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 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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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氏並不知道自己的兒媳心裏存了這許多的小九九。

    她隻知道,今日三房的秦平之妻忽然生產,把兒媳姚氏給吸引過去了,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回來的。而孫媳婦餘心蘭那裏還有親家太太壽山伯夫人在,餘心蘭與姚氏婆媳二人有默契,不會輕易把她們與自己這個長輩有矛盾的事暴露在餘家人麵前,隻要囑咐到位,餘心蘭也同樣不會出現阻攔自己。眼下正是她能順利走出承恩侯府大門,回到娘家處理家務事的最佳時機。因此,一聽說姚氏的心腹大丫頭玉蘭去了西府,她立刻就命丫頭們做出門的準備,叫來幾個有力氣的仆婦,用軟兜抬自己出二門上馬車,一路往許家長房急馳而去。

    幾個大丫頭裏,有喜鵲這樣不肯聽從她號令,拚命苦勸她保重身體,其實內心已經偏向了兒媳姚氏的不忠之人,但也有鴻雁、鸚哥、畫眉這類依舊忠心於她的好奴婢。許氏費點心思去說服她們,讓她們相信出這一趟門,並不會真正傷害到自己的身體,也不會加重自己的病情,終於讓她們配合行動了。許氏也還有幾個陪房,因為被姚氏排擠而投置閑散中,但駕個車出個門,順便跟車領路做護衛什麽的,還是能辦到的。她就這麽順利地出了承恩侯府的大門,順利地到達了許家長房,也順利地見到了侄兒許大爺、侄媳許大奶奶和侄孫許崢、侄孫女許嵐等人。

    她同時見到的還有許二奶奶嘴裏的那位許大奶奶的姐妹,自稱夫家姓呂,人稱呂奶奶,帶著二女一男三個孩子,兩個女兒分別是十六歲與十四歲的年紀,都生得清秀溫婉,看起來象是書香官宦人家出來的閨秀模樣,隻是穿著打扮稍稍樸素一些罷了,顯然家境不太富裕,比許家的情形還不如。眼下許家長房正在重孝之中,自然也不會給他們提供什麽錦衣華服,所以他們隻能繼續這麽樸素著出來見人,與許家長房眾人一道,站在二門前迎接許氏的車駕。

    許氏看著呂家的兩個女孩子,忽然好象明白了什麽。

    許大爺與許大奶奶都對許氏回來省親一事感到萬分震驚。許氏臥病已久,幾乎是連病床都不下來的狀態,怎麽可能還能上門呢?!

    許大爺對這個姑母還有幾分真心,也知道在姻親桂家對他產生了成見的時候,他就隻剩下許氏這個靠山可依了。他忙湊到馬車前問:“姑母怎麽來了?也不事先打發人說一聲,侄兒好親自去接您。您近來身體可好?有事隻管讓人來喚侄兒過去就是了,何必親自走這一趟?若您累著了,豈不是侄兒的罪過?”

    許氏雖然一路都由人抬著,或是由車運載,雙腳都沒沾過地,但她在病床上躺得久了,這麽折騰半天下來,還是累得直喘氣,心裏更是著急。她氣喘噓噓地拽著侄兒的手臂,道:“若不是聽說你們要崢哥兒休妻,我……我又何必跑這一趟?!”

    許大爺臉色一變,忙道:“都是侄兒媳婦在胡鬧,侄兒又不糊塗,怎會由得她亂來?姑母是聽誰嚼的舌頭?還巴巴兒地跑了這一趟。其實您喚侄兒過去問一聲,就知道那都是子虛烏有之事了!”

    許氏心想,若真的把許大爺叫上門來,隻怕她的命令還未傳出二門,就叫兒媳婦姚氏給截下來了,除了親自跑一趟,她又能怎麽辦?至於消息的來源是許二奶奶這一點,她是不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來的。萬一許大奶奶去跟許二奶奶鬧,再跟二房斷了來往,這因為許大老爺的喪事而好不容易有和好如初跡象的許家兩房人再次分裂,絕對不是許氏想要看到的情形。

    許氏也不多提,隻問許大爺:“崢哥兒媳婦在哪裏?我來了,她怎麽不出來迎我?!”

    許大爺賠著笑,心裏卻暗暗叫苦。昨日許大奶奶吵著要兒子休妻,雖然叫他與兒子勸住了,但許大奶奶還是看魯氏不順眼,挑剔著尋了個莫須有的罪名,把魯氏禁了足,罰她去跪祖先牌位,這會子還沒跪完呢。許氏來得突然,又有誰會記得去通知魯氏一聲?

    許大爺隻能含糊地道:“崢哥兒媳婦有些身體不適,今日就讓她在屋裏歇著了。”他沒說讓人喚兒媳過來見許氏的話,就怕許氏真個見了魯氏,看出魯氏身上罰跪了一夜的痕跡,自然知道許大奶奶是真的搓磨過兒媳婦了,那時候該如何交代?

    許氏若有所思,以為魯氏是因為無端被婆母責備,甚至差一點被休,心裏存了怨氣,所以假稱有病,不肯見人。

    她對許大爺道:“家和萬事興!魯氏家世再平常,也是正經官宦人家出生,知書達禮,還是你母親親自挑的兒媳婦,更是親上加親。她若有錯便罷了,既然無錯,你媳婦好端端地吵著要把媳婦休了,到底是在想什麽?!你們是覺得許家如今的名聲很好聽,是不是?!還是覺得崢哥兒做個貢士就夠了,不必再考進士做官,所以也不用考慮他在讀書人當中的名聲了?!因為你們這兩年裏犯的糊塗,連累得崢哥兒都成了別人眼中的笑話,卻至今還不能醒悟。他這樣的好孩子,從小到大,就沒叫人操過心,怎的就這般命苦,攤上你們這一對糊塗父母呢?!”

