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同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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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哎…你…”

    程家的門房看著被推開門的大喊,待看清眼前的人更是一愣。

    “怎麽又是你….”

    話沒說完,又是咚的一聲,這一次連門都給踹下來。

    門房再次跌坐在地上。

    這算什麽事啊!

    “六郎君…我們娘子在寫字呢…”

    伴著婢女的聲音,書房的門被拉開了。

    程嬌娘提筆看過來,周六郎大步走進來。

    “收拾東西。”他說道,“跟我走。”

    又是這句話!

    四年沒聽到了,還以為不會再聽到了呢,這又要強行拉娘子去哪裏?

    婢女和半芹皺著眉頭圍過來,而跟過來的侍從也擺開了架勢。

    不過現在可不是四年前了,想要輕易的帶她家娘子走可沒那麽容易。

    “去哪?”程嬌娘問道。

    “去我家住。”周六郎說道。

    程嬌娘哦了聲,點點頭。

    “好。”她說道。

    一堆話要吼出來的周六郎頓時舌頭打結差點咬到自己。

    又這樣!這女人說話怎麽總是不按套路來,那一次也是,害的他都沒準備好。

    “你說話能不能有個鋪墊?”他忍不住悶聲說道。

    “你也沒有鋪墊啊。”程嬌娘說道,放下筆,看向門口,“半芹。”

    婢女和半芹都應聲是。

    “我們這就收拾。”她們含笑說道。

    ……………………………………………………..

    “接嬌娘去你家?”

    廳堂裏當家主人終於在客人帶著自己女兒要走的時候,得知了消息。

    程二老爺對這個一臉欠揍神情的小子怒目相視。

    “為什麽去你家?”

    “為什麽不能去我家?”周六郎亦是瞪眼喝道,“十三年前你能把我姑姑和我妹妹趕到我家,怎麽現在我們請妹妹過去住都不行了?”

    程二老爺頓時麵色紫紅。

    “小兒,休要胡言亂語。”他喝道。

    “姑父大人,我是小,但我爹娘還健在呢。”周六郎冷笑說道。

    程二老爺還要說什麽,周六郎已經不耐煩的轉身了。

    “我叫你一聲姑父,盡子侄的本分來和你說一聲,並不是要你允許的。”他說道,說罷抬腳就走。

    盡子侄本分?這叫盡子侄本分?

    程家的子侄敢這樣對他,早就被打的去院子裏跪著了!

    程二老爺看著大步而去的年輕人氣的發抖。

    周家啊,這可是不要臉的周家啊,當初在江州還敢鬧得他們程家灰頭土臉的,如今這京城可是周家的地盤。

    想到這裏,程二老爺才恍然想起,自從進了京,還沒跟周家打過照麵呢,以至於他都忘了還有這個人家呢。

    看來,現實還是現實,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老爺,他們周家明顯是搶人來了。”程二夫人這才從後堂走出來急急說道,“快把人搶回來啊”

    “怎麽搶?外祖家接她去住,我還不讓去嗎?再說這周家的武將沒臉沒皮的,我跟他們在大街上廝打嗎?”程二老爺沒好氣的說道,“他們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那,那嬌嬌要是不回來…”程二夫人說道。

    “他敢!”程二老爺瞪眼,“那我就敢去告他們!住三天就去接,不讓回來,沒理的就是他們了!”

    程二夫人哦了聲點點頭。

    “哎呀,不行啊,嬌嬌去他們那裏,咱們家裏的吃喝怎麽辦?”她又想到什麽急道,看著門外忙追出去。

    “半芹,半芹。”

    聽著程二夫人的喊聲,程二老爺更是氣的差點背過氣。

    他們到底還算個當家人嗎?

    這過的是什麽日子!不行,文書已經拿到了,他必須要做真正的主人了。

    得知周六郎又搶來了程嬌娘,周家一陣雞飛狗跳人仰馬翻,滿院子的仆婦丫頭亂跑。

    不過跟四年的前那一次相比,此時的周夫人沒有歡喜隻有驚恐不安。

    “要收拾哪間屋子?”

