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叔叔怎麽還沒有來？”諾亞看了看手腕上的兒童手表, 沒想到他一向守時的伊恩叔叔今天居然遲到了！

    “大概堵車？或者昨天和那位叫查爾斯的叔叔聊得太晚, 所以伊恩叔叔也賴床啦！”莎拉揉揉兒子的發頂，同樣很意外, 伊恩和“遲到”這個詞似乎永遠不會產生交集的。

    “嘿嘿嘿, 伊恩叔叔被太陽曬屁.股嘍！”小諾亞捂嘴偷笑，小肩膀一聳一聳的。

    然而就在下一秒, 一聲無奈的輕咳讓小家夥立刻收起了這些小動作，莎拉和兒子一同回頭望去，就見伊恩站在院門口，西服外套搭在手臂上，正微笑地看著他們母子。

    “抱歉，臨時準備些文件, 所以晚了。”伊恩蹲下身與小諾亞平視，捏捏小家夥的臉蛋，言簡意賅地解釋。等小諾亞點頭表示理解後, 他才抬起目光看向坐在一旁的莎拉, “有些事，我們稍晚談一談，如何？”

    “額……當然。”莎拉愣了一秒，腦中的第一反應便是早些時候和萊昂納多的對話。要談什麽事呢？以伊恩一貫的風格，他會在最開始就將話題挑明, 公司項目？並購？運營？他一向會言簡意賅地在第一時間讓莎拉了解接下來要解決的問題，而不是像這樣模棱兩可的一句“有些事”。

    因為心中懸著與伊恩的談話，莎拉在陪伴諾亞簽下小家夥人生第一份演藝合同時, 都有些心不在焉，等到一切搞定，小諾亞歡歡喜喜抱著屬於他的劇本找外公顯擺，莎拉終於深吸了一口氣，推開書房的房門對伊恩做了個“請”的手勢。

    伊恩看著坐在書桌後的女人，沒有立即進入談話主題，而是長久地凝視，似乎在欣賞好萊塢最美麗的尤物，又似乎是在猶豫是否該開口。這樣的沉默讓心中本就忐忑的莎拉越發不安，她的手從桌麵收回到膝頭，在書桌的掩飾下，十根手指已經凝成了麻花。

    “你……在緊張嗎？”伊恩的眉梢微微揚起，低笑出聲，似乎被莎拉的忐忑愉悅到了，“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就這麽和你坐一下午，我們真的已經很久沒有如此獨處過了。”

    “難道你說的‘有事’就是看著我傻笑？”莎拉皺了皺眉，下巴揚起帶出一股強勢來，果然是很久沒有和伊恩獨處過了，竟然忘記了和他一貫的相處模式，她是女王，而他是忠誠的財政大臣，所以她要俯視對方！無可爭議地俯視！在麵對伊恩時，首先氣勢不能輸，否則談話的主動權就徹底丟了！

    然而這一次談話顯然是特殊的，當伊恩像往常一樣將一份文件推到莎拉麵前時，熟悉的節奏就徹底被打亂了。

    “親子鑒定書？這是……你什麽時候……”莎拉死死盯著那薄薄的紙張，嘴巴張張合合，卻半晌發不出更多的音節。

    “很意外嗎？我以為你早就察覺了，畢竟你是那麽聰慧的女人，在邁克爾·奧維茨和哈維·韋恩斯坦都洞察到時，你不可能遲鈍得連一點懷疑也沒有吧？”伊恩玩味地看著莎拉，欣賞著她每一個表情變化。

    這麽多年，這麽多的日日夜夜，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不論是活生生的本人，還是電影、雜誌中的影像，他熟悉她所有的情緒，隻要一個細微的表情，他就能知道她是否開心還是煩惱。而現在，眼前的女人露出了他從未見過的表情，她的情緒不是因為任何旁的人，不是因為公司，更不是因為萊昂納多·迪卡普裏奧，而是因為他！第一次因為他伊恩·梅隆而如此激動……

    “我曾猶豫過無數次，是否將這個秘密攤開，更曾經設想過無數次，我們坦誠相見時會是怎樣的情景。”伊恩的聲音柔和，隱隱藏著一絲傷感，這同樣是他不曾對外人表露過的情緒。他忍了太久，壓抑了太久，連一聲歎息都仿佛有著無盡感慨，他想訴說這些年自己的掙紮，想傾訴這些年自己的情愫，然而最後，麵對愛慕已久的女人，他說出的卻是一聲輕輕的，宛如歎息的……“對不起”

