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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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的夜晚有些涼爽,夜風從窗戶裏吹進來,帳簾子搖動。

    “我以前也哭過。”

    晉安郡王說道,手一下一下的拍撫著懷裏的人。

    “你猜是在誰麵前哭?”

    沒人問他。

    晉安郡王也沒想有人問,自己接著說。

    “李太醫。”他說道,說著笑起來,胸膛震動身子微微抖,“我當時把他快嚇死了。”

    笑了一刻他又安靜下來了,繼續輕輕的拍撫懷裏的人。

    “有個人能讓你失態大哭,就是一種幸福啊。”

    懷裏的發出一聲輕輕的嗯的悶哼。

    傳入晉安郡王耳內卻如同炸雷。

    “是啊是啊。”他低下頭忙笑道,“雖然我們都很慘,可是也不是不幸福,苦中也有樂。”

    低下頭感覺柔柔軟軟的,他忍不住用下巴蹭了蹭,然後又飛快的閃開。

    懷裏的人並沒有異動。

    “真的很慘。”悶悶的女聲從他的身前傳來,帶著幾分澀澀,“沒想到,竟然是錯的,做了那麽多,都是錯的。”

    “知道錯了就不錯了。”晉安郡王忙笑道,“有的人可是永遠都不知道錯了呢。”

    他說著話又小心的將下巴放低,在懷裏人的頭上輕輕的蹭蹭。

    剛挨到頭發懷裏的人身子猛地一動。

    晉安郡王忙抬起頭,心跳的咚咚。

    還好,還好,並沒有被踢下床。

    懷裏的人抬起頭。

    “他們的確是永遠都不知道了。”程嬌娘說道,聲音帶著哽咽。

    永遠不知道了。

    他們都死了。

    永遠不會知道了。

    晉安郡王忙伸手撫她的臉擦去其上的眼淚。

    “可是你知道了,還好你知道了,還有你知道了。”他忙說道。

    對。我知道了,還好我知道了,父親就是讓我來問的。我現在問到了,知道了。

    程嬌娘淚如雨下。再次將頭埋在晉安郡王的身前抱住他。

    晉安郡王心裏的歡喜早已經煙消雲散,也伸手緊緊抱住她。

    別哭了,別哭了,寧願看到你麵無表情,寧願你木然拒人千裏,也不願意看到你傷心如此。

    是什麽樣的心傷讓一個悲喜不表於外的人這樣的淚流不止。

    “程昉。”他隻覺得嗓子發澀,緊緊擁她在懷,手一下一下的拍撫她的肩背。“別難過。”

    程昉,別難過。

    晉安郡王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的,迷迷糊糊中伸手摸了下然後猛地驚醒了,枕邊空空懷裏空空,昨夜的事好似一場夢….

    他忙坐起來,低頭看到胸前皺巴巴的褻衣,其上還殘留些許濕意。

    不是夢!

    晉安郡王的臉上綻開笑意。

    “殿下。”

    聽到動靜,外間景公公忙走進來,看著掀起簾子坐在床邊的晉安郡王,目光就落在他的身前。

    皺巴巴的歪扭扭的褻衣都已經不算是穿在身上。隻能說是掛在身上,露出半個胸膛。

    再看晉安郡王抬手半掩嘴打個哈欠。

    “夫人呢?”他疲憊的問道。

    夫人呢…

    景公公撇撇嘴,看著晉安郡王發青的眼底。

    “夫人練箭去了。”他說道。

    作息鍛煉恢複如常。那就多少好了些了,晉安郡王鬆口氣,起身去淨房。

    “我也得練起來啊。”他說道,“問問李太醫,我能騎馬射箭了否。”

    “那個倒不急。”景公公忙跟著去一麵嘀嘀咕咕,“要緊的是節製些,殿下畢竟才好,仗著年輕可是不行的。”

    “什麽節製些?”晉安郡王皺眉問道,“你嘀嘀咕咕什麽呢?”

    不待景公公答話又想到什麽。

    “昨日京城裏都有什麽動靜?”

    隨著太子妃人選落定。京城裏朝堂裏嘩然很是熱鬧。

    景公公忙整容進了淨房低聲答話。

    程嬌娘回來時候,晉安郡王已經在院子裏轉了一圈了。

    晨光裏女子依舊的高鬢罩衫襦裙。帶著汗水的麵容顯得幾分精神,神情又恢複了淡然。目光掃過晉安郡王時也隻是微微的點點頭。

    晉安郡王有些怔怔,似乎昨夜那個縮在自己懷裏哭泣的女子是他幻化出來的。

    “先擺飯吧,我去洗洗就來。”她說道。

    不一樣了。

    晉安郡王笑了。

    這句話昨日可沒有。

    “擺飯吧。”他說道。

    院子裏的人應聲是,不知道是不是晉安郡王的錯覺,隻覺得侍女們的動作都帶著幾分歡悅,隻是當飯擺好,程嬌娘剛坐下的時候,素心急匆匆的進來了。

    “夫人,曹管事說,程平不見了。”她說道。

    不見了?

