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親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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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避暑什麽的,當然是不可能的。

    且不說許氏如今病倒在家,離不得晚輩們的侍候照顧,光是家裏為了秦簡的婚禮而忙亂的一大通事兒,就根本離不開人。姚氏又不肯把手頭上的事務交給妯娌閔氏去管,非要親力親為,給寶貝兒子一個完美的婚禮,因此,避暑什麽的,她也就是隨口說說。

    閔氏對此心知肚明,她就坐在那裏微笑著不說話。姚氏要貶低許家二房,她也不太放在心上。姚氏與許氏的婆媳矛盾由來已久,遷怒到許家身上,也是人之常情,她早就見怪不怪了。女兒秦錦容的親事也不是她這個母親親自挑的,既然是許氏做的主,秦錦容自己也同意了,完全不顧父母的勸說,那許家二房是好是壞,女兒將來嫁過去後過得好不好,自當由女兒自己承擔了。

    她做母親的,就隻能保證在女兒受了委屈時,能替她撐個腰;女兒若在夫家實在過不下去,那就把女兒接回娘家來度日,總能保證秦錦容有一個存身之所就是了。除此之外,別的事她實在幫不上什麽,也沒什麽可幫的。反正秦叔濤自會斟酌,閔氏隻要由得丈夫施為就行了。她的慈母心已經被磨得不剩多少。她認為自己沒什麽對不住女兒的地方,頗為心安理得。

    姚氏其實就是想要在妯娌與長輩、小輩們麵前幸災樂禍一下婆婆許氏的遭遇,還不能明著表達出這種意思來,得頂著關心婆婆、替婆婆打抱不平的名義去訓斥許家。在座的人其實都知道她是怎麽想的,打聽到想要打聽的消息後,就失了與她繼續交談的興趣。姚氏也不知有沒有察覺到,反正她臉上仍舊是言笑晏晏地,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家常。牛氏隨口應了她兩句話,就起身告辭了。蔡勝男與秦含真自然也要跟上。

    回到家,秦含真憋了許久,終於可以痛快說出自己的感受了:“二伯娘這幸災樂禍得也太明顯了些。她在鬆風堂外頭就直接說了,聲量兒都沒壓低多少。我看大伯祖母在屋裏肯定能聽見的,心情絕對好不起來,搞不好病情還要再加重呢!二伯父不知道嗎?竟然也沒勸勸她?”

    蔡勝男笑著給她倒了杯茶:“可苦了我們真姐兒了,方才憋得厲害吧?其實也沒什麽,都是自家長輩,你隻管如常說說笑笑就是了,就跟在家裏一樣。誰還能攔著你不成?”

    秦含真擺手:“我怕我一張口,就忍不住把二伯娘頂回去,又或是說些讓大伯祖母難受的話了。所以還是算了吧,長輩們都在,我一個孫女輩兒的,也沒有說話的必要。”

    牛氏歎道:“大嫂子就是想不開。許家人做事也是過分了些。許家二房就算了,他們若還想要跟東府結親,肯定還要繼續巴著他們的。五丫頭年紀那麽小,至少還要過上三年,才能嫁進許家的門呢。這三年時間裏,婚約隨時都會有變故,許家二房自然得謹慎小心。他們家的人,原也比許家長房的圓滑世故些。我隻是沒想到,許家長房會翻臉不認人。照理說,大嫂子真沒什麽對不住他們的地方。他們家還有一個許崢指望著東府提攜呢,對自家姑奶奶這麽怠慢,不太好吧?難不成是許大奶奶昏了頭?她其實就是個糊塗人。先前許家還沒分家時,許大老爺叫這個兒媳掌家,成天跟二房的長輩與妯娌爭吵,就已經不對了。如今竟然還由得她在姻親麵前拿架子?真當大嫂子是沒脾氣的不成?!”

    秦含真不以為然地道:“就算大伯祖母有脾氣又如何?為著許崢的親事,許大夫人與大伯祖母爭了多少回了?就差沒翻臉了。可大伯祖母仍舊是事事為許家算計,連年紀尚小的五妹妹都打上了主意。大伯祖母為了娘家鞠躬盡瘁至此,我看哪,就算許家長房所有人都打著大棒子要趕她出門,她也會哭著鬧著要求許家長房照她的意思去安排小輩婚事的。等許岫許嵐許嶸的婚事都安排好了,估計就輪到許崢的兒女了吧?大伯祖母在世一日,就會為許家操一日的心,別指望她能拋開許家不管了。”許氏在別的事情上還有些明白之處,但麵對許家,她就是個m。這些年來,秦含真早就看明白了。

    蔡勝男歎了口氣:“其實這又是何必?除非娘家隻有弱女稚子,否則,哪個人口興旺的人家,是指望出嫁女一路提攜幾十年不離不棄,就能撐起門楣來的?許家聽說從前也是書香名門,出過高官,世世代代都有子弟讀書出仕,怎麽這行事作派全不似個士人之家,倒象是沒根基的暴發戶一般?除了暴發戶,誰會指望自家憑著姻親裙帶關係興旺起來?姻親再好,也比不得自個兒爭氣。許家既然有青年才俊,就該讓這青年才俊撐起家門才是。事事指望好姻親提攜,這不是正經人家該有的規矩。”

