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顧難安(結局篇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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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黎下意識的握緊了手機,唇角緊緊的呡了起來,明豔的眸中是一片淡淡的不知所措,視線的焦點在某一處凝住。

    她將頭慢慢的轉向病房的方向,從未關嚴的門縫中還能聽到祖孫兩人交談的聲音。

    她閃了閃眼睛,那雙看似毫無情緒的清眸被複雜填滿,平靜之下掩蓋的是洶湧的驚濤駭浪,她甚至找不到一個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對好友的心疼?還是對這一切的唏噓?唇角動了好幾下,卻始終卡不出一個字。

    薄庭深輕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她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抹了抹眼角,“我沒事,你小心一點。”她頓了片刻,又繼續說道,“蘇岑生了女兒”

    她沒多問什麽,但已經從薄庭深的話中隱隱感覺到了什麽,如果事情真的了結了,薄庭深不會加上“秘密”兩個字。

    掛了電話,她重新朝著病房走去。

    老爺子已經站起了身,對著旁邊的傭人簡單交代了幾句,又交代蘇岑好好休息,還特意把自己帶來的女傭人留下了一個照顧蘇岑。

    經過門口的時候,心黎朝著他微微低了一下頭,他微微一笑,眸中盡是欣賞之意。

    直到病房的門再度被關上,蘇岑將房裏的傭人打發了出去,心黎逗弄著嬰兒床上的小公主,將她別有深意的眸忽略的徹底

    “剛剛是誰給你打的電話?”

    心黎一愣,回答道,“是含希,她和承希小時候挺像的,比較粘我。”

    “胡說八道。”

    心黎動作一頓,抬起頭來看她,臉色有些凝重,“你不是不關心他的事情嗎?”

    “所以是薄庭深打給你的?”

    心黎愣了一下,沒有直接承認,“蘇岑,既然你未來的藍圖裏沒有顧逸欽就不要問那麽多,你不會想知道。”

    “我未來的計劃裏有沒有顧逸欽和我能不能知道並不衝突,苗元九和我的前生父母也有關係,我有權知道結果。”

    心黎漠漠的看著她,清澈的眸中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她盯著蘇岑的眼睛,過了一會兒,終於發出聲音來,“薄庭深說,屍體會盡快秘密送回國內,可我覺得事情並沒有結束,不然他不用加上秘密兩個字。”

    有什麽事情是他不能說的,所以才會想方設法的暗示。

    她看著蘇岑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底的氣氳卻慢慢的凝聚成珠,一旁的思思像是感覺到來自的母親的情緒,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心黎手忙腳亂的去抱孩子,蘇岑依舊愣在原地,猶如一座雕塑,悲愴而令人無法呼吸。

    薄庭深掛了電話,視線移到對麵的重症監護室中,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小七站在他的身旁,輕輕的喊了一句“二哥”。

    薄庭深回過頭來,微微垂下的眼皮遮住了眸中的疲憊,修長的食指輕輕按了按太陽穴,再抬起頭是眼中依舊是一片淡漠,仿佛不曾有過情緒的流轉。

    他看向江宏,“到底怎麽回事?”

    從上次他得到顧逸欽受傷的消息已經是幾個月前,顧逸欽身中數彈,奄奄一息,但這幾個月來的情況還不錯,怎麽會突然病情惡化?

    他來得時候已經大致聽到了始末,但細節依舊不清晰。既然江宏會通知他讓他過來,說明後麵還有很大的問題,關於顧逸欽此時的情況,少一個人知道便少一份危險。

    至於心黎,他不說是因為不想妻子跟著擔心。

    江宏看著他,抿了抿唇角。目光落在重症監護的時候,雙拳緊緊的握了起來,沉沉的語句像是從喉骨間擠出來的一般,“在最後關頭,顧少情緒失控了,朝著苗元九開了槍,引爆了苗元九身上的炸藥。”

    薄庭深的眉心緊緊的擰了起來,“他並不是一個輕易情緒失控的人,到底是什麽事情?”