    “為什麽？為什麽現在給我看這個？”莎拉才不在乎伊恩心中複雜的情緒，她此刻隻在乎麵前的這張親子鑒定書，隻在乎伊恩究竟打的什麽主意，“既然這麽多年都沒有說破，為什麽現在又要挑明一切呢？伊恩，難道你要和諾亞相認？”

    莎拉的緊張全然展現在伊恩的眼中，同時還有再明顯不過的排斥和防備，這令伊恩感到氣悶，這個女人對他從來不曾溫柔過，哪怕有麵對萊昂納多的十分之一，對他而言似乎也是奢求。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為什麽我不能和諾亞相認呢？我，是諾亞的親生父親啊！”

    不需要爭論，因為這就是不能改變也不容許逃避的事實，當這一層窗戶紙被捅破，所有的裝傻充愣都必須謝幕。

    “你要帶走諾亞？是嗎？如果不是要將他從我的身邊帶走，你不會突然帶著親子鑒定上門。”莎拉抓著那種薄薄的紙，死死盯著伊恩，這一刻她不是在麵對自己事業上最默契的合作夥伴，而是在迎戰最可怕的敵人，隻要伊恩點頭，她就能立刻拚殺上去。

    然而伊恩總是能輕易避開她的火力，他沒有強勢迎戰，而是苦笑著攤手，像個丟下武器可憐放棄抵抗的俘虜：“我隻是想聽他……叫我一聲‘爸爸’。”

    這是個多麽卑微的請求，讓莎拉的劍拔弩張頓時沒了殺傷力，她根本不想理會這該死的請求，然而，她無權阻撓兩父子的相認，就算起訴到法院，她也會毫無爭議地敗訴。

    “可是相認之後呢？”莎拉隻有一秒的晃神，伊恩的卑微示弱勾起了她愧疚的情緒，她就是個阻撓親生父子相認的邪惡巫婆！但很快，她的目光鎖定伊恩英俊的臉龐，看到了那雙依舊冷靜的眼睛，那裏麵有渴望、有哀傷，但更多的依舊是她熟悉冷靜，“伊恩，把你的想法都說出來吧！我們早都了解彼此啦，你的心理攻勢在我麵前不會起到任何作用。而你也該了解我的行事作風，在摸透所有潛在風險前，我不會做任何決定的。”

    “真是……讓人頭疼啊！”伊恩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卻並不意外莎拉會有如此固執的反應，他揉了揉太陽穴，嚴重睡眠不足導致他的臉有些蒼白，但並不影響他接下來的談判，雖然他極度不喜歡用這種對付商業競爭對手的手段和麵前的女人針鋒相對：“一定要這麽聰明嗎？莎拉，太過精明的女人並不可愛。”

    “但沒大腦的傻妞兒常常淪為輸家，很可能被愚弄的血本無歸還在替圖謀她的混蛋數錢。”莎拉重新坐回椅子裏，這樣對峙的節奏反而讓她安心了很多，至少比先前乞求她隻為聽一聲“爸爸”的伊恩更容易招架，至少，此刻的她是這樣認為的。

    她的目光落在伊恩的公文包上：“那裏麵都裝了什麽？你今早遲到的原因不可能隻是一張幾年前就得到的親子鑒定吧！”

    “well，聰明如你。”伊恩垂眸笑了笑，他給了莎拉讚賞的一眼，聽話的打開公文包，手探進包裏果然拿出了一個看起來分量不輕的文件袋，卻沒有立即打開，而是給了莎拉最後一次反悔的機會，“你真的確定要這樣開誠布公嗎？親愛的，我不知道打開它以後我們的關係會走向哪種…嗯…或許會很糟糕。”

    “我認為有個企圖搶走我兒子的家夥在身邊，已經是很糟糕的情況了，與其讓我天天花心思揣摩你會不會拐走諾亞，不如把所有最糟糕的可能都排除。”莎拉依舊沒有改變想法，“這就像走在雷區，我寧願冒著被炸死的危險加速跑過去，也不想戰戰兢兢一點點往前挪。”

    “好吧！既然這是你的要求。”伊恩手掌在文件袋上拍了拍，無奈地搖搖頭，“你知道我一向不願意對你說‘no’。”

    他的手指緩緩繞著文件袋上用於固定的線頭，就像是在解開多年來困擾他的迷思，又像是解開他這些年對莎拉傾注的感情。而隨著文件袋打開，他也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似乎打開它需要極大的決心。

