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掀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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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宜霖見孫宜嘉這表情,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就跟小時候一樣,盡管依照他們現在的年齡,即便是親兄妹,這樣的動作也有些過了,不過,不管是他們本身,還是旁邊的其他人,都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當,實在是現在的氣氛,莫名的壓抑。

    隻是,這麽溫情的動作,似乎也沒能緩和多少。

    “小妹,我覺得挺好的,你別擔心我。”

    可是,這種事,是說不擔心,就能不擔心的嗎?

    孫宜霖看著孫宜嘉,盡管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卻並不怎麽在意,因為她現在過得很好,從她出嫁的時候,她的重心就已經被重新規劃,而能讓她付出所有的人也的的確確沒有辜負她,所以,現在就是為自己擔心,甚至哪怕是自己死了,相信過一段時間也能恢複過來,當然,她現在的狀況,孫宜霖還不會做一些刻意刺激她的事情。

    “妹夫,小妹就交給你照顧了,我出去轉轉,畢竟,離開京城也兩三年了。”

    “舅兄放心,我會照顧好宜嘉的。隻是,要不要派兩個人跟你一起?”孫宜霖現在看起來還好,但是,駱靖博總覺得放他一個人出去不太好。

    “不用了,怎麽說也是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我一個大男人,哪還需要人跟著。”孫宜霖擺擺手,隨後叫了自己的小廝,離開了駱家。

    孫宜嘉跟駱靖博相互瞧了瞧,夫妻間的默契,瞧見對方眼中的擔憂,好像更擔憂了。

    要說孫宜霖在京城的友人其實也不算少,但是,都是泛泛之交,用友人來形容,好像是太輕賤了這個詞兒,因此,想也知道,孫宜霖的目標不是他們。

    孫宜霖穿著普通,“尊榮”有損,而他去的地方,也不是那些高門大戶的人會輕易涉足的地方,如此這般,有些事情就算是傳出來了,不認識他的人,站在他麵前跟著繪聲繪色的八卦,也不會知道正主兒是誰,而事實上,事情傳播速度還不會那麽快。

    孫宜霖去了最普通的茶樓,隨便要了一壺茶水,倒上一杯,也能入得了口。

    孫宜霖看起來渾不在意,然而他的小廝妹妹這個時候都覺得心疼,要說他跟著孫宜霖的時間都快十年了,在他眼裏,自家公子那是含著金湯匙出生,金尊玉貴,曾經,吃穿用度那都是最好的東西,喝一杯茶都分外的講究,就這種,一把茶葉扔壺裏,再摻入開水就了事的茶水,看都不會看一眼,定國公府最下等的仆人怕是都嫌棄,公子現在卻麵不改色的喝下去了。

    還有這就幾張破桌子,什麽雅致擺件都沒有,三教九流都能涉足的地方,公子曾經怕是無意中靠近了都會猶豫三分,現在呢,從前兩年開始,類似的地方,卻是公子沒事的時候最常去的地方。

    自家公子明明是應該住在月亮上,足下無塵的神仙一般的人。

    孫宜霖無意中瞥到小廝的表情,就跟那臉譜似的,就知道他又在想什麽。孫宜霖撚了一顆鹽焗的豆子彈到他臉上,“愣什麽神,坐下。”

    小廝一臉淒淒慘慘戚戚,磨磨蹭蹭的坐下來,屁股下就跟長了釘子似的,總是坐不安穩。沒辦法啊,他是下人,怎麽能跟公子同坐呢,換成是還在定國公府的時候,估計早就被打死了,不過,他也知道,在這樣的地方,如果還主仆分明的話,那就真的打眼了,旁人瞧自家公子的眼神不知道會多奇怪。

    隻是,這種事情不管多少次,他還是不能習慣。

    孫宜霖也懶得搭理他,因為有時候他的確需要人去做一些事情,以及這小廝對他始終忠心耿耿,因為,就算是榆木了一點,他也始終留著他。

    這樣的地方,雖然不存在什麽秘辛,但是,卻是探聽一些小道消息的好地方,盡管真真假假,但是,孫宜霖已經練就了去偽純真的本事,抽絲剝繭,總會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京城的局勢,皇子之間的爭鬥,那都不是他要關注的東西,他要的是一些“八卦”,運氣好的話,不需要做什麽就能知道,運氣差一點,也就是花點小錢的問題。