    晉安郡王神情驚訝。

    昨日曹管事和程平都歇在了郡王府,好好的人怎麽能不見了?

    素心的神情有些訕訕。

    “是跑了吧?”程嬌娘說道。

    是,剛才曹管事讓人來說,原話就是這混帳小子又跑了。

    可是這要是說出來實在是太丟人了。

    “曹管事已經去找了。”素心回避含蓄說道。

    程嬌娘笑了。

    “要找他可沒那麽容易。”她說道,放下碗筷起身。

    半芹和素心立刻反應過來,忙跟著動作。

    程嬌娘停下腳。

    “我去找找他。”她說道,看向晉安郡王。

    晉安郡王端著一盤子米糕就站起來了。

    “昨晚就沒吃飯呢,先吃兩口,讓府裏的人都去找。”他說道,一麵夾起一塊就送過來。

    屋子裏的侍女們忙低頭。

    程嬌娘張口接了,一麵抬袖子掩嘴遮擋著說話。

    “別人不行的,他要是要躲,沒幾個人能找到他。”她說道,一麵往裏走去。

    半芹和素心忙跟去伺候更衣。晉安郡王端著盤子也跟了過去。

    “他那麽厲害啊。”他笑說道。

    程嬌娘咽下口中的米糕點點頭,展開手臂由半芹穿上一件外袍。

    晉安郡王又遞來一塊。

    素心跪下整理衣角,半芹則矮身束上腰帶。

    “喝一口茶。”

    看著穿好衣裳。疾步出門的程嬌娘,晉安郡王又從侍女手裏拿過茶攔住說道。

    程嬌娘伸手接過一飲而盡。遞給他。

    晉安郡王一麵接住,另一手又將一塊米糕送過來,程嬌娘一口吃了疾步向外而去。

    景公公站在廳內從頭至尾看著這一幕,目瞪口呆。

    ……………………………………………

    西城門外,曹管事有些氣急敗壞的騎馬追來,看著側騎上披著連帽鬥篷罩住麵容的程嬌娘。

    “跑的時候很早,肯定還沒開城門,我一發現就讓人守住四個城門。都沒有見到,這小子一定躲在城裏。”他說道。

    “沒有,他已經出城了。”程嬌娘說道,抬眼看向城外,毫不猶豫的一催馬前行。

    曹管事等人忙呼啦啦的跟上。

    這一隊且為首的還是個女子的人馬引得路上的人紛紛側目。

    “看,在那邊。”

    奔出沒多遠,曹管事就猛地喊道,指著前邊大路上正晃悠悠走著的人。

    身後的馬蹄聲也讓前邊走著的人回過頭,頓時撒腳就跑。

    兩條腿哪裏比得過四條腿,很快就被追上圍住了。

    “你這混帳。你跑什麽跑!”曹管事跳下馬揪住程平喊道,“你要跑半路跑,竟然這個時候跑。也不看看那是什麽地方,你這是讓我家娘子沒臉了!”

    “沒跑沒跑。”程平一麵躲一麵喊道,“不是說好了我進京後隨意的嘛。”

    “你他娘的這也太隨意了吧?”曹管事瞪眼喊道。

    二人拉扯著程嬌娘下馬在路邊站住,曹管事忍住打這小子一頓的衝動,將人揪過來。

    “王妃。”程平一臉坦然的施禮,整了整被曹管事揪歪的衣襟。

    “您要走了嗎?”程嬌娘問道,帶著幾分不舍。

    程平幹笑兩聲,神情閃爍。

    “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條路上的?”他沒有回答,而是忽的問道。

    對啊。娘子為什麽出了府就徑直往這邊來了?還讓人把自己叫回來。

    曹管事心裏說道。

    “我家娘子當然知道。”但嘴上他還是哼聲說道。

    程嬌娘伸出手,在程平麵前展開。

    “這個。”她說道。

    在旁的人都忍不住看去。見她的手中是三枚大錢。

    這是?

    曹管事有些怔怔。

    程平笑了,抬頭看著程嬌娘。

    “娘子果然我輩之人啊。”他說道。

    話一出口。就見這女子的雙眼又淚光浮現,程平不由下意識的後退,但這一次那女子卻沒有失態大哭,而是低下頭施禮。

    地麵上有兩滴淚瞬時湮滅。

    “那娘子就不用問我為什麽要走了吧?”程平又笑著說道。

    為什麽?

