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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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四爺忍不住看向屏風後,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那端坐的身影已經側臥。

    “哎,娘子,別睡了吧?”他嚇了一跳忙喊道。

    這好容易見了一句正話也沒說呢。

    要去倒水的丫頭看到了,呀了聲,忙轉進去了。

    “娘子?”她的聲音從後邊傳來。

    曹管事捂著咽喉的手有些無力的扶在地上。

    先給我倒碗水再說別的吧….

    悔啊!

    悔不該不聽秦郎君的話,進來自找苦吃,站在門外也比坐在這屋子裏好啊!

    “你們到底,要幹什麽?”

    屏風後,程嬌娘木木說道。

    雖然她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但聽得人自動帶上了情緒。

    似乎方才聽得不耐煩睡了,又被叫起來,打擾了睡覺很是不高興。

    “找我,做什麽?我要出去了。”她繼續說道。

    對,對,趕快說正事吧,扯什麽這個半芹那個半芹的,浪費時間,這是你們敘舊拉家常的時候嗎?

    陳四爺深有同感,看那曹管事神情有些埋怨。

    “娘子,我父親和你曾經路遇,如果你記不得的話,曹管事手裏有你以前丫頭寫的記錄,你可以看一看,看是否能想起來。”他忙說道。

    曹管事恩恩點頭,沙啞的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是這個上記得嗎?”婢女問道,幾步過去從憑幾上拿起一個薄本子舉了舉。

    看,這動作多利索,說的多簡單清晰,非要搞什麽半芹不半芹的。

    陳四爺再次剜了那曹管事一眼。

    曹管事口幹嘴苦,已經有些麻木了。

    愛咋咋地吧,他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是吧?”陳四爺看曹管事,問了聲,隱忍著不耐煩。

    該說不說!

    “是。”曹管事啞聲說道,“半…那丫頭說就在上記著呢,娘子找一找……”

    婢女看向屏風。

    “娘子,要我從頭念嗎?”她問道。

    從頭念….

    “就在最後幾張,就在最後幾張,不用從頭找的。”曹管事忍著不適忙忙開口。

    要命了,從頭念,再從頭問,鬼知道上麵記得都是什麽,要是都來問他,他還是死了痛快!

    婢女已經翻開了本子,有些失笑。

    “哎呦,好些圈圈,這是什麽啊,怎麽念啊。”她笑道。

    記得的人自然會記得,那時候讓她記,是怕她忘了,而不是怕自己忘了。

    屏風後,程嬌娘默然一刻。

    “不用念了。”她說道,“我知道。”

    外邊除了些許知道些內情的婢女外,兩人都愣了下。

    知道?

    知道什麽?

    “你父親,兩個月前,發病,今時已經,半身,不遂,口眼,唱斜,流涎,語言,難出,神誌,昏憤,麵赤,舌操,小便,短澀,脈,弦數。”

    屏風後女子木木的聲音平平而出。

    屏風前三人呆呆,包括那個婢女。

    猛然叮當一聲響,那陳四爺起身,將麵前的水碗撞倒。

    “你..你…”他麵色赤紅,瞪圓雙眼,似激動又似驚懼,“你怎麽知道?”

    真的說對了?

    曹管事也麵色驚愕,他跟隨老爺去探望過陳老太爺,雖然沒有親聽到看到大夫的診斷,但看隔著簾子看了眼,也看出那陳老太爺差不多就是這娘子說的症狀。

    不過,他可不知道陳老太爺什麽時候犯的病,也不知道什麽口舌痰尿脈的。

    但看著陳四爺的反應,也知道說對了。

    “我,見過,他一次。”程嬌娘說道。

    見過一次,那是半年前見得吧?

    那時候,就知道了?

    開什麽玩笑?怎麽可能啊?

    “怎麽不可能,怎麽不可能,韓非子有記,扁鵲見蔡桓公,立有間,便知其疾。”陳四爺顫聲說道,猛然再次跽坐,整理形容,行稽首大禮,“請娘子救命!”

    扁鵲?

    曹管事愕然看向屏風。

    其後女子方才躺下要睡,被婢女好話哄勸勉強起身,此時斜倚側臥,寬袍大袖,長發披垂,雲紗屏風後若隱若現似真似幻。

    “你!”他忍不住啞聲,帶著怒意,“耍我?”

    什麽不認識,什麽自己人,什麽這個丫頭那個丫頭,什麽喝水不早說!

    自從自己站到門前報上名的那一刻,就被這女子和婢女玩弄!

    雖然早已經秦郎君囑咐,又得老爺公子默許,不要近前以親者身份見這娘子,但是,他真沒想到,這娘子竟然真敢做的如此過分!

    不就是帶了她的丫頭而已!至於嗎?這樣裝瘋賣傻玩笑有意思嗎?

    “娘子,有什麽咱們說什麽,你如此做,有意思嗎?”他跪坐直起身子,到現在一口水也沒喝上,又急又痛他再也忍不住問道。

    陳四爺和婢女都看向他,麵色微微驚訝。

    屏風後,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側臥的女子坐正身子扶著憑幾站起來,慢行幾步轉出來。

    陳四爺和曹管事都眼前一亮。

    室內秋光下,這年輕女子一身素衣素袍,青絲披散,麵容精致細白,相貌美極,隻是神情木然,雙眼神散,多看幾眼便讓人覺得有些怪異。

    此時她視線落在曹管事身上,居高臨下。

    “當然,有意思。”她木然說道。

    曹管事啞然。

    陳四爺目光閃爍,若有所思。

    “娘子,還請娘子相救。”他說道,再次施禮。

    “好。”程嬌娘說道。

    “那,某即刻去告知娘子親長,護送娘子進京。”陳四爺說道,一麵要起身。

    “且慢。”程嬌娘說道。

    又要如何?真的不能再等了,父親已經不能移動,隻能來回相請,這本就耽擱了時候。

    陳四爺手不由攥緊。

    “你不要去。”程嬌娘看著他說道,又看向曹管事,“你去說。”

    陳四爺和曹管事都愣了下。

    “我不去?這,合適嗎?”陳四爺問道。

    這娘子,太孩子氣了吧?

    “是,是我去。”曹管事忙點頭,此時一點也不想再惹到這娘子,一心趕快帶人進京了事。

    “你去了,知道怎麽說嗎?”程嬌娘問道。

    原本不知道怎麽說,聽了程嬌娘這句話,他就大概知道怎麽說了。

    曹管事俯身施禮。

    “請娘子指教。”他說道。

    程嬌娘看了他一刻。

    “你要不要,先喝點水?”她問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