    事實上,孫宜霖今天的運氣不錯。

    就邊上的一桌,就在八卦晉親王府的事情,近兩三年,晉親王的存在感弱了,但是,晉親王妃總能時不時的製造一點話題。

    孫宜霖手肘支著桌麵,端著有一個小豁口的茶杯,杯子離唇邊一指的距離,久久的沒動,不知道的隻當他在出神,想什麽東西太認真,對外界都沒了反應。

    但是,身為他的小廝,這會兒卻有點心驚膽戰,也終於明白了自家公子出來的原因,心裏叫苦不迭,公子怎麽就還惦記著晉親王妃呢?天下的好姑娘何其多啊,就好比那位非常喜歡公子的閔筱媛閔姑娘,公子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呢?那是親王妃啊,再怎麽惦記也是白搭啊,不僅不會得償所願,還會將自己弄得苦逼兮兮的——就好比現在,明明很關心,卻連光明正大的詢問都不能,何苦呢何苦呢何苦呢!

    不過,不管小廝的心裏怎麽豐富多彩,他也一個字都不敢說,連委婉的表示都不能,他敢肯定,如果說一個字,他回頭就能被公子給攆走。

    孫宜霖這一坐,就是兩個時辰,在這小茶樓來說,可就是相當的罕見了,因為進出的都是普通人,哪會那麽閑,能有個半刻鍾就不錯了,而那些混子倒是有時間,但那些人又豈會安安靜靜的坐一兩個時辰來喝茶。

    進進出出的人倒是沒如何,隻是那掌櫃跟小二,瞧了他不知道多少回了。

    小廝雖然沒感覺到自家公子明顯的情緒,但是總覺得非常的可怕,戰戰兢兢的瑟縮著。剛去江南的時候,因為公子身邊就他一個人,所以很忙碌,可謂是腳不沾地,漸漸的需要他做的事情少了,到如今,他多數時間能閑得長毛,公子也不會對他發脾氣,但他想說,公子現在真的越來越難伺候了,雖然不想詆毀自家公子,這卻是事實,曾經,他的心思還能琢磨一二,現在是深不可測,詭譎難辨。

    孫宜霖終於結了賬離開,沒再去別的地方,回了駱家,拿了一本書,安靜的翻看。

    知道孫宜霖回來了,孫宜嘉倒是鬆了一口氣,不能從兄長口中知道某些事情,就像將兄長身邊的小廝叫來問問,不過小廝“很忙”,孫宜嘉也明白了,自己兄長是鐵了心不想讓自己知道更多的東西,如此,也隻得作罷。

    孫宜彬致力於抹黑孫宜霖,明擺著就是不想讓他再有翻身的餘地,所以不留餘力的散播謠言,這會兒也完全不管什麽家醜不家醜。

    本來,孫宜霖現在根本就礙不到孫宜彬什麽,但是孫宜彬心胸狹隘,嫉妒心重愛記仇,非要將孫宜霖踩死了才會幹休。

    旁人沒人知道這一點的麽?知道,而且人數還算少,便是孫老夫人也知道,但是,她並沒有阻止,到並不是因為對孫宜霖失望,就任由人作踐他,而是她知道,自己的那個孫兒,現如今,根本就不是流言蜚語能夠傷到的,名聲已經不能再束縛他,所以冷眼瞧著孫宜彬蹦躂,一個個沒腦的東西,見不到定國公府岌岌可危,正事兒不做,盡想著這些歪門邪道。

    關於孫宜霖的事情,晉親王府的人倒是一致的瞞著靖婉。

    其實靖婉心裏也有些好奇,那種好奇就等同於對一個認識的陌生人,就好比知道某個人,最近好像出了點什麽事,所以,與人說話的時候就自然而然的問上一句,如此而已,隻是,孫宜霖的身份到底“特殊”了一點,就怕某個蛇精病沒事找事,所以就幹脆什麽都不問,不知道,也影響不到她什麽。

    她不知道,李鴻淵卻是知道的,相比起來,他的臉色就不怎麽美妙,因為,李鴻淵很清楚,一個人一旦不在乎名聲了,會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尤其是孫宜霖那種不缺聰明才智的人,他真的想做的點什麽,有時候,讓人防不勝防。

    一個人會有很大的改變,定然會有因由,尤其是這個改變在短時間內。

    李鴻淵傳話下去,讓人去江南查孫宜霖這兩三年的事情,不是他大題小做,而是他知道對方還惦記著自己媳婦兒,別的什麽事或許都可以不在乎,唯獨這事兒,沒得商量,總要以防萬一。到時候視情況而定,如果超出了某些界限,李鴻淵不介意暗中解決掉孫宜霖,讓一個人死於意外,不是什麽難事。