    “沒錯，我渴求的並不止諾亞的一聲‘爸爸’，你的警惕是正確，因為從我將親子鑒定書拿出來時，我就有了撫養諾亞的決定。”伊恩一邊坦然地承認，一邊將一份股份轉讓書放到莎拉麵前，“我原本的打算是在這次談話中探探你的口風，首先達到讓諾亞與我相認的目的，小家夥一向很喜歡我，他同樣渴望有個爸爸，所以我並不擔心他會排斥我。”

    “首先？”莎拉隻是掃了眼股份轉讓書的標題，就雙手環胸再沒興趣多看一眼，而是點出了伊恩話語間她最在意的關鍵詞。

    “沒錯，我用了‘首先’這個詞。”伊恩從善如流地繼續坦白，“我會花一段時間讓諾亞適應我的新身份，在你忙於電影拍攝，又忙於和迪卡普裏奧先生陷入愛河無法自拔時，給諾亞更多的疼愛。我清楚你接下來的日程安排，三部電影的拍攝將會占去你80%以上的精力，就如從前許多個你在外拍戲的日日夜夜，我會有大把的時間讓諾亞意識到有個常伴左右的父親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

    莎拉用鼻子哼了一聲，顯然不滿伊恩的“奪子計劃”，但她有那麽一刻是心虛的，因為她知道自己接下來的確會忙於電影拍攝，將小諾亞留在阿瑟身邊，所以，伊恩的計劃是絕對可行的。

    對莎拉無比了解的伊恩當然察覺到了這微妙的情緒變化，但他隻是笑了笑，沒有點破，而是繼續介紹他的奪子計劃：“如果這期間你恰好和迪卡普裏奧先生孕育了…嗬…愛的結晶……新的小生命會躍居這個家庭的no.1，而我的諾亞會被忽視，會被冷落，會感到傷心……”

    “我怎麽可能冷落諾亞……”莎拉皺眉，下意識開口反駁。

    卻被伊恩豎起手掌製止：“不用生氣和反駁，因為這是無法避免的人之常情，從你懷孕開始，小諾亞就會有被頂替的危機感。事實上他早就曾經偷偷問過我，如果你和迪卡普裏奧先生有了小寶寶，會不會從此不再愛他。當時我看著自己懂事又憂愁的小兒子，心裏就有帶走他的強烈衝動。莎拉，還記得你剛剛回到洛杉磯的那一天嗎？當他認真地和迪卡普裏奧先生談判時，你沒有感到心酸嗎？讓自己年幼的兒子產生母親即將被搶走的危機感，你沒有感到愧疚嗎？”

    莎拉張了張嘴，卻無從辯解。她現在每天都陪在諾亞的身邊，也正是因為心中有這份愧疚，想起那天一本正經要萊昂納多歸還母親的小男孩，她就無比自責。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我會抓住這個時機提出代為照看諾亞的建議，之後……”伊恩點了點桌上的股份轉讓書，“這是一個耗時但足夠溫和的撫養權過度，還有豐厚的經濟補償，而且你並不會損失什麽。”

    “溫和的過度？這個溫水煮青蛙的計劃還真是夠溫和的。”莎拉的嘴角扯了扯，嫌棄地將那份股份轉讓書扔還給伊恩，“可是你忽略了一點，我並不缺錢，更不會用諾亞換這些可有可無的財富。”

    “那麽，我就隻能使用些不溫和的手段了。”伊恩的手再次伸向文件袋，丟給莎拉第二份材料，“我可以選擇聯合哈維和邁克爾將你架空，不論他們看起來和你多麽親密，他們的本質還是商人，所以相信我，我有足夠的誘餌和手段將那兩個老家夥拉入陣營。我會一點一點奪取你所擁有的財富，眼睜睜看著財富蒸發，對於一個曾經富有的人來說是格外痛苦的煎熬。”

    對此威脅，莎拉隻回以不屑一顧的冷笑，她是紅遍全球的奧斯卡影後，有人氣，有演技，同時她還有著上輩子超前的記憶，所以，隻要她想，她不會缺錢！經濟上的威脅並不會讓她恐懼。

    然而伊恩似乎也知道這一點，他再次歎了一口氣，低聲道：“我早該預料到今天的談話會很不愉快，你是個骨子裏十分強硬又固執的姑娘。不過想一下未來這些假設都可能成為現實，我又覺得將他們一一攤開說給你聽，才是更好的選擇，至少這樣不會對你造成實質性的傷害。比如當我得不到諾亞的撫養權，而你仍舊固執死守時，我會不會發動一切人脈，甚至動用家族的力量狙擊你和迪卡普裏奧先生，將你們從星光熠熠的神壇拉進泥沼？好萊塢巨星很風光，你和迪卡普裏奧先生的地位似乎堅若磐石，但相信我，在足夠強大的力量麵前，即便是國際巨星也不過螞蟻而已。”