    說著說著,許氏的眼圈都要紅了。她是真的為許崢心疼!

    許崢在旁聽得,也跟著鼻子發酸了。母親忽然要求他休妻,他心裏也是一萬個不願意,偏偏又不能違逆母命,正難過是要死要活的。若不是父親也不同意他休妻,願意幫著他勸說母親,他都想要拋下家裏這一堆爛攤子,到祖父祖母墳前結廬守孝讀書去了!他知道母親是為了他好,可是……無故休棄元配妻室,這真的不是士人君子應該做的事呀!

    許大奶奶見狀,心裏先虛了一虛,但隨即又理直氣壯起來。她做錯了什麽?隻是一心為了許家好,為了兒子好罷了。魯氏從一開始就不該給她做兒媳,若不是挑中了這麽一個晦氣的媳婦,許家也不會落魄到如今的境地了!就算是要被外人罵刻薄婆婆,她也無怨無悔。她做的一切,都對得起許家列祖列宗!

    許氏見許大奶奶一臉坦然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神氣什麽?!咳……好好的為什麽要把兒媳婦休了?你總有個理由吧?總不能是因為你如今來了兩個年輕美貌的外甥女兒,便覺得兒媳婦礙眼了,一心要把她趕走了,好給你外甥女兒騰位子?!”

    許大奶奶愣住了,下意識地看了呂奶奶和呂家的幾個孩子一眼。她先前並沒有想到這個可能,隻是偶然聽了呂奶奶說了些夫家是因為娶了一個八字不好的年輕媳婦才會敗落,害得他們母子不得不千裏迢迢上京投親的話,聯想到自家身上,才會覺得魯氏也晦氣罷了。她當然沒打算讓呂家的任何一個女孩兒嫁進來給自己做兒媳婦。連魯氏這樣正經的六品官之女,她都嫌家世低,更別說是早已敗落了的呂家!休了魯氏之後,許崢隻要在兩年後的殿試順利高中進士,最好是中個頭甲,那就根本不缺高門大戶之女垂青。他再怎麽樣,也是曾經得到過宗室貴女欽慕的青年才俊呢!

    不過許氏這話一說,許大奶奶馬上就想到了自家姐妹的用意可能不那麽純粹,但沒關係,呂奶奶的話確實有道理,反正她又不會看中呂家姐妹,自然也不會動搖自己的想法。

    許大奶奶對許氏說:“姑太太這話說得太過了。我要兒子休妻,自然是因為兒媳婦不好。這與我娘家外甥女何幹?”

    呂奶奶迅速拿帕子掩了口鼻,哽咽道:“承恩侯夫人怎能無端汙蔑我的孩兒?!我知道我們呂家如今敗落了,不敢跟承恩侯府相比,但我的女兒都是清白人家的閨女,一向規規矩矩的,雖然夫人身份尊貴,也沒有黃口白牙就汙蔑人家女孩兒的道理!”邊說邊哭,還一副不堪承受打擊的模樣,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呂家姐弟本來還跟著哭的,見她暈了,頓時慌忙去扶人。許大奶奶也不知道姐妹是真暈假暈,見狀也隻能吩咐丫頭婆子們,把呂家人送回客房去。她不放心,也許還有點兒想要逃避許氏的意思,也要跟著去,卻被許氏叫住了:“忙得什麽?呂家人不過是來投親罷了,我卻是你的長輩。你要丟下長輩去看自己的妹妹,禮數都忘光了麽?!”

    許大奶奶隻得忍著氣留了下來。但她的臉板得緊緊地,根本不打算因為許氏的幾句話,就改變自己的主意。

    許氏見她這樣,又是一番生氣:“你在我麵前擺什麽臉色?!無緣無故要把兒媳婦給休了,你還有理了?!你敢說你真的不是為了呂家的姑娘麽?!”

    許大奶奶道:“姑太太多慮了。呂家姑娘連嫁妝都沒有,還指望我幫襯呢,我又怎會要這樣的兒媳婦?我又不傻!”

    “那你到底是為了什麽,才叫崢哥兒休妻的?”許氏道,“魯氏哪裏不好了?自進門以來,一直對你們夫妻孝敬有加,端莊柔順,也為你公公披麻戴孝了。隻有不知禮數的人家,才會把這樣的好媳婦休棄!”

    許大奶奶挭著脖子道:“她八字不好!會連累夫家!自打定下了她做崢哥兒的媳婦,婆婆忽然就病逝了,公公也中了風,崢哥兒好好地讀著書,會試居然考得一塌糊塗!岫姐兒本來說得一門好親,如今卻不但隨夫婿赴了外任,夫妻倆還生了嫌隙!就連桂家要給我們大爺謀官,也是諸多不順。這些事可都是在定下了魯氏之後,才發生的。還不是她害的麽?就算姑太太罵我,今兒我也非得叫崢哥兒把魯氏休了不可!一時被人說幾句閑話不打緊,隻要把晦氣東西趕出家門,今後許家才能事事順心。否則,留著魯氏繼續在家裏作祟,隻怕我們一家都要被她害死了,崢哥兒還談什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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