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奮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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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含真本來最討厭別人賣關子了,也最討厭趙陌對她賣。不過眼下還是吳少英要緊,隻要趙陌真能把吳少英給勸過來,愛怎麽賣關子都隨他賣去,她隻當是好朋友間的小玩笑了。

    秦含真給了趙陌一個白眼,就立刻換了正色:“有什麽東西是需要我準備的?什麽時候去找表舅合適?”

    趙陌道:“明兒我就去跟吳先生說,也沒什麽需要準備的。隻是我跟他說話的時候,表妹躲開些就是了。有些話,你在場,我不好講出口的。”

    秦含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到底還是照著他的意思辦了。

    次日秦含真在趙陌的護送下來到知府衙門,後衙裏過年的氣氛已經很濃了。幾乎每個屬官的宅子門前都掛起了大紅燈籠,花木也都重新修剪過,長得不好的全都換了,知府後宅門前更是連看門的石獅子都被洗刷一新,綁了紅綢子上去。門框兩邊的舊春聯早被取了下來,空空的,隻等新年一到,就把新春聯換上。

    但秦含真與趙陌走到經曆的院子前,氣氛又頓時一變。吳少英仍在病中,家人也沒心情操辦過年的事,加上他們又是年前剛到的,連行李都還不曾整理妥當呢,哪裏還顧得上紅燈籠新春聯?門上貼的還是前任經曆留下來的舊聯,紅紙都舊得泛白了,字跡倒是還都清晰,但上頭寫的是合家團圓的話,襯著吳少英這孤家寡人的家世,顯得格外諷刺。

    秦含真先前並沒有留意這些旁枝末節的地方,今天不知怎麽的,忽然就上了心。進了院子的門後,她對著迎出來的吳家管家道:“快要過年了,表舅雖然病著,家裏該準備的也該準備起來,該采買的就早些采買了。雖然不方便太過鋪張,但過年的規矩還是要有的。別家都掛紅燈籠修剪花木,表舅家裏也該照樣備起來,別顯得太不合群的好。正月裏各家各戶串門子拜年,叫外人瞧見表舅家裏一片蕭肅,也不好看。表舅是病人,誰都不會跟他計較,可這豈不是顯得管家不稱職了?”

    那管家本來剛隨吳少英到任,就忙著裏裏外外地打點整理,又為了吳少英的病情操心不已,哪裏還有閑心想到別的?如今被秦含真一提醒,他才醒覺自己確實疏忽了,忙道:“表姑娘說得是,都是小的糊塗了。小年夜將至,我們家還要祭灶呢,我竟然忘了叫人采買東西去,實在是罪過!”又笑著說,“等小的把家裏家外都布置起來,隻怕我們大人瞧著家裏處處喜慶,精神也能好一些。”

    秦含真笑著說:“這時候再準備,也還來得及。隻是這南邊的習俗跟我們北邊不大一樣。南邊是臘月二十四祭灶,除夕前一天才叫小年夜。我們家是照著北方的習俗來過的,但南邊的人規矩不同。表舅這裏挨著其他人家,管家最好多留意些,別顯得太不合群,畢竟表舅是初來乍到,還是入鄉隨俗的好。”

    管家連忙答應下來。

    等進屋見了吳少英,這宅子地方不大,不過是一進的院子,他早在屋裏聽到了外頭的動靜,笑著對秦含真道:“可見是長大了,如今還懂得幫表舅管家了。連這樣的瑣事,都開始操心起來。”

    秦含真哂道:“要是表舅能早點把病養好了,這個家自然還是您來管的,哪裏還用得著我操心哪?”接著就問起吳少英昨晚與今早的飲食,睡了多少個時辰,睡得好不好,吃藥了沒有,等等。

    吳少英也不回答,一臉無奈地說:“得了,我這麽大的人了,身邊又不缺人侍候,難道還不會照顧自己麽?自然是吃飽喝足的。如今病著,我就是不想睡了吃,吃了睡,也幹不了別的事。至於藥,這還沒到時辰呢。”

    秦含真見他不得,就徑自去問管家。管家一一回答了,睡了不到三個時辰,吃的倒沒什麽,早晚都能吃下一碗粥,對目前的吳少英來說已經是難得的了。藥已經抓了回來,廚房那邊正打算熬呢。

    秦含真就說:“我從家裏帶了些點心,都是清淡爽口的江米糕、棗泥糕什麽的,叫廚房蒸一蒸,給表舅墊墊肚子。表舅胃口不好,興許是吃粥吃膩了,也該進點實在東西。我去廚房看著他們熬藥,趙表哥先陪表舅說一會兒話。”

    吳少英這才留意到,隻有趙陌跟著秦含真來了。他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頭。

    趙陌仿佛沒看見,聽得笑道:“表妹放心,我一定會看著吳先生把點心吃下去的。吃藥之前,先墊墊肚子,藥吃多了也不會傷胃。”

    秦含真便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給他遞了個眼色,轉身走了。管家忙忙叫人蒸糕去。屋裏很快就隻剩下了吳少英與趙陌兩人。

    若是依照尋常規矩,秦含真這樣還挺失禮的。不過她在吳少英這裏沒當自己是外人,也沒當趙陌是外人,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麽,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了。但在吳少英看來,這就是她與趙陌親近的意思了。雖然她看著年紀還小,但過個兩三年,也差不多是議親的時候了,趙陌年紀更大些,眼下就已經可以考慮婚姻。這兩人的歲數差其實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大。該避諱的早就該避諱起來了,可是兩人仍舊每日形影不離。平時有秦柏同行,也就罷了,今日秦柏早回了秦莊,他們也照舊結伴而來,就不由得吳少英不多想了。

    吳少英臉上的笑稍稍淡了些,看向趙陌:“世孫有心了,下官不敢當。隻是老師已經先回了秦莊,留下含真,怎麽是世孫送她過來呢?”

