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二章 水太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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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那老仆一臉驚訝的樣子,還不自禁的向後退去。

    二瓤陰惻惻道:“老家夥,你叫錢海,你們家兩代與錢府為奴,你有兩個兒子,三個孫子一個孫女,最小的孫女才兩歲,我說的可對?”

    “你……你們不嫌過份麽?”

    老仆現出了怒色。

    二瓤嗬嗬一笑:“你不過份,我就不會過份,甚至總司令還會善待於你,你若是肯對外宣稱錢謙益失足溺死的真相,給你一千兩如何?“

    如今的二瓤,已經不是最初的那個連自己的姓都不敢說,非得說瓤子梨花的瓤子了,跟在李信身邊,他的進步是巨大的,具備了錦衣衛與東廠的大部分特征。

    “嗬~~”

    老仆不屑的笑了笑,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錢謙益捋須點頭,滿臉欣慰。

    二瓤又道:“給你一萬兩!”

    老仆神色平靜,目光毫無波動,不知在想什麽。

    “十萬兩!”

    二瓤再道。

    老仆的嘴角抽了抽,錢謙益的心裏也格登一下。

    “哈!”

    二瓤哈的一笑:“你家是錢家的仆人,想不想翻身做主人?隻要你點個頭,錢家後代都會死於非命,而你這一支,將會考證出身,成為錢氏的唯一繼承人,不僅繼承錢家家業,還走到哪兒都受人尊重,總司令能給你的,隻有這麽多了,你若還想更多,得靠你的子孫後代自個兒去爭取。”

    老仆渾身顫抖起來,臉麵閃爍出道道掙紮之色,畢竟沒有人願意當一輩子的下人奴仆,誰不想翻身當主人呢?

    忠誠是有前提的,也是有限度的,就如現代人常說,每個人都有一個價格,這個價格,有可能是金錢,有可能是名譽,或者圖個心裏舒服,隻要做了充分了解,總有一款能撓到你的癢癢。

    所以說,人心經不起考驗。

    老仆一家跟了錢氏有兩代之久,以前沒想過翻身做主,是因為沒有機會,現在有了二瓤的引誘,而代價,隻是證明錢謙益是溺水而亡,一句話的事,成本可謂低之又低,他還能甘心再給錢家做牛牛馬嗎?

    李信淡淡道:“你若要做忠仆,本司令不勉強你,反正他錢氏的仆人又不止你一家,你若不願,我允許你去地下與錢老再敘主仆之誼,二瓤,重找個過來!”

    “得令!”

    二瓤剛剛拱了拱手,那老仆已撲通一聲跪下,急叫道:“司令爺,司令爺,別,別,老漢願為司令爺效力!”

    李信的話,就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關鍵就是,你不肯做,自有別人去做,你去死好了。

    凡事最不能對比,一比,怨氣、不平衡全出來了。

    “你……”

    錢謙益大怒:“虧我幾十年來待你不薄,你就如此對我?”

    老仆又向錢謙益磕了三個頭,才道:“老爺,小人也是迫不得己呐,反正老爺橫豎一死,小人再去死有何意義,倒不如留著這有用之身,每年清明和老爺的生辰,也好給老爺燒些紙錢,免得在下麵手緊,再給老爺墳頭鬆鬆土,住的也舒坦些。”

    錢謙益氣的要吐血,連連點頭,一聲聲叫好。

    李信道:“錢老,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給我寫大義覺迷錄,否則,就把你扔水裏溺死。”

    錢謙益渾身顫抖,怒視李信,卻是不吱聲。

    李信也不說話,冷冷瞪著錢謙益。

    趙九禎與呂維棋麵麵相覷,都等著看錢謙益到底會不會低頭,也不吱聲。

    空氣仿如凝滯下來,唯有狂風夾著雪片灑向大地。

    不知不覺中,半個時辰過去了,錢謙益不僅沒有凍僵,反而額頭滲出了汗珠。

    實際上這正是心理戰的一種,正如皇太極招降洪承疇,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勸降,而是關一陣子,人一旦被關著,就會胡思亂想,意誌也會漸漸崩潰,錢謙益也是如此。

    剛開始,他心裏有憤怒,有怨氣,李信如要殺他,說不定真能視死如歸,可是老仆要奪他家產,搶他地位,他又怎麽可能甘心受死便宜別人呢?

