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意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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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上三竿後,外頭的溫度上升了,暖和了許多,秦柏便帶著牛氏與秦含真去宗房拜年。在如今的秦莊上,需要他走動的人家並不多,早些去了宗房,回頭再給兩位年邁的族叔拜個年,六房小三房新年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接下來,隻有別人上他們家來走動,沒有他們再出門奔波的理兒。

    謙哥兒是一早就拉著彰哥兒去了宗房尋秦克良的嫡長子祺哥兒玩去了。趙陌一直跟在秦含真身邊,高高興興地說著話。因著秦克用年後要給小馮氏送親北上,順便到大同去做些生意,少不得需要跟溫家打交道,就與趙陌走得近了些,趙陌聲稱他也要去尋秦克用說話,便跟著秦柏一家過了宗房。

    他跟著去了,吳少英如何還能坐得住?自然也跟著一道去了,說是與秦克良也算是一見如故,要去給他拜年呢。

    隻是到了宗房後,趙陌很快就被秦克用引著去了花廳招待。他們要討論去大同的事,自然不好跟老老小小地坐在一起。吳少英這時候便有些後悔,早知如此,他就不跟著來了。

    他先前婉拒了沈家的親事,秦家宗房族長太太便是沈氏,沈家二老爺又帶著兒子過來給姐姐姐夫拜年,如今兩邊見了麵怪尷尬的。

    不過,吳少英這個人素來擅長跟人打交道,他既然有本事叫人如沐春風,哄得人人都覺得他好,臉皮自然薄不到哪裏去。見了沈家父子,他也隻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仍舊談笑如常,跟沈家父子天南海北地侃著大山。雖說他病後瘦得脫了形,但容貌放在那裏,也依然是個清俊的年青男子,再加上風度翩翩,學識又出眾,即使沈家父子原本對他有幾分心結,半天聊下來,也不說他半句壞話了,反倒覺得他是個誠摯君子,不答應婚事是被長輩以恩情要脅,不得已而為之。自家姑娘沒能嫁到這樣的男子為妻,是她沒有福氣。

    沈家大姑娘雖然與茅秀才還未正式定下婚約,但兩家書信往來了幾次,又托了大媒,事情幾乎已經算是定下來了。這時候再反悔,可是要叫人戳脊梁骨的。湖州雖然離著鬆江不近,但兩邊也有許多人員往來,壞名聲一旦傳了出去,沈家在鬆江也要叫人說閑話。況且茅秀才並沒有什麽不好的地方,沈二老爺雖然先前有些嫌他身份不夠,可在兒子與姐姐的勸說下,也漸漸回心轉意。再加上他的愛妾與庶女並沒覺得這是什麽好親事,沒有從中作梗,他就沒有繼續犯糊塗,頂多是遺憾地歎息一聲,沒能借著長女的婚事,與永嘉侯府拉近關係罷了。

    但今日見了吳少英一麵,他又開始後悔了。等見了族長太太,他便開始念叨:“這吳經曆著實好人才,談吐見識,都不是一般讀書人可比的。身後又有侯府給他撐腰,隻怕往後前程不可限量!隻可惜大姐兒的婚事已經算是定下了,茅家也是湖州望族,輕易不好得罪,否則錯過了吳經曆這樣的好人,實在是太可惜!”

    族長太太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要是人不好,我當初還能說給大姐兒麽?!當初我在六房瞧見他時,就覺得他不錯了。隻可惜有個對他有大恩的姨母拖後腿,我是怕大侄女兒嫁過去後要受搓磨,才不肯結這門親的。不然這麽好的女婿人選,你以為我會放過去?如今沈家女兒沒這福氣,他又是要在金陵長長久久待下來做官的人,指不定最後會便宜了秦家哪個房頭的閨女呢!”

    有秦柏這層關係在,吳少英跟秦家聯姻的機率大著呢。秦柏自己沒有閨女,也沒有親侄女兒,族侄女兒卻有一大堆,什麽年歲的都有。吳少英不急著娶親,那有什麽關係?秦家有的是女孩兒等他。哪怕他姨母會拖後腿,論起門第,他那個叫關芸娘的表妹還能比得上後族的女孩兒了?要論恩情,關家老太太也不敢跟秦柏爭先!

    族長太太自從改了主意,不把侄女兒嫁給吳少英後,很快就想明白了這一點。既然最後很可能是秦家的女兒占了這個便宜,她就不好再說什麽了,見了吳少英,也依然親切和藹。她的丈夫與族裏的人都對吳少英十分看重,她才不會沒眼色地枉作小人呢。

    族長太太想得明白,可她兄弟卻是一貫的糊塗人。見了吳少英風度學識皆不凡,他又起了心思:“二姐兒的年紀也不小了,等她姐姐出了嫁,就該輪到她了。她雖是庶出,顏色卻好。這吳經曆人才出眾,將來又會有好前程,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說給二姐兒。二姐兒比她姐姐年歲小,一年半載的還等得起。這門親事要是做成了,將來我們家跟侯府便又親近了一層,也不虧什麽。”

    族長太太臉都青了。這可不比沈大姑娘當初與吳少英議親,占了個先,如今秦家族裏已經有不少人看中吳少英了,都在等時機開口呢。沈二老爺這時候想要截胡,真把秦氏族人當成是軟杮子了?隻怕這消息一傳出去,她這個族長太太都別想做人了!說到底,她已經是秦家婦了,還是宗婦,事事都要為秦家著想的。若是心裏還惦記著娘家,要損秦家的利益卻貼補沈家,這宗婦之位還怎麽坐得穩當?!

