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完全料不到他的心事。

    她不理解。

    “薇薇，你母親將你養得很好，她把你捧在手裏裏，給了你所有我給不了的，是個男人都會怕留不住你。”

    農村很多地方不願意娶漂亮女人，就怕跟人跑了。

    白薇薇這不是漂亮不漂亮的問題，她嬌生慣養，跟他沒有一絲共同語言，甚至於她不用跑，想離開隨時有退路。

    高峰儀在許多許多年裏，生活在冰與火之間，一麵他享受著人間情／愛帶來的快累，一麵他時時刻刻在提防著自己心愛的人離開自己。

    白薇薇驟然開竅了，她想起了很多事情，譬如，他起初很偏執想要她生孩子。

    這是李叔給他支的招兒，農村慣用手段。

    他對母親逼迫蘇茉莉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丈母娘高興就行了，不至於發生最壞的結果。

    “所以……所以你隻是因為我偷偷見了陸少東一麵，就去參加越戰，你……”

    恐懼有這麽深麽？

    白薇薇想說，又閉上嘴，這句話，不是在打自己嘴巴？

    “我……我也很怕你拋棄我。”

    她一樣活在恐懼裏。

    原來他們是這世界上最恩愛也最可憐的夫妻。

    “何必哄我。”

    高峰儀麵容清冷，在冬天裏落拓寂寥。

    “我是說真的。”

    一滴眼淚從女人眼眶裏掉下來，她鼻頭紅通通的，酸澀得要命。

    “你怕我離開你，我怕你不要我。”

    她知道自己家裏遲早是要倒大黴的，不看別的，就看看母親那個性格，行事作風，短短幾年，從京城到上海再出國，出盡了風頭，哪裏會持久？

    母親以為她胸無大誌，不像她。

    可是白薇薇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聰明反被聰明誤，她曾經無數次想用親情打動她，將她軟化一些，叫她回歸家庭，收斂一點。

    可是江春紅做事，誰也別想插上手。

    她是有預感，這輩子，自己家裏還是要倒黴。

    隻是沒想到以這種方式。

    “……”

    男人無言以對。

    白薇薇第一次對他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話：“如果我說，我早有直覺，我家裏要敗落的，而且還要一年年看著你，你，就像早上的太陽，蒸蒸日上，越是爬得高，我越是害怕，你會信嗎？”

    高峰儀瞳孔緊縮，震驚得說不出話。

    他……他當然相信她，他們是這世上要攜手白頭的人。

    可是……

    她在說什麽？

    他絞盡腦汁往上爬，希望給她更好的生活。

    她卻覺得，自己越來越給她壓力？

    “峰儀，其實，如果像以前一樣，住在鄉下就好了。”

    像上輩子一樣住在鄉下四五年，啥事都不知道就好了。

    她不該跟著他出來，等待比目睹幸福。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男人歎了口氣。

    白薇薇眼眶紅通通的，苦笑：“你不也從來不告訴我麽？”

    “我們真的該坦誠，峰儀……這麽多年，始終解不開心結。”

    錯過的兩年，無數次爭吵，還有一具從戰場上下來，千瘡百孔的皮囊。

    簡直付出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