名的自衛反擊戰爆發,並延續多年。他與蕭風所在的部隊,在戰事最為焦灼時,都被派上了戰場。在部隊開拔的前夜,他與肖靈會麵。兩人不知這一麵是否會是死別,終於沒有忍住,還是突破了最後的界限。
兩個月後,蕭風為掩護戰友撤離,犧牲在異國的戰場上。他也因傷下線並入院,後因傷重轉於首都三零一部隊醫院。經過治療,他的傷情得到了控製。
那個時候,通訊很落後,直撥電話也很少,主要的聯絡方式都是書麵通信。肖靈寄給他的幾封信全被母親截下來,他與肖靈的關係終於被母親知曉。
在母親以死相逼的情況下,他不得以當著母親的麵給肖靈打了電話,向她提出了分手。
之後整整五年,他拒絕和每一位母親相中的女孩交往,眼見他年齡越來越大,母親終於妥協了。他興奮至極,曆經曲折地找到了肖靈新的地址,卻見她被另一個男人攙扶著從屋中走出,且腹部明顯隆起。
“後來我才知道,我向小靈提分手時,她已經懷上了我的孩子。可她一向要強,一個字都不曾對我提過。我若知道她已經懷了我們的孩子,我無論如何都會請求母親同意我們在一起的。”
提到這段年輕時不為人知的慘痛戀情,程叔再度老淚縱橫。
“小靈未婚先孕之事被部隊知道後,組織的人輪翻調查她孩子的生父是誰,她還是一個字都不說。因為我常托你父親照顧小靈,所以大家都懷疑是你父親。因為這件事,你父親差一點連烈士的資格都被取消。”
蕭天安靜地聽著這段三十多年前的往事。
他很早就知道肖靈與父親有舊,因為他在正式決定與采月交往前,就曾對采月的身份和背景做過詳細的調查,肖靈身為采月的母親,當然會是調查的重點。
或許正因為肖靈差一點連累父親犧牲後的英名受損,所以她心中一直抱愧,所以才會發自內心地視他為親子。可是同時,他的存在又讓她無時無刻不想起那段曾經讓她痛楚難當的初戀。
肖靈比誰都了解父親和程叔的關係,所以,蕭天想或許從一開始,她就猜到了他的明暗雙重身份。她一直堅決反對采月與他在一起,或許除了門弟,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個了。
“知道小靈已經結婚並已成為母親後,我答應了母親的要求,很快就和你嬸結了婚。再後來我才知道,我與小靈的孩子並沒有死。後來,我又費盡周折地找到了宛雲。但那時,你嬸已經懷了英姿。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和她開口提這件事啊。”
強烈的愧疚,令程叔邊說邊不斷地搖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