    “更何況還有製造醜聞、害你們染上毒癮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低成本高回報…當然，我不屑於用這麽無趣的方式毀了我曾經深愛的女人，萬幸，我還沒有心理-變-態到那種程度…”伊恩聳聳肩，在這種情況下他竟然有了開玩笑的心情，隻不過笑容中有幾分自嘲和苦澀。

    他之前的威脅就像是虛張聲勢的空話，莎拉耐著性子看他能扯出多大一張網，卻並沒有被嚇到。但當伊恩再次從文件袋取出一疊資料時，說出的話卻讓莎拉已然放鬆的肩膀再次緊繃，更是瞳孔皺縮。隻見他丟來一份極為複雜的數學分析模型，附帶一份剪報：“為什麽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能夠完成這些精準的票房預測？當年正在哈佛就讀數學專業的我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花了大價錢組建了一隻團隊，並購買了大批往年電影票房資料作為建立預測模型的參考，可最終整個團隊的努力仍舊比不上那姑娘的一顆小腦瓜。”

    “當我真正接觸到好萊塢，了解奧斯卡獎項的幕後運作時，我發現隻要能量足夠，獎項真的是可以被認為操控的。”在莎拉已然有些蒼白的臉色下，伊恩丟來了一個困惑的眼神，“但是我實在想不透當年沒有任何人脈資源的小姑娘是如何完成《泰坦尼克號》橫掃奧斯卡的預測的？難道真的是因為太過喜歡那部電影，太過迷戀萊昂納多，才會做出如此盲目的預測？或許這說法騙騙其他人還行，但對於更喜歡嚴瑾推理的我而言，太牽強了。”

    莎拉的手指摳著皮椅的一角，雙眸低垂，不想讓伊恩看到她的緊張，事實上她此時的情緒足以用驚懼來形容，這個男人，這個在她麵前慢條斯理、侃侃而談的男人，他說這麽多究竟要幹什麽！

    “知道這些疑問為什麽到如今隻有我還記掛著嗎？出於對我兒子生母的保護，出於滿足我個人強烈的好奇心，我動用了自己最大的能量修補和掩飾你的失誤，我不希望有其他人注意到你的不同尋常，而我自己則想知道這個總能讓我感到意外的女孩還有什麽秘密，我在這個探究的過程中走進了你的生活，然後…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你，愛上了一個我根本不知道來自何方的女孩。”伊恩放緩了語速，來到莎拉身前。

    莎拉在伊恩靠近時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她的嘴巴有些發幹，她的目光一直慌亂的遊移，就像是忽然被奪去了硬殼的烏龜，想要縮成一團卻無處躲避。而伊恩一個接一個的問題都將她砸的頭暈腦脹，比任何娛記的刁難都更加令她無所適從，即便有一天她和萊昂納多的性-愛-錄-像-帶爆光也不會比這一刻更糟糕。而她所有的狡辯還在舌尖打轉時，忽然響起的一段錄音，就像一隻利爪用力扼住了她的喉嚨——

    “不，我要你的具體·位置，你現在在哪？世界貿易中心嗎？”這是多年前的一通電話，而這焦急的聲音是如此熟悉，“下來！快從那棟樓出來，現在！馬上！那裏……我在樓下……”

    錄音很短，然而在短暫錄音後，卻是長久得令人窒息的寂靜。

    伊恩雙手撐著座椅扶手，俯身注視著縮在皮椅中的女人。他額前的碎發甚至垂到了莎拉的眼前，他的鼻息令莎拉的發絲輕輕顫動，他就這樣凝視著自己愛慕多年的女人，看著她的緊張，看著她的慌亂，看著他被困在自己的懷裏，良久他才用耳語一般的音量低聲問：“你是誰？我親愛的莎拉，我親愛的陌生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真的醞釀了太久太久！從開坑就憋到了現在，終於馬甲掉了！終於，終於寫到了這一章啊啊啊啊啊！

    ps：呆林寫了一章《大家好，給大家介紹一下》，已經傳到了扣.扣群，有興趣的可以看看，給呆林反饋意見。

    pps：還在整理新文《不羈的天空》的提綱，縷一下1993時間線和2003時間線可能會拍到的電影，仍然選擇恐懼症ing啊啊啊~~~~

    很久沒感謝霸王票的土豪了，抱住你們修長的美腿！

    感謝彌生、20711889、snow、達菲貓、飯團子、李子的夏暖、坨坨和兔兔、我是人、臻子巧克力……

    最後，留言送紅包！親親抱抱舉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