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章 廢漕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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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群老弱婦孺從後陣中走出,手上還拿著鐵皮卷成的大喇叭。

    高一功等人麵麵相覷,不明白李信要做什麽。

    城頭,韓文鏡與楊顯明也緊緊盯著那群婦孺,楊顯明猜測道:“難道那李信是想驅趕婦孺,讓我們投鼠忌器,不敢放箭開炮?嗬,他若如此幼稚,那就是傻了!”

    韓文鏡卻是麵色沉凝,隱有不妙的預感,畢竟李信完全沒必要做出這種自毀名聲的事。

    人群越來越近,城頭看的清清楚楚,那些老弱婦孺並沒有被驅趕擋槍所應有的不安與恐懼,反而個個信心十足。

    “那……那是俺娘!”

    “俺爹也在!”

    “俺媳婦怎麽跑過來了!”

    城頭助守的鹽丁中,有眼尖的,認出了自家親人。

    “開炮,快開炮!”

    韓文鏡色變,明白了李信要做什麽。

    “不許點火!”

    “那是俺的老娘啊,誰敢點火俺就和他拚了!”

    鹽丁自然不樂意,紛紛挺身而出,執著刀槍,圍住官軍。

    “你們……要謀反不成?”

    韓文鏡急聲喝斥。

    這時,城下有喧嘩聲傳來。

    “仨兒,仨兒,這是你兒啊,你可看到,看到就舉義投降啊,咱們一家團聚,受司令爺蔭庇,豈不是勝過為那狗官賣命?”

    “小五,司令爺宅心仁厚,廢除鹽引,善待鹽戶,再想想咱們這幾十年過的什麽日子,朱家不仁,你何苦再為朱家賣命呐?“

    ”司令爺成立了兩淮鹽業總公司,咱們都成了公司職工,每月發工資獎金,大概一到二兩銀子,年底還有年終獎,可惜你爹當了一輩子灶戶,銀子就沒摸過幾回啊!“

    一時之間,城下都是呼兒喚女的聲音,許多老人和婦女情真意切的頻頻揮手招呼,還有些小孩放聲大哭,揚州城下亂作了一團。

    城上則是混亂立生,甚至有鹽丁也開始放聲大呼:“娘,娘,大虎聽娘的,願意跟著司令爺……“

    “無恥,再有敢胡亂叫喚者,殺!”

    韓文鏡又急又怕,忙向左右下令,李信玩這一手,準準擊中了他的命門,要知道,揚州軍不過數千,守城的鹽丁卻有萬人,任其發展下去,全軍鐵定不戰而降。

    但讓他呆若木雞的是,滿城的官軍沒有一個敢動手,畢竟官軍也不傻,本來對上革命軍就沒有戰意,甚至有淮安的消息傳過來,還讓他們羨慕呢,沒有誰敢冒大不韙去殺鹽丁,更不敢向城下放一箭,開一槍!

    見城頭不敢開火,城下叫的更凶了,三個女人相當於一百隻鴨子,幾千女人小孩哭喊震天,韓文鏡與楊顯明現出了驚懼之色,撐著城頭的雙手瑟瑟發抖。

    何虎抓住機會,奔上前大喝:“你們還猶豫什麽?還不快打開城門?總司令有令,捉住韓文鏡與楊顯明者,賞銀百兩!”

    百兩銀子雖然不多,但無數雙不友好的目光齊刷刷的望了過去。

    “你們……放了咱家,咱家給一萬兩!”

    楊顯明扶著城垛往後退,緊張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反倒是韓文鏡,心知必死,隻是長歎了口氣,閉上了雙目。

    “上!”

    一群人衝了過去。

    ……

    “喀啦啦~~”

    揚州城門緩緩打開,這座江淮間最為富庶的城市向革命軍張開了懷抱,全軍將士振奮異常,卻大體保持紀律,有的留在城外,有的分批分次進城,有條不紊,顯然為了入城,早已做了充足準備。

    慧梅不由讚道:“竟然是不廢一槍一彈就破了揚州,雖然我對李司令沒有任何好感,但還是挺佩服他的,用守城官軍的親眷在城下喊話,我覺得吧,這一招可以和闖王提一提。”

    張鼐緊張道:“慧梅,公是公,私是私啊!”

    慧梅嗔道:“你想哪兒去了,我可不會給人做小的。”

    “哦?”

    慧英妙目一掃李信,饒有興致道:“那是不是說,如果李公子願意娶你,你就會嫁給他?”

    張鼐頓時心裏格登一下。

    慧梅不滿道:“胡說什麽呢,李公子早已與紅娘子訂了親,這是天下人皆知的,哪怕他再有想法都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這話張鼐越聽越不是個滋味,反過來想,如果李信沒與紅娘子訂親,那慧梅是不是一勾就走?

    他覺得,要看緊慧梅,絕不能讓慧梅再有與李信單獨相處的機會,否則自己就會落到雙喜那樣的下場,李信沾花惹草的本事太厲害了,自己的未婚妻不得不看緊些。

    雙喜聽到慧英又一次提起李信,心裏妒火翻湧,哼道:“這些讀書人沾花惹草,禍害女子,沒一個好東西!”

    慧英的眉心微擰,她感覺雙喜走火入魔了,但她無法可想,總不能說雙喜我嫁給你,我們好好過日子吧?

    “好了,好了,先進城再說,雙喜你也少說兩句,慧英未必就是如你說的那樣,慧英可是?”

    高一功揮了揮手,還瞥向了慧英。

    慧英知道高一功在給自己下套,很是不樂意,索性低下了腦袋。

    頓時,雙喜心裏撥涼!

    揚州城的建築密度,遠遠大於城外,進了城門,一條條彎曲的小巷縱橫交錯,屋舍密密麻麻,給人一種本能的逼仄感覺,非常壓抑,李信存了重新規劃建設揚州的想法,但是另一方麵,他又有廢漕運的意思,如果漕運廢了,揚州還能這麽繁華麽?

    事實上明代最開始走海運,把江南的糧米沿海岸線運往天津,再轉運到京城,以明代的造船技術,從海路運糧不存在技術上的難題,既可以節省疏浚運河的高昂成本,也避免了數十萬漕丁尾大不掉,再從效率來看,走海路的效率要遠遠高於漕運。

    但是因腐敗,造船偷工減料,海船的質量越來差,在永樂後期,漕船入海沉沒者十之三四,往後更加離譜,最高時達到十之五六,漕糧不得不改走運河,成就了揚州與淮安的繁榮。

    顯而易見,這份繁榮是建立在治理運河的高昂費用與運糧的高昂成本,以及龐大漕丁的管理成本之上,簡單來說,是政策性,吸血性繁榮,並不是經濟自主發展的自然繁榮,帶來的後果就是對周邊地區的吸血效應非常嚴重。

    清朝意識到問題,曾不止一次的設想廢漕走海,但是數十萬漕丁形成了一個相當龐大的利益集團,誰都不敢動,直到鴉片戰爭,英軍封鎖運河,清朝才有了切膚之痛,再往後太平天國戰爭爆發,揚州被毀,廢漕終於提上了日程,至光緒年間,漕運廢止,改用輪船把江南的糧食運往北京。

    因此對於李信來說,趁著改朝換代的當口,廢漕是最恰當的時機,否則稍一猶豫,龐大的漕運利益集團再度形成,連他都不得不考慮廢漕的嚴重性。

    ‘也罷,就讓揚州荒廢在自己的手上!’

    李信深吸了口氣,暗暗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