    趙陌麵上微笑不變:“這不是沒法子的事麽?舅爺爺為了吳先生的病,已經在城裏待了好幾日。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他老人家放心不下舅奶奶與謙哥兒,總要回去看一看。況且秦氏族中年前也有許多事務,需要他出麵的。表妹卻放心不下吳先生,非要留在城裏照看你。年下金陵城中多了許多四裏八鄉來趕集的人,表妹每日來往家中與府衙,舅爺爺放心不下。我恰巧就在城中處置家務事,舅爺爺就托了我,每日接送表妹,也免得表妹獨自出門,不小心被什麽人衝撞了。”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還是秦柏發的話,吳少英也無話可說。隻是他心中始終有些不得勁兒,老師心裏是怎麽想的呢?難不成……真的是看中了趙陌這個孩子?隻是趙陌雖然是宗室子弟,身份尊貴,但他家裏那個情形,日後也不知道是個什麽前程,可別連累了含真才好。兩個孩子年紀還小,有些事實在沒必要安排得太早了。過幾年等含真大了再考慮,也不算晚,興許到時候會有更合適的人選呢?

    吳少英皺起眉頭,淡淡地道:“含真小孩子家就愛瞎操心。我這不過是小恙罷了,如今也有起色了,隻需要每日吃藥休養,慢慢的也就好起來了。她有什麽可放不下的?老師回了族中,她也該跟著回去才是。我這裏又不缺人侍候,實在不必她這樣奔波勞累。況且世孫身份也不一般,年下必然有許多事務要忙,勞你天天往來,想必也不方便得很。我官卑職小,可擔不起世孫這般抬舉。”

    趙陌笑道:“吳先生如今怎麽也跟我客氣起來?你是舅爺爺的學生,我也是自幼跟著舅爺爺讀書求學的,都是自家人,還外道什麽?”

    吳少英暗暗咬了咬牙,誰跟趙陌是自家人呢?!宗室子弟,皇家貴胄,跟他是自家人,吳少英又算是什麽?

    到底是平日就混熟了的,吳少英知道趙陌與秦家親戚,索性也不跟他講究那些繁文縟節了,反正他就算惹了趙陌生氣,有秦柏在,後者也不會在意的。他拉長了臉對趙陌道:“雖然相識已久,平日裏處得又融洽,可是世孫應該明白,有些規矩該守的還是要守起來的。含真與你一年一年大了,比不得小時候無所拘束,還當避諱才是。世孫身份尊貴,萬事有宮裏做主,自然沒什麽可擔憂的。可含真是女孩兒,要忌諱的事就多了。世孫素來也疼這個妹妹,怎麽就不知道為她的名聲著想呢?老師年紀大了,又一直把你們當孩子,一時沒想到,也是有的。含真還是個孩子,什麽都不懂,世孫自小聰慧,想必道理都明白,怎麽就沒有警醒起來呢?”

    趙陌見他點到了正題,也不與他兜圈子了,索性跟他坦白說實話:“這又有什麽不好的?我與表妹自幼親近,彼此都熟悉對方的性子,一向和睦,將來便是長長久久在一起了,也沒有壞處。吳先生怎麽知道舅爺爺不是這麽想的呢?”

    吳少英的臉拉得更長了:“世孫這話糊塗,老師是什麽樣的人?若他老人家真有這個意思,隻會讓含真更守禮節,不會讓她與世孫這麽糊裏糊塗地整日待在一起!”

    趙陌笑笑:“舅爺爺若沒有這個念頭,那就是沒把我當成外人了。我心裏挺高興的。不過,我相信舅爺爺早晚會有那個念頭的。”

    吳少英忍不住冷笑了:“這麽說來,世孫還真是處心積慮了?你怎麽也不想想含真才幾歲?!”

    趙陌正色道:“這跟表妹幾歲有什麽關係?我難道是那起子隻看外表美色的人?我自小也算是吃了不少苦頭,如今沒了生母,生父又是那樣,繼母恨不得我早一日死了。我身邊能有幾個人是真心待我好的?舅爺爺早在自己還前途不明的時候,就救了我的命,又一直將我帶在身邊,言傳身教,為我費心籌謀日後的前程。表妹也是真心關懷我,沒有因為我得勢失勢,就有所不同。我心裏感念他們的情義,也知道今後想要再找到這樣的人,就不容易了。人生在世,旁的不說,這相伴終身的人總要待我有份真心,我才不算是白活了一世吧?既然有表妹這麽一個現成的好人選在,我還何必去找別人?天知道到時候找到的,會不會是象我繼母那樣的毒婦?這與表妹長著何等相貌,多大的歲數,還有她家世背景,都是無關的。我想要的,隻是她這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