    “擺放什麽?”

    “院子裏分幾個丫頭?”

    無數問題如雨般砸過來,周夫人隻覺得頭暈腦脹。

    “請大夫來,我是真的病了。”她撫著心口說道。

    “病什麽病?”周老爺不高興的說道,“嬌嬌兒要來家住,你就病了,你這是誠心給她添堵添晦氣呐?”

    我可不敢!我是真心對她好的!

    周夫人一個機靈又起身,忙不迭的帶著仆婦丫頭去安置。

    “舅夫人不用忙,我來收拾就好了。”

    婢女笑道。

    “我們娘子很隨意的,丫頭也不用多留,留兩個灑掃並跑腿的就夠了。”

    隨意?可不敢。

    周夫人要說不行,又不敢說不行,覺得怎麽做都不妥當,最終還是任憑婢女安排了,她說什麽自己聽就是了。

    “嬌嬌你就在這裏住著,不用受那程二兩口子的氣。”

    在廳堂裏,周老爺義憤填膺的說道。

    “他們再敢胡鬧,我去收拾他們。”

    “沒有受氣。”程嬌娘含笑施禮。

    這邊說著話,那邊周夫人含笑來說收拾好了。

    “那就叨擾舅父舅母了。”程嬌娘施禮道謝。

    “哪裏哪裏。”

    “不敢不敢。”

    周家夫婦一個誠惶誠恐一個歡天喜地,親自將程嬌娘送去。

    “哪裏像是外甥女來外祖家住,倒像是請了一尊佛來。”

    周家的幾個小娘子站在廊下看著,忍不住感歎道。

    “咱們要去拜見一下嗎?怎麽說也是姐妹。”一個問道。

    姐妹們對視一眼。

    “還是算了吧,佛嘛,敬著就行了。”

    天色蒙蒙的時候,周家的校場裏是男子們捶打熬煉的時候,呼喝聲此起彼伏,一直到天光大亮才停歇下來。

    “六郎,走了。”一個兄弟招呼道。

    赤膊的周六郎正站定在石鎖前,聞言應了聲。

    “你們先走吧,我再練一會兒。”他說道。

    “果然不愧是真刀真槍曆練三年了,越發的勤奮。”幾個兄長稱讚著而去了。

    校場裏安靜下來,周六郎舉了幾次石鎖剛接過婢女遞來的手巾擦汗,一個小丫頭顛顛的疾步跑過來,見到他掉頭就跑。

    “跑什麽跑?見鬼了嗎?”周六郎喝道。

    小丫頭怯怯的站住。

    “六公子..”她施禮說道,“不是的,是程娘子要…”

    她的話音未落,身後有人邁步過來。

    “哎,六公子,您還在這裏啊?”婢女笑道,“還以為你們這個時候都走了呢?”

    周六郎哼了聲沒說話,慢悠悠的擦著汗。

    “你練完了沒?”婢女又問道。

    “練完了。”周六郎悶聲道,眼角的餘光見那婢女向前走了幾步,笑眯眯的打量自己。

    看什麽看!看什麽看!

    “練完了,六公子就先穿上衣裳遮一遮吧,我們娘子要來射箭了。”婢女笑嘻嘻說道。

    周六郎麵色頓時紅了。

    似乎感覺一道視線在身上盤旋。

    “你,不好看。”

    耳邊有女聲說道。

    周六郎伸手扯過小廝手裏拿著的衣袍,剛胡亂的穿上一隻袖子,聽的木屐清脆響,一個女子的身影從路上轉過來,素罩衫,碎花裙,袖子束起,肩上挎著一把長弓。

    周六郎的動作頓時加速。

    “反了,反了。”小廝喊道。

    周六郎沒好氣的踹他一腳。

    “反了你了,亂喊什麽?”他斥道。

    “公子,你的衣服穿反了。”小廝坐在地上一臉委屈的喊道。

    周六郎低頭,頓時又羞又惱,忙又脫下來,程嬌娘從他身邊而過,略一停頓。

    “幹什麽?”周六郎下意識的將衣袍胡亂掩在身上,瞪眼道。

    “早安。”程嬌娘低頭施禮說道,說罷抬腳邁步過去了。

    早什麽安!哪有盯著人家男子光身子看說早安的!