    秦含真笑道:“聽說是當年奪嫡之爭時,許家老太爺站錯了隊,差點兒全家遭殃,靠著重新攀回早年拋棄的親家,讓女兒嫁給大伯祖父做繼室,才保住了家族。既然是靠著好姻親,才得的這幾十年富貴,他們自然就把婚姻當成是保富貴與往上爬的截徑了。就算是書香門第,這當家人一旦鑽了牛角尖,後人也同樣難從牛角尖裏鑽出來。其實,我們秦家又何嚐不是站錯了隊的?隻不過倒黴之後,幸運地東山再起了。可就算我們秦家有皇家聖眷在,也沒忘了要自家爭氣,大堂哥努力發奮苦讀,二伯父、三伯父和我父親也是兢兢業業地盡著自己的職責,誰也沒指望一門好姻親就能讓我們家富貴榮華幾十上百年了。也不知道許家人是怎麽想的,大伯祖母犯了偏執就算了,他們竟然還真的坦然接受了秦家的種種好處,也沒反省一下自己。什麽書香名門的尊嚴骨氣,估計早就被他們拋到腦後了吧?”

    蔡勝男搖了搖頭,正色道:“可見,世人就算是富貴了,也不能忘了自己的初心,要時刻記得自個兒是什麽人,不能忘了根本。我記得聖人有雲,吾日三省吾身。這話說得很有道理。身居富貴,也該常常反省自己,不能被迷了眼,否則,就很容易會做出糊塗事來了。”

    秦含真收了笑,起身端正道:“母親說得是。”

    類似的對話,同樣發生在聽聞了許氏遭遇的其他秦家親友家中。許氏自己可能覺得自個兒名聲還很賢良,在外形象還很好,事實上,由於許家長房曾經在與秦家結親一事上搖擺不定,許大奶奶又在親友間放過謠言,說秦錦華早就許配給了許崢,後來許崢卻定下了祖母娘家的姑娘,算是自打臉,因此外界對許家人行事的議論從來都沒少過。而知道許氏偏心娘家的人,也比她以為的要多得多。

    許氏如今年紀大了,養尊處優,在丈夫秦鬆被皇家厭棄後,為了避免一些尷尬的場麵,她出門交際的時候少了很多,因此接觸外界的人也少。基本上,與她還保持日常往來的都是親友與多年的老交情,一般都會給她麵子,不會當麵跟她說些什麽不中聽的話。但私下裏的議論,就沒那麽客氣了。倘若許家爭氣,又知道感恩,懂得要回報秦家,許氏的做法也算得是一段佳話,畢竟很多人家的女眷,都有偏著娘家的時候。然而,許家人一旦成了白眼狼,許氏就會被襯托成了笑話。

    不知有多少人家拿許氏做個反麵教材,教導自家的女兒或媳婦。教媳婦的就算了,教女兒的,倒也不是讓女兒嫁人之後別再顧著娘家,而是讓女兒顧娘家也要注意吃相別太難看了,逼得自家親兒親孫都心生反感,這不是在幫著娘家,而是在害娘家呢。娘家明明有出息的讀書苗子,許氏卻還要拿兄弟侄兒侄孫們當成三歲小孩似的,處處盯著扶著,恨不能讓親生的兒女也一輩子為她娘家晚輩盡心盡力。這可不是姻親間相互扶持的道理,這是拿婆家的血供娘家呢。誰家娶得這麽一個媳婦回來,真真是倒了大黴了!

    一時間,有兒子預備娶媳婦的太太奶奶們,都警惕了許多。許家女是萬萬不敢娶的,其他作派與許家相近的人家,也要多多提防才行!

    就在親友們議論紛紛的當口,回長蘆才沒多久的秦幼珍,又一次回到了京城。這一回,她還是帶著長子盧初明過來的。盧初明的所謂病情,似乎已經痊愈了,整個人精神了許多,已經回複到去年那翩翩青年的模樣了。

    盧秦兩家比鄰而居。秦幼珍才到家,就聽說了許氏病倒的消息。不過她並沒有馬上前去請安,反倒是讓兩個兒子結伴去承恩侯府先行問好,順便替自己道個惱。她本來就有些苦夏,趕路又辛苦,半道上還遇上了連綿大雨,就著了涼,這會子還在吃藥呢。許氏既然生病了,她還是別過去的好,萬一過了病氣,豈不是連累了伯娘?

    於是,生病的許氏便隔著屏風見到了前來請安的盧初明與盧初亮兄弟,心情稍稍緩和了些。她微笑著問起盧初明:“這是來吃你三表妹的喜酒來的吧?簡哥兒的婚事也在年內,何苦兩地奔波?不如索性在京裏多住些時日算了。你還可以順便請太醫替你調理一些身體。功課有什麽不懂的,也可以去請教三舅爺。我們家剛與壽山伯結了親,你若拿著文章上壽山伯府請教,他也定然不會拒你於千裏之外的。”

    她拚命地說著好話,要引誘盧初明留下來。她還沒忘記,許岫的親事尚未有著落呢。雖然侄兒侄媳讓她失望了,但侄孫女還是個懂事的,她不能將孩子丟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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