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節 北人歡笑,南國悲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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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今與林月白攜手走回光華殿,兩人還未進正殿的門,便遠遠聽到裏麵似有鼓樂聲,十分熱鬧的樣子。待到二人進了正殿,隻見殿上一眾嬪妃和官眷們正忙著鼓掌喝彩,原是大殿中間來了一個雜耍班子,外圍站了一圈頂著碗、踩著高蹺的小女孩,中間還有幾個繞著鐵圈噴著火的大漢,牽著猴子吹著嗩呐的小老漢臉上畫著濃墨重彩的妝,正朝著皇帝和太後的方向做出各種滑稽可笑的動作。
    “宮裏,也可以請雜耍班子嗎?”林月白好奇地朝姚今看去,姚今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高居上首的李耀仿佛是看到了二人,起身朝林月白伸出了手:“皇後,快過來和寡人一起看雜耍,剛剛你不在,實在是錯過不少。”
    宮中嬪妃和女眷大都出身高門大院,鮮少見到這些民間雜耍,此刻自然都看得十分高興,林月白也有些意外,一麵朝李耀走去,一麵道:“今日,陛下也叫了雜耍班子進宮表演嗎?”
    李耀笑道:“是啊!怕你悶著,想讓你開心些,也讓寡人的長公主殿下高興高興。”
    姚今聽到這話,舉起酒杯起身道:“謝皇兄關心,臣妹感激不盡!臣妹先飲三杯,感謝皇兄的關懷。”
    看著姚今連喝了三杯,李耀和林月白的反應卻是截然不同的:一個是滿意,一個卻是目現憂色。林月白朝身旁的阿媛看了一眼,將麵前一盤新上的綠豆糕推了推,道:“縱是再好的酒,胃裏沒有東西墊著怎麽行,去,將這個送到長公主殿下席上。”
    “怎麽?皇後是不放心長公主的酒量?莫說這三杯,就是三壺放在麵前,她也是不在話下的。”李耀一麵說著,目光一麵越過殿上的一片熱鬧朝門口看去,“寡人記得這雜耍表演中還有一個舞劍的,似乎沒有看到。”
    “回稟陛下,阿姚近日胃口不好,太醫也說了不宜辛辣濃烈之物,酒是最好不飲的,故而臣妾有些擔心……”
    見林月白起身為自己解釋,姚今剛要說話,忽然聽大殿門口一陣唱戲般的“哇呀呀”,一個執劍的大漢踱著極誇張的步子進了來,他穿著怪異搞笑的小醜衣服,將一把劍尖已經彎曲的劍揮來舞去,似乎是甚有章法地舞劍,又似乎隻是亂揮一氣,滑稽的動作和臉上那個畫著大小眼和黑牙齒的麵具都讓眾人不禁捧腹,姚今的目光也漸漸被吸引過去,然而當她凝神看了那大漢幾眼之後,她似乎有些疑惑,總覺得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眼看那大漢越來越走近她的坐席,姚今也不禁站了起來。
    “都人離恨滿歌筵。清唱倚危弦。星屏別後千裏,更見是何年?
    驄騎穩。繡衣鮮,欲朝天。北人歡笑,南國悲涼,迎送金鞭!”
    戴麵具的大漢一麵唱著詩,一麵走到了姚今麵前,他的聲音從又尖又細到又低又沉,他的語調從嬉笑到凝重,他的手終於放下了那柄彎劍,穩穩放在了腰間某個位置。而就在此刻,姚今手中一直握著的杯子也“哐啷”一下落在了地上,聲音並不是很大,但卻足夠引起林月白和李耀的注意。
    “你……你……”姚今似乎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然而僅僅一步之後,她又立刻撿起地上的酒杯強做笑顏,略帶發抖的手匆匆倒滿一杯,也不顧那酒全都撒了出來,將酒杯舉到那大漢麵前:“你表演的很好,本公主很滿意!這酒是本公主賞你的,既然表演完了,你快退下吧!”
    “長公主殿下,不記得這首詞了嗎?”那大漢一動未動,也未去接那杯酒,看著姚今那急迫而有些慌張的眼神,大漢慢慢伸手到耳邊,似乎想要摘下自己的麵具。
    “不!不要!”姚今一咬牙,拉過那大漢的手將酒杯塞給他,幾乎是低吼道:“下去!你給我下去!”
    “當年殿下曾說,這首詞唱的是同僚之間的送別之情,可傅江卻覺得,今日此時,這首詞唱來,才尤為貼切。”大漢終於還是放下了那杯酒,也揭下了自己的麵具,“如今的小南國一片悲涼,北國京城之中卻正是歡聲笑語,殿下,這一切您可知曉嗎!”
    此言一出,大殿上頓時一片嘩然。不知何時雜耍班子已經退了出去,而席上眾人也正是一臉不解,就在眾人皆將目光投向姚今和那大漢的時候,一個年輕男子突然從某個角落站了起來,神色凝重地走到皇帝麵前跪了下來。隻見他身穿一件繪著墨色雲山圖的玉色長衫,腰間佩一枚墨綠色的環形玉佩,那墨玉雖然紋飾簡潔卻色澤醇亮,一看便知是極品,若非皇家,定然是不會有這樣好的物件。
    “陛下!此人是莆城郡守傅江,未得陛下傳召卻想要參加宮宴,竟敢私自混入雜技班子入宮表演,實在罪無可赦!還請陛下立刻將他交給刑部,按律懲處!”
    “衛燕?今日你們夫妻二人也來了嗎?郡主何在?你二人躲在角落裏作甚,怎麽不坐到寡人跟前來?”李耀像是根本沒看到姚今和傅江、也沒聽到衛燕說的話,隻是一臉笑容地朝跪在台階下的他伸手道:“又不是什麽打緊的事,好端端的跪什麽?起來說話。”
    這時一個碧色衫子的女子也從席間盈盈而至,她禮數周全地一一向帝後及太後行禮問安,然後才站到了衛燕的身後,柔聲道:“臣婦未能早來向陛下、太後和皇後娘娘請安,是臣婦失禮了,還請陛下恕罪。”
    “佳兮,你是先帝親封的郡主,又常在太後跟前孝順,太後喜歡你,寡人也看重你夫婦二人,何罪之有?對了,你以後不必總以臣婦自居,便稱自己的名字便可了。”
    “是,陛下。隻是佳兮既然嫁了人,夫為婦綱,自然應以夫家為先。既然佳兮的丈夫是朝臣,佳兮自然是臣婦。”
    “早聽說郡主從小養在惠玲長公主的膝下,果然知書識禮、禮貌端方,不比宮裏的女子差半分。”李耀說著,目光這才緩緩移至旁邊一臉慘白默然不語的姚今身上,“姚今,你是皇長公主,又與衛燕早識,你且看看這位郡主,匹配衛燕可還合適?”
    姚今的目光從傅江的臉上慢慢移到麵前的那個酒杯上,垂目輕聲道:“合適。”
    “你都沒看人家一眼,你就知道合適?”李耀絲毫不顧林月白在不住地拽他的袖子,也似乎依然看不到那個已經跪下的傅江,他的笑容親切無比,說起話來就像和自家姐妹聊天,卻帶著一種令人畏懼的溫柔:“不相幹的人擾了家宴,拖下去處置了便是,怎麽還惹得寡人的長公主如此麵色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