    江宏咬了咬唇,回憶著他和顧逸欽到德國之後發生的事情。

    之前印秦私自行動打亂了顧逸欽的計劃,令他不得不重新部署。而此時,苗元九對在法國的秦怡下了手,並以此來要挾顧逸欽。

    因此,顧逸欽不得不親自來到德國。

    顧逸欽早就派了人在苗元九的身邊,為了救秦怡,不得不啟用那顆釘子。

    但說到底,德國是苗元九的地盤。那次顧逸欽雖然救出了秦怡,但自己也身中數顆子彈,生命體征一度不穩。

    而苗元九也因為內亂而自顧不暇,給了顧逸欽休養生息的機會。

    顧逸欽的傷勢剛剛好轉,苗元九卷土重來,秦怡為了護著顧逸欽,利用苗青當年留下來的暗線企圖一勞永逸,可說到底是個婦道人家,最終還是著了苗元九的道。

    江宏握緊了拳頭,越說嗓音就越沉,“其實顧哥那時候已經接到程奇傳來的蘇小姐懷孕的消息,但實在無法脫身,不得已拖著受傷的身體赴約。”

    其實去之前,顧逸欽已經想到這可能是最後的了斷。

    來德國之前,他抱了同歸於盡的決心,但得知蘇岑懷孕之後,他比任何人都想要活著回去。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苗元九困了祝文月這麽多年,這次直接用了祝文月和秦怡來威脅他要數據的後半部分。

    “苗元九一直想得到的究竟是什麽東西?”薄庭深看著顧逸欽,沉沉的問道。

    即便苗家的人關於權位名正言順的觀念很重,但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即便顧逸欽是苗青的兒子,也不至於再對苗元九構成威脅,他沒必要抓著顧逸欽和顧宜萱不放。

    “是一組數據。”江宏回答道,“苗青死的時候留下了一筆富可敵國的財富,這組數據藏著財富的位置和信息,苗元九一直覺得數據在顧哥和顧宜萱的身上。他困著祝夫人也是想從祝夫人的身上找突破口。”

    畢竟他們兩個是苗青的直係血親。

    “實際上呢?”

    “數據的一半在顧哥的身上,但顧哥幾個月前已經交給苗元九了。”江宏抬了一下眸,“另一半,在印秦的身上。”

    薄庭深的瞳孔縮了縮。

    江宏繼續說著,回憶著當時當日的場景,“顧哥瞞了那麽久,但還是被苗元九查了出來。”

    德國對於顧逸欽來講是陌生的,即便在這裏養傷養了好幾個月,他少年時留下的陰影絲毫沒有消減,反而有增加的趨勢。

    抵達苗元九的私人別墅時,他深呼了一口氣,朝著東邊的方向看了一眼,眸中閃過了一絲留戀。

    房門被緩緩的打開,陣陣冷風襲來,卷著苗元九不緊不慢的言語,“顧少,既然到門口了為什麽不進來坐坐?是不是覺得害怕了?”

    顧逸欽的麵色冷了冷,輕輕的嗤了一聲,步伐沉穩。

    整棟別墅都是苗元九的人,秦怡和祝文月分別綁在兩根柱子上,定時炸彈計時的聲音格外的清晰。

    “苗元九,她們隻是女人,你把她們都放了。”

    苗元九輕嗤了一聲,冷冷的掃了一眼秦怡和祝文月,“她們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顧逸欽的眸光一凜。

    “顧少,用她們來換那組數據,你覺得怎麽樣?”

    “逸欽,不要管我,這是苗家內部的事情,你快走。”秦怡的話音剛落,便狠狠的挨了一個巴掌。

    顧逸欽看了他一眼,“我隻有一組數據,其他的我不知道。”

    “但你知道在誰的手中不是嗎?”