    周六郎在後瞪眼憤憤腹議兩聲。

    “六公子,你可比四年前結實多了。”婢女嘻嘻說道。

    果然還是這兩個沒羞沒臊的主子丫頭!

    周六郎恨恨係著衣裳聽的身後長箭破空聲不斷,忍著不回頭蹬蹬走開了。

    程嬌娘每日練箭的事很快被周老爺等人知道,忙不迭的趕著人將校場的草靶子都換成新的,又讓子侄們晨練的時辰提前結束。

    “憑什麽!”

    周六郎聞言不幹了。

    “我們熬煉筋骨是正事,她不過是嬉戲而已。”

    “嬌嬌兒的事都是正事。”周老爺瞪眼不容置疑。

    但饒是如此,第二日晨練結束大家都走的時候,周六郎就是不走,周老爺恰好有事沒在,其他兄弟也奈何不了他,隻得隨他去了。

    周六郎變本加厲,不僅在程嬌娘來之前不走,在她來了之後還不走,不過衣裳是穿上了。

    “六公子,你真厲害啊。”

    看著周六郎接連幾次的舉起石鎖,婢女一臉讚歎的說道。

    周六郎帶著幾分倨傲又走到兵器架前。

    “六公子是十八般兵器都會嗎?”婢女笑眯眯的問道。

    周六郎拎出一條長棍,眼角的餘光看到那女子已經換到第三個靶子了,初春晨光下,額頭上汗珠清晰可見。

    一趟棍,一趟刀,校場裏花影翻滾,婢女的叫好聲不斷。

    周六郎微微喘氣握住長槍,再轉頭不由愣了下。

    人呢?

    “六公子,你在陣前都是用什麽?”婢女還在問道。

    “你家娘子呢?”周六郎問道。

    “我家娘子?我家娘子又不上陣。”婢女笑道。

    周六郎瞪眼呸了聲。

    “你家娘子呢?”他伸手指著箭場說道。

    婢女這才哦了聲轉頭看去。

    “我家娘子回去了吧。”她說道。

    回去了吧?

    有這樣做人婢女的嗎?

    “沒關係的,我家娘子不用我伺候,六公子六公子,你陣前用的是長槍還是這個刀啊,你再耍一下這個,這個是什麽?”

    “滾滾滾。”

    周六郎呸聲說道,再不理會那婢女,拿起衣衫大步而去,小廝丫頭忙小跑跟著。

    走出校場再聽不到那婢女的聒噪,小心的回頭看了眼,見確定無人跟隨,周六郎這才忍不住甩了甩酸疼的胳膊,微微齜牙咧嘴,這比上陣殺敵還累人……

    第二日,周六郎照舊出現在校場上,隻是一直等到日光刺目都沒有見到那女子。

    “早就說了,她就是嬉戲而已,什麽正事!”周六郎憤憤說道,將手中的長槍插在架子上,“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風雨無阻,豈能隨意?”

    “不是,公子,我聽說是殿試結果已經揭曉,十日後簪花跨馬遊街,所以程娘子去準備賀禮了。”一個小廝忙說道。

    昨日三月初七,省試之後的進士們參加了皇帝主持的殿試,經過一天一夜,揭曉了結果。

    “那個程四郎排在三百多位,又不是秦十三那般的一甲第八,有什麽好賀的。”周六郎嗤聲說道。

    “程娘子好像就是為秦十三公子準備賀禮呢。”小廝說道。

    周六郎的嗤聲一頓。

    給他?

    “不就是一個一甲第八…”他嘀咕道,“有什麽好賀的,我可是已經連升三極官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