    孫宜霖之後都很安分的待在駱家,基本上不出門,外麵的人不管罵得多凶,但是,這種事情,也最多能過過嘴癮,除此之外,可什麽都做不了。

    一直到即將送定國公夫人出京城,回祖地安葬,孫宜霖才現身。

    顯而易見,孫宜彬“暴跳如雷”,禁止他這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東西給親娘扶靈,讓他有多遠就滾多遠,別玷汙了定國公府的門楣,別損壞了孫氏一族的清譽。

    其他人倒是沒有孫宜彬一樣的過激反應,不過,顯然,都是無形中排斥孫宜霖的。

    孫宜霖依舊沒有情緒,就那麽瞧著孫宜彬。

    孫宜彬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他心裏何嚐不好奇孫宜霖的改變原因,這陰沉詭譎,一張臉就跟死人臉一般,這種人長得再好,也會讓人覺得不是好人,更何況現在還傷了。

    曾經麵對麵的時候,孫宜彬可半點不悚他,現在卻莫名的底氣不足。

    “說完了就滾一邊去。”

    “你……”孫宜彬雙目圓瞪,風姿儀態全無,那樣子很難看。

    孫宜霖失去了耐心,伸手直接拂開孫宜彬,大步的走進棺木,然後,在眾人猝不及防之下,伸手用力的掀開了棺蓋,哐的一聲砸在地上,眾人在回過神。

    “孫宜霖,你幹什麽?”這一下暴怒的不僅僅是孫宜彬了。

    孫宜霖側身,看著怒氣衝衝上前的眾人,眼神終於有了改變,陰戾可怖,“滾!”

    其他人似乎還真的被他給震懾住了。

    孫宜霖不再管他們,回頭,一腳踩上擱置棺木的條凳——入土前棺木不能落地,現在雖然是八月初,天氣卻依舊炎熱,不過,因為一直有用冰塊,所以,定國公夫人的屍身是還沒有出現腐壞的跡象。

    孫宜霖單手扶在棺木口,定定的看著定國公夫人已經消瘦得不成人形的模樣,還有那半閉著的眼睛,眼中終究是蓄積了淚水,沿著臉頰滑了下來。

    這到底是他親娘,曾經給了他最好的一切,就算是掌控欲強了一些,也不能磨滅她對他的真心疼愛與付出,她最初病倒,也的確與他有著關聯,而且,人死如燈滅,不管她做過什麽,他還有什麽理由繼續責怪她?

    孫宜霖有些輕顫的伸出手,覆在定國公夫人眼睛上,“娘,我回來了,是兒子不孝,沒能見你最後一麵,如有來生……”不管是再做母子,還是再無關聯,孫宜霖似乎都說不下去了,最後,“請你安息吧。”

    手指從她眼皮上劃過,再拿開手,定國公夫人終究是徹底的閉上了眼睛。

    孫宜霖扣著棺木邊緣,用力之大,手背都跟著泛白,似乎到了某個臨界點的時候漠然一鬆,隻是鬆開的,不僅僅是他的手,還有他一直是繃著的神經。

    即便是他竭力的想要控製,終究是沒能抗爭過自己的意識,整個人在極短的時間裏昏了過去,然後身體一歪,從條凳上摔了下來,砸的可是不輕。

    場麵有一瞬間的寂靜,還是孫宜霖的小廝最先反應過來,“大人……”匆忙的撲上去,想要將孫宜霖給扶起來,然而,一個毫無意識的大男人,不知道自己使力,一個普通人,輕易扶不起來。“快來人幫忙啊,叫大夫啊。”

    孫宜彬卻嗬斥欲上前幫忙的定國公府人,“這個時候裝模作樣?真當……”

    “夠了。去兩個人幫忙將宜霖扶下去休息,立即叫大夫瞧瞧。”始終袖手旁觀的定國公終於發話,到底是當國公的人,智商基本上還是正常的。

    孫宜彬不忿,但是,大庭廣眾之下還是不敢忤逆自己老子。

    孫宜霖被帶下去,他捅出的簍子的自然得盡快處理。

    定國公府大部分的小悲都要跟著扶靈歸孫氏一族的祖地,留下的沒幾個人,要麽就是不受寵的邊緣人物,要麽就是孫老夫人定國公這樣的存在,孫宜彬倒是也不想走,奈何,親娘去世,他是嫡長子,別人都可以不在,他是絕對不能少的一員。