    顧逸欽還沒回話,大門再度開啟,外麵的陽光突然照射了進來,刺激的人眼睛發漲。

    當看清楚來人時,顧逸欽一直沒什麽變化的眉心緊緊的蹙了起來。

    “看,該來的人都到齊了,顧少,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印秦不是你同母異父的弟弟,而是同父同母的弟弟。你現在殺了印秦,從他身上拿到數據,我就放你們安然離開。”

    “不要,苗元九,你這個變態”

    秦怡歇斯底裏,但在這一片靜寂之中並沒有什麽用。

    顧逸欽握緊了拳頭,冷冷的看著苗元九。

    “苗元九,你想要那組數據我給你,你放他們走。”印秦深吸了一口氣。

    苗元九冷冷的嗤笑著,“不,你知道你們現在像什麽嗎?就像是我籠中關著的玩物,我就想看著你們為了個人的私欲而自相殘殺。”

    顧逸欽擰了擰眉,窗外有什麽身影一晃而過,他微微眯起了眉心,看著苗元九冷冷的笑了起來,“苗元九,小心玩火**。”

    “無妨,有你們跟我陪葬,就算死了又怎麽樣?”他轉頭看向身後柱子上捆著的兩個女人。

    兩人身上都有傷痕,咬牙切齒的看著苗元九。

    突然間,別墅的後麵突然起了火,苗元九一愣,轉頭朝著後麵看去,吩咐他身旁的手下去查看情況。

    就在此時,從窗口突然躍進來數名黑衣人,將苗元九的人全部控製。

    苗元九還沉浸在自己變態的趣味之中,突然間的變故讓他陡然一愣,“怎麽會”

    “你真以為我過來什麽不準備?苗元九,真正愚蠢的人是你。”顧逸欽沉沉的看著他,朝著剛剛進來的江宏使了個眼色。江宏立刻讓人給秦怡和祝文月鬆綁。

    “你真以為我沒有其他準備嗎?你們一步步把我逼上絕路,我的手下全都反了,這筆賬我總要從你的身上討回來。”苗元九冷冷一笑,手中握著定時炸彈的遙控器,“顧逸欽,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其實你才是最可憐的那個人。”

    他並沒有因為麵前的情景感到恐懼,反而能從他的臉上看到一絲興奮在雀躍,“你知道你的親生母親在我這兒經曆了什麽嗎?你想知道當初強,暴你母親的人是誰嗎?嗬,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印秦疾步朝著秦怡走過去,秦怡的身體在發抖,聽著那些話像是到了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

    印秦眉心一蹙,“苗元九,你閉嘴。”

    “啊,我好像忘了,還有一個重要的人沒來,你們的乖女孩。”苗元九眉心挑著,“蘇小姐真的是很吸引人,我已經派人去請她了,你們猜能不能請得到?”

    顧逸欽臉色一變,上前揪住苗元九的衣領,緊握的拳頭如同疾風一般落在苗元九的身上,“苗元九,你敢動她,我跟你沒完。”

    “你不準別人動她,你自己不也為了祝文月那個賤人的女兒傷害了她?”苗元九越笑越猖狂,和顧逸欽扭打在一起,“顧逸欽,你也許還不知道吧,你把祝文月當成你的救命恩人,甚至不惜傷害自己最愛的女人來保護她的女兒,但她才是當年那個策劃一切的人。”

    苗元九將他壓在身下,“是她害怕你搶了苗五的位置,是那個女人策劃了一切,還偽裝成你的救命恩人,實際上,她才是那匹惡狼。”

    顧逸欽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沉沉的看著他,眸底深處映照著越燒越旺的火光,越來越高的溫度讓人直冒汗。

    別墅裏有炸彈,火勢已經不能控製。

    秦怡已經被人帶了出去,江宏和印秦急忙過來拉他。

    “顧哥,快走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不用管我,你們快走”顧逸欽目赤欲裂,一向沉著的情緒被人挑了起來,他反身將苗元九按在了身下,拳頭重重的落下,“江宏,帶著印秦離開。快點,不然我一個都走不了。”