    她沒好氣地駁了回去:“胡說!人家吳經曆怎麽也是個官兒,正經進士出身,又是好人家的孩子,還是侯爺的門生。他要娶妻,什麽樣的世家千金沒有?憑什麽就要低就二姐兒一個庶女了?!這話隻要說出去,人家就能當場翻臉。你以為人人都似你一般,把姨娘庶女當成是寶,把正經嫡出的兒女當成是草麽?!”

    一旁的沈大郎臉色也不大好看。他親妹妹都沒能攀上的好親事,憑什麽就叫庶妹得了?親妹夫隻是個秀才,庶妹卻能嫁個官兒?將來姻親連襟間見禮時要怎麽辦?打臉也不是這麽打的。

    沈二老爺卻不知道姐姐與兒子的心思,一臉不服氣地道:“二姐兒有什麽不好了?她是庶出的不錯,可人家吳經曆也是一把年紀都還未娶親的老光棍,哪兒還有什麽世家千金能嫁給他?況且,他那個姨母不是要生事兒麽?二姐兒有膽有識,定能把那老太太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不叫吳經曆被他姨母禍害了。上哪兒找比咱們二姐兒更好的姑娘去?若真覺得娶個庶女不好聽,大不了把她記在大姐兒母親名下,當作嫡女嫁出去就是了。”

    族長太太氣得都快笑出來了:“她們姐妹在江寧住了這幾個月,族人親友誰不知道二姐兒的底細?這會子再說記名的事,真把人當傻子哄了!這事兒不必再提!我是不會替你去說的。你若真的不要臉皮,親自去開這個口了,我也會給你攪和了!”開玩笑,她是有心要跟永嘉侯府拉近關係,但真要把個不懂事的禍頭子嫁給吳少英,擾得人家家宅不寧,那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

    沈二老爺見姐姐不肯答應幫忙,臉色便耷拉下來:“可見姐姐如今做了秦家婦,心裏眼裏都沒了娘家人了。大姐兒的親事,本來說好了是嫁到侯府的,被你幾番折騰,落到如今隻能給個秀才做填房的地步,弟弟也不過是抱怨幾聲,幾時怪過你?如今二姐兒要說親了,現放著一個大好人選,姐姐都不肯幫著說合,可見是真的沒把娘家親人放在心上了。”

    他甩袖就走了,氣得族長太太麵色青黑,全身顫抖著說不出話來。沈大郎忙上前安撫她:“姑母別生氣,父親素來是個糊塗的,您心裏有數,何必跟他計較?吳經曆雖好,卻不是二妹妹能肖想的。這事兒說出去,人人都會覺得不匹配。父親成不了事,您就放心吧。”

    族長太太一時不由得悲從中來:“我這一番辛苦,都是為了誰呀?你大妹妹的事,之所以折騰到今日,我還不是為了她今後著想麽?你父親反倒怪上我了,如今還要鬧這樣的笑話。我在秦家還有什麽臉麵?!罷了罷了,我都不是沈家人了,哪裏還敢替你們拿主意?你們自去吧!”心中也有些灰心了。

    沈大郎再勸慰幾句,見她還是振作不起來,想著今天是大年初一,秦氏宗房人來人往的,萬一叫人看見姑母這副模樣,定要問的。自己若在跟前,倒是說不清楚。倒不如趕緊去尋父親,再行勸說,免得父親犯了糊塗,在這大喜的時候當眾說些不合時宜的話,掃了秦氏族人與親友的興,到時候姑母才是真的沒臉見人了呢。

    還有吳家這門親事,父親也不過是一時興起,在正式開口前定會跟姨娘與庶妹商量過。隻要她們不答應,父親自然也就丟開手了。沈大郎決定要在庶妹那裏下點功夫。

    結果讓沈大郎非常驚喜,他本以為要花點功夫才能說服庶妹的,不料沈二姑娘眼裏壓根兒就沒瞧上吳少英:“他有什麽好的?不過就是個八品官兒。都說他是侯爺的門生,將來前程遠大,可有前程的人,怎麽就隻做了個芝麻綠豆大的官兒?可見都是哄人的。方才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瘦得那樣,一看就不是個長壽的命,說不定還是個病秧子。真嫁給了他,天知道什麽時候我就做了寡婦?我憑什麽要為了這種人,耽誤了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