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節 誰人猶記當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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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相默然不語,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論調,如今整個九城一江中似乎人人都在私下議論著、驚詫著,他們不解或者嘲諷乃至怨恨,曾經那位了不起的、勇敢的、一心一意為小南國付出、曾被人們當做女神一般頂禮膜拜的國主殿下,如今已經不複存在了,人們像是得了失憶症,他們忘了自己也曾經那樣崇拜和稱讚過這個女子,如今的長公主姚今不過隻是一個可笑又諂媚、無恥又令人厭惡的女人,為了巴結新帝諂媚皇後,為了自己皇長公主的身份,竟然連自己的藩土都能獻去,於是大家又都突然開始慶幸,慶幸自己還能回到李朝的統轄,慶幸自己不再是小南國的人,慶幸自己不再是這樣一個藩國的人民,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不過就在幾年前,他們還和這個可笑諂媚的女人一起看過那場絕美的煙花大會,那時的他們,還為自己有這樣一位了不起的國主而歡呼雀躍,徹夜慶祝。
    輿論和朝廷的力量都是強大的,台麵上和民間都沒有一句是偏向姚今的,甚至不會有人疑惑為什麽這位曾經的藩國主殿下,僅僅是進了一趟皇宮,就突然將自己的藩國交了出去,奏折上那句“為恭賀林氏月白封後之喜”的背後,看似諂媚可笑,其中又會不會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曲折?沒有人,沒有人問也沒有人想,但璿女不信,她從來就不相信姚今是會做出這種決定的人,她知道不能對外公然議論,她隻能一次次質問王相為何要默然附和這些人的論調、為何他不申辯不反駁,為何連他也不相信姚今。而王相多數時候隻是沉默並不回答,終於有一日他被璿女堵在家中不得脫身,最終也隻是淡淡地搖頭:“或許殿下最希望的,就是我們能夠對她失望、憎恨或者幹脆忘記她。因為她想要保全我們,或許她覺得,隻有這樣做,才能最大程度地保全我們。”
    “保全?殿下為何要保全我們?她要保全什麽?”
    “她要保我們的平安,全我們的前程。”王相抱過璿女手中尚在繈褓裏的幼子,略顯疲倦地道:“或許殿下早已知道自己保全不了小南國和所有人,既然如此,她便選擇了保全她最在乎的那些——她可以不要自己的聲名,卻一定要保我們的平安,她明明知道這樣做天下人都會看不起她、笑話她討厭她,或許連曾經共進退的我們也會,可她不在乎,隻要我們平安,她便覺得是值得的……可我心裏知道,我知道她,她的心意比任何人都真誠,她一點也不諂媚,一點也不可笑,她比世上的任何人都勇敢得多!”
    “王相……”
    看著璿女那擔憂的目光,王相朝她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這陣子實在太忙,都還未有時間謝你,你本沒無需這樣操心的,卻還肯一直為我照顧家裏的事,真的謝謝你。”
    “我不是為你,是為了呂桃姐姐,是為了當時殿下的囑咐——”璿女想起京城中的那些日子,目光中憂慮更深,“想必殿下在那京城皇宮裏的日子,一定很不好過,又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在身邊……”
    “殿下這些年,又有幾日是真正好過的。可無論好不好過,她都從來不說,從來不訴苦。”
    “是啊,殿下就是這樣一個人……可如今的殿下已經不是小南國國主了,她隻是李朝的長公主而已,她的手上無權無勢,想必那李朝中,也不會再有人為難她了吧?”
    “一個長公主……”王相心中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一個李朝的長公主,一個後宮之中唯一到了婚齡卻沒有議親的公主,身份又是這麽特別,當今陛下會對她做什麽呢?如今的她不過是一隻受人擺布的籠中之鳥,她真的能自保嗎?王相看著京城的方向,喃喃道:“京城中波詭雲譎,那皇宮之中更是人心難測,如今我們力弱無用又幫不上,隻能希望殿下能在那深宮之中保住自身——”
    這時璿女發現孩子正在吃手指,便伸手輕輕拉開那正吮得來勁的小胖手指,胖乎乎的小嬰孩頓時有些委屈,伸手撈了兩下也沒撈到什麽,便嗚嗚哭了起來。王相一時有些慌了手腳,下意識地便將孩子朝璿女懷裏送,璿女也忙不迭地接過來,又是哄又是拍,兩人正圍作一團忙著孩子,這時有個不常進內院的粗使婆子進來,像是要找什麽人,瞧見他二人站在房門口,便大著嗓門道:“東家和東家奶奶隻顧忙著少爺,可曉得大小姐在前院裏扒蚯蚓呐,快把樹苗給扒壞了!”
    這時奶媽聽見聲音從屋子裏出來,見璿女和王相一臉尷尬,趕忙道:“劉婆子你亂扯什麽,還不快帶我去找大小姐!”
    說著,奶媽便推著那粗使婆子出了去,璿女雖然是個性情直爽的人,此刻也還是覺得有些尷尬,便尋了個話題道:“南國府的事情,如今都交接完畢了嗎?”
    “也差不多了。趙家兩位大人主管錢與賬,皆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殿下自己的印鑒私物也都整理好了,焦尚書說回去給陛下過了目,也都會交還給長公主殿下。”
    “聽聞此次要將各郡的守城軍都調回去,連傅總將——哦不,是傅江大人原先領著的兩萬多小南國軍一起收編,說是陛下要交給兵部重新安排,是這樣嗎?”
    說到收編軍隊,王相便蹙起了眉頭:“收編的工作已到尾聲,可是傅江這家夥卻是遍尋不著,真是讓人不安。”
    “原先小南國的軍事,不都是傅大人管著的麽?他不在,那如何交接?”
    “也不知怎麽,所有東西都是他的副將拿了他的印章和指令在辦,雖然交接得很順利,但京中來的禁軍副統領沒見到傅江的人,還是極不高興的。可這家夥現在就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他又沒有什麽家眷親人,如今是問也問不到,找也無處找,我倒真有幾分擔心他,他的性子和旁人不同,又執拗又不聽勸,莫不要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
    璿女沉默片刻,突然道:“他會不會去了京城?”
    “京城?”王相一驚,隨即失聲道:“難道他去——找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