    江宏的瞳孔重重一縮,這才看到顧逸欽死死的按著苗元九的手,遙控器就在不遠處的地方。兩人在爭奪那個遙控器。

    顧逸欽的手裏拿著一把槍,江宏看到他在搶奪遙控器的同時,還不解恨的朝著苗元九身上開了好幾槍,不在致命的位置,但卻能讓人生不如死。

    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響起,江宏知道,是顧逸欽,他引爆了苗元九身上的炸藥。他沒敢回過頭去看。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在引爆那些炸藥之前,他一定是把自己擺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

    江宏的心髒陡然顫了顫,離定時炸彈爆炸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即便他們現在過去,也已經來不及了。而且,他相信顧逸欽。

    他拉著印秦就往外跑,剛剛到達安全的地方,背後傳來“砰”的一聲,富麗堂皇的私人別墅轟然倒塌,江宏猛然轉過身去,身邊傳來秦怡撕心裂肺的喊聲。

    江宏越說也哽咽,最後垂下頭去,掩蓋住了眸中的濕潤,“其實顧哥是有機會出來的,即便是他當時控製苗元九不去拿那個遙控器,在所有人都撤出去之後,他依然有機會逃脫,可是他沒有是我的錯當時現場太混亂,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祝文月已經消失了,連帶著顧宜萱也一起不見了。”

    “是他自己想死,和任何人無關。”薄庭深抬頭看著重症監護室,“他對不起蘇岑,原本他還能給那些曾經的傷害找個理由,可最後才發現,他那些理由簡直荒誕。”

    他一開始維護顧宜萱便是因為祝文月的救命之恩,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被推翻了。

    他為了這份恩情,將自己最愛的人傷的體無完膚。可到頭來卻發現,這不是恩,這是巫婆的毒蘋果,空有華麗外表的偽裝。

    他無法麵對蘇岑,更無法麵對自己,而當時恰好祝文月在場,所以,他放棄生還的機會,選擇同歸於盡,還蘇岑一片淨土。

    薄庭深驀然間明白了他情緒失控的原因是什麽。眉心蹙得緊緊的,“江宏,當時爆炸的時間,和你還有印秦衝出來的時間對得上嗎?”

    江宏陡然愣住,想了片刻,直起頭堅定的看著他,“有偏差,雖然時間很短,但我依然能感覺到有偏差。”

    但當時的情況,哪怕隻是一秒,都有可能是轉機。

    “也就是說,有人提前引爆了那枚致命的炸彈?”

    江宏的臉色陡然一變,是誰?

    “那組數據,苗元九拚湊完成了嗎?”

    “他得到了全部的數據,但是並沒有開始拚湊密碼。”

    “那數據呢?”

    江宏再度愣住,毫無疑問,數據消失了,和祝文月一起消失的。

    江宏咬牙,“是那個女人提前引爆了炸彈!”

    薄庭深冷笑了兩聲,“富可敵國的財富誰不想要?更何況是個有野心的女人江宏,你留在這裏處理後續事宜,苗家的勢力想必逸欽早有安排,你照他安排的做,該收收該放放。”

    他頓了一下,冷眸微眯,“逸欽還活著的消息暫時封鎖,過兩天等情況穩定,由小七護送回茉城。”

    隻有讓祝文月認為顧逸欽死了,沒有威脅了,她才會拿著那組密碼主動獻身。

    而到時候她和顧逸欽之間的恩怨,就由顧逸欽自己解決。

    祝文月毀了顧逸欽的一生,至於顧逸欽想怎麽樣,那不是旁人能夠插手的。

    吩咐完一切,薄庭深歎了一口氣,叫來了醫生。

    和醫生交談之後,他換了無菌服走進重症監護室。

    床上的男人身體各處全都有傷,額頭上也添了兩道深淺程度不同的傷疤。呼吸微弱。甚至感覺不到任何活下去的意誌。

    薄庭深抿了抿唇,開口,“逸欽,蘇岑生了個女兒,是你的,你要是真的想彌補她,就努力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