    這沉默的半個時辰,他想的,不是慷慨赴死,而是如何體麵的保命,也就是不寫大義覺迷錄,通過別的方式讓李信賞識自己,就此揭開。

    可是任他腦筋運轉如飛,也想不出如何體麵的保命,他的財富,李信看不上眼,他的名望,李信雖然需要,卻不是招納賢才,而是用以離經叛道,能答應麽?至於他的才能,不敢去深想。

    畢竟人貴自知,自己有幾斤幾兩,錢謙益還是有數的,否則也不會在朝堂上敗的如此之慘。

    因此思來想去,錢謙益想不出自己對李信有什麽用處。

    “嗬嗬~~”

    李信突然嗬嗬一笑:“錢老,念你在士林中也有幾分名氣,我給你個體麵的死法,你自己投湖自盡罷,可別逼我動手把你扔進去。”

    錢謙益猛轉頭,看向李信,他想分辯是真是假,可惜李信眼裏的森寒殺機不是假的,臉麵也籠罩上了明顯的不耐煩。

    他知道,自己隻要服一聲軟,願意為李信寫大義覺迷錄就不用去死,可是拉不下麵子啊。

    “快去,真要老子把你扔下去不成?”

    二瓤催促道。

    “哎~~”

    錢謙益長歎一聲,向水潭走去,站在水邊,猶豫了很久,但是李信沒有喚回他。

    ‘罷了,罷了!’

    錢謙益猛一咬牙,伸腳向水中探去。

    噝!

    那冰寒的湖水,浸透了布鞋,鞋趾如刀割一般的痛疼,想他平日養尊處優,何時吃過這種苦頭?

    於是條件反射般的把腳縮了回去。

    “下去!”

    二瓤厲喝。

    錢謙益又畏畏縮縮的伸出腳,可那腳,淨貼著湖麵打轉,就是下不去。

    “哈哈哈哈~~”

    李信哈哈笑道:“錢老,水可涼否?”

    “水太涼!”

    錢謙益本能的道。

    李信又笑道:“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錢謙益猶豫,麵孔滿是掙紮之色。

    二瓤從後麵繞過去,扳住錢謙益的肩膀就往水裏推。

    “啊!”

    錢謙益發出慘厲的慘叫,撲通一聲,跌進了湖裏。

    “救命,救命!”

    水裏水花四濺,錢謙益撲騰四肢,奮力呼救。

    二瓤向水裏伸出了手。

    錢謙益也顧不得了,趕忙抓住,還驚慌失措的大叫:“拉我,拉我上來!”

    二瓤手一提,把錢謙益拉了上來。

    瑟縮在寒風中,渾身濕透,錢謙益打起了擺子。

    李信嗬嗬笑道:“錢老,可願再回水裏?”

    “哎~~”

    錢謙益長歎一口氣,麵如死灰,可是緊接著,就阿嚏,阿嚏,連打了幾個噴嚏,鼻涕噴了滿臉。

    “來來來,先送錢老回屋洗個熱水澡,再換身幹爽衣服。”

    李信招了招手。

    兩名親衛向錢謙益走去,錢謙益鐵青著臉,一言不發,跟著回了屋,心裏暗道,你想要我寫大義覺迷錄,為何不能好好說話,非得使這種手段?

    老仆頓時眼前一黑,暈倒當場。

    呂維棋與趙九禎也相互看了看,都從對方眼裏,讀出了一絲如釋重負之色。

    被囚禁的日子,他們受夠了,尤其還要服侍福王一家四口,想他們都是老胳膊老腿,卻被使喚著做粗活,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啊。

    尤其是可能是相處的久了,福王妃和世子妃漸漸去了忌諱,本身就養尊處優的人物,哪能幹粗活,於是把貼身衣服,乃至褻褲也讓他們洗,這等於是紅果果的羞辱。

    而今終於解脫了,隻要錢謙益寫下大義覺迷錄,他們再跟著寫,就可以被釋放,哪怕不指望能在李信手下做官,至少獲得了自由。

    被囚禁多日,方知自由的可貴,而且不用再服侍那兩個豬一樣的王爺了,同時有錢謙益在前麵頂著,自己的名聲也不會損失太多。

    不片刻,洗了把熱水澡的錢謙益氣色好了許多,但整個人顯得蒼老了幾分,坐在椅子上,麵前攤著張紙,一副筆墨。

    “哎~~”

    錢謙益又歎了口氣,提起了筆,顫抖著的手腔,劃下了一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