    曹管事繼續怔怔。

    就說是因為他古怪所以娘子才古怪所以二人隻要見麵就都古怪了嘛,說的話每個字都懂,合在一起就是聽不懂。

    程嬌娘抬起頭帶著幾分激動。

    “您也看到了吧?”她說道,“那您說他是否…..”

    程平抬手打斷她的話。

    “娘子。”他帶著幾分肅然說道,指了指程嬌娘手裏的三個大錢,“既然是同道中人,不問不說的規矩不會忘了吧?”

    求卦問相,吉凶之測,是非當事人不問不說的。

    “況且,又沒給錢。”程平又揣手說道。

    程嬌娘笑了,眼中淚光閃閃。

    “是。”她施禮說道,起身又抬頭看著他,“可是,為什麽您要走呢?您來京城,是為了他吧?”

    明年現在的皇帝中宗薨,新帝登位,程平也就是從這時開始聲名鵲起,就是給新帝占卜一卦成名。

    現在那個曆史上讓程平占卜的新帝平王已經死了,程平還是來到京城了,而且見到了…….

    為什麽會走呢?不是應該留下來,或者問一卦,然後名聲起…….

    “我不是為了他。”程平笑了,“我怎麽會是為了他呢?我有餘,非不足,為什麽要來找他?”

    程嬌娘看著他。

    “益我貨者損我神,生我名者殺我身。”她說道。

    程平眼一亮,伸手點點。

    “好,好,好。”他連說三個好字,“娘子果然同道中人。”

    程嬌娘笑了,抬袖子掩麵將眼中的淚擦去。

    這便是先祖大人給表明身份的平王說的話,拒絕了平王許他做官,沒想到今時今日竟然是在這種場合下由自己說出來的。

    “更況且有了娘子。”程平看著她又一笑,帶著幾分意味深長說道,“我也沒必須在了。”

    程嬌娘一怔。

    “那我就告辭了。”程平施禮說道。

    程嬌娘避開他的禮,一麵匆匆還禮一麵又上前一步。

    “您要去哪裏?”她急急問道,“回江州嗎?”

    “是啊,回江州去,哦,對了,聽說太平觀是娘子的,那不知可借來一用?”程平問道。

    程嬌娘應聲是。

    程平便笑著再一施禮。

    程嬌娘自然忙又避開。

    程平站直身子,看著終於敢正視自己的女子,神情裏敬畏減緩,更多的是不舍,就好像幼童離開親人一般戀戀。

    他停下腳,看著程嬌娘。

    “我研讀老子有些所得。”他說道,“不知道娘子想不想聽一聽?”

    程嬌娘看著他再次抬起袖子半掩,眼中的淚滑出,不待淚水滴落她深深的彎腰施禮。

    “請大人賜教。”她哽咽說道。

    初秋清晨的官道上,進城的出城的人漸漸的多起來,騎馬的坐轎的,挑擔子的推車的,綾羅綢緞的粗布麻衣的老老幼幼男男女女不絕,經過這裏時,人們都忍不住將視線看向路邊。

    路邊的野地裏孤零零的長著一棵大楸樹,此時枝葉依舊濃綠。

    這麽大的楸樹並不是很少見,吸引大家的是樹下坐著的兩人。

    一個年輕的男子抬手指天指地侃侃而談,一個年輕的小娘子端坐認真的聆聽。

    “…所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即為物有所宗,類有所祖,天地,物之大者,人次之矣……”

    這是做什麽呢?

    有人便忍不住好奇走過去,樹下四周侍立的隨從並沒有阻止,那說的聽的人也沒有不悅,如同忘我一般各自入神。

    “……天地生於太和,太和生於虛冥,則為有生於無….天地之道,一陰一陽…..但伺命在我,何求於大….”

    朗朗的聲音在野外樹下散開,漸漸的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遠遠看去成為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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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嬌娘終於破境展翅翱翔,我也終於又活過來了!!!!!

    足足將近一個月卡文卡的死去活來的!!

    謝謝不離不棄一直陪伴的朋友們,謝謝一直投票的朋友們,毫不誇張的說,這一本書如果能略有成績,都是大家的功勞,我一步一步都是被大家扶持著指點著鼓勵著走過來的。

    閑話不是現在說以後再說,現在我滿血複活開啟求票模式,請求還沒有票的朋友們,來吧,為了月底的粉紅,開始吧。(未完待續)r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