    定國公夫人在這個當口去世,對定國公府乃至康親王一係,都有著不小的打擊。

    這也是孫宜彬最痛恨的一點,他此去,要二十七個月之後才能返回京城,他們這樣的人,雖然不需要吃、住、睡都在父母的墳前旁邊,但是,這期間菇素,不用行周公之禮,不能有宴飲禮樂,這些其實都可以忍受,如果實在忍不了,私下裏小心一些,也不是不能為,現在的關鍵是,二十七個月後回京,說不定黃花菜都涼了。

    這也是孫宜彬各種暴躁的最主要原因,當然,他最要的目標還是定國公府,自己不能留在京城,而定國公府能跟他爭鋒的兄弟同樣也不能留下,如此,損失的也隻能朝堂那邊,不過,等日後自己成了定國公,什麽都能撈回來。

    心裏多少有些安慰。

    其他跟孫宜彬爭鬥得比較凶的幾個人,大概也是類似的想法。

    不過,在定國公心中,大概還有一些慶幸,慶幸死的人不是自己的老娘。

    孫宜霖昏睡了兩三日的時間才醒過來,醒來之後,整個人好像有回到之前的狀態。

    過繼出去的,不用給定國公夫人守孝,不過,已經決定不在官場上混了,現在又剛好回來了,直接就致仕了,理由太好找了,而他的級別還沒到要驚動樂成帝的地步,吏部就能處理了,不過,孫宜霖到底特殊,早早的就在樂成帝那裏掛了名的,甚至去江南的差事,那都是樂成帝給點的,他要致仕,自然會告知樂成帝。

    本來,孫宜霖在接到京城的信,就匆匆忙忙的趕了回來,本身就有違規矩,不過,法外不乎人情,倒沒有人真的會計較這個,所以,樂成帝知道孫宜霖回來,倒也並不怎麽意外,然而,孫宜霖要致仕,可就不僅僅是意外了。

    樂成帝第一時間找見了孫宜霖,在見到孫宜霖之後,樂成帝的第一反應同樣也是——這真的是自己那個光風霽月的侄子?

    樂成帝倒也沒有追問孫宜霖怎麽弄成了這副模樣,“宜霖啊,朕一向都看好你,你現在雖然出了點事,但在朕看來,也沒多大影響,遠沒到致仕那麽嚴重。”

    “多謝皇上看重,隻是,在外麵才知道,曾經的十幾年,實在有些狹隘了。不瞞皇上,臣身上的傷,不僅僅是在體表,肺腑也有些損傷,大夫說,如果不好生將養,很可能會落下病根,折損壽數,臣便想著,不若趁著這個機會在外麵多走走看看,調養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體察體察民生,過些年,如果皇上不棄,臣願意回來為皇上效忠。”孫宜霖微微的低垂著頭,不疾不徐的說道。

    樂成帝輕歎一聲,“如此也好,反正你還年輕,朕就當將你放到了外地幾年。”

    “多謝皇上。”

    “你也不用謝朕,等你回來,你可是要把這幾年給補回來。”

    “是,定不負皇上信重。”嘴上雖然這麽應著,但是心裏邊到底如何想的,也就隻有孫宜霖自己知道了。

    孫宜霖出了皇宮,之後,啟元的官場,就跟他沒有關係了。

    孫宜嘉得知這件事已經塵埃落定,也就一語不發,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這個兄長是優秀的,就算不走官場,隻要他願意,他還是能夠過得很好,是啊,隻要他願意,現在的問題是,根本就不知道他心裏邊是怎麽想的。

    “五哥準備什麽時候離京?”孫宜嘉問道。

    經過數天的積澱,孫宜嘉麵對孫宜霖,基本能心平氣和了。

    孫宜霖的打算雖然沒有具體的說過,但是,想也知道,他不會留在京城,現在的京城,其實沒有他可以留戀的地方,而值得留戀的人,因為遙不可及,所以,留下來,得到的隻有無盡的傷痛。所以,孫宜嘉是支持孫宜霖出去走走的。

    在孫宜嘉看來,除了婉妹妹的事情,其他的,她基本上都能站在他的立場上。

    “前幾天都不都叫‘哥’嗎,怎麽又換回原來的稱呼了?”

    “還是比較習慣叫你‘五哥’,如果你不喜歡……”

    “無所謂,一個稱呼而已,不管怎麽叫,我們的關係不會改變不是嗎?”

    “嗯。你還沒說準備什麽時候走呢。”

    “陪你過中秋,中秋之後我再走。”孫宜霖輕聲說道。

    孫宜嘉揚起笑,頗為用力的點點頭。

    關於孫宜霖漫天的流言蜚語,在一段時間之後,沒有人繼續暗中推波助瀾,而對孫宜霖也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所以,漸漸的也就沒啥新意了,最終偃旗息鼓。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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