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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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了?

    那個堵著城門的結實的年輕人竟然倒了?

    秦弧隻覺得腦子裏瞬時一片空白,一切似乎都停滯了。

    但周圍的人並沒有因此而停滯,當周箙倒下的那一刻,秦弧身邊的巡甲們都蜂擁而上,要趁機關上城門,而倒在地上的周箙也被晉安郡王那邊的人拉了進去,同時最先倒下的那兩個隨從的屍體被猛地推過來,將城門撐住,兩隻弓弩對準了衝來的人。

    連珠箭飛來,巡甲們倒下不少,湧湧向前的隊伍頓時又開始後退。

    “公子。”

    秦弧還呆立著,被身邊的親隨拉住後退,避開晉安郡王的人射來的箭。

    這一拉一拽一踉蹌,讓秦弧回過神,四周的嘈雜聲湧湧。

    “公子,那群人衝過來了。”

    “公子,府尹的援兵到了。”

    喊聲說話聲,秦弧都耳進耳出,他的視線一直看著城門。

    城門那邊晉安郡王的人並沒有因為他們後退而趁機將城門大開,而是依舊用兩具屍體一左一右支撐開城門,留著兩人站立的縫隙,輪換著擺出二人弓弩陣阻止這邊的人靠近。

    而隨著從城內奔來的援手,城門這邊防守便有些微亂。

    “走。”

    晉安郡王說道。

    他已經騎上馬了,周箙也被穩穩的扶上馬,兩個披風左右避開胸口上的長箭將他牢牢的綁在晉安晉安郡王身前。

    “殿下,不如等城外援兵來了再進城。”顧先生說道。

    雖然城中來了一些援手,但對於偌大的遍布城防巡甲巡捕的京城來說,闖進去猶如泥牛入海。

    “我不想等了。”晉安郡王說道。

    “那讓別人來扶著他。”顧先生又急道。

    “我如今拉不得弓箭,揮不得重劍,護著他最合適,就別占用別的人手了。”晉安郡王說道,看了眼一旁也已經上馬的景公公,“走。”

    聞聽此言,景公公應聲是,一把抽出馬刀,催馬前躍。

    城門邊的兩人同時讓開,在景公公躍出之後,也翻身上馬,緊跟著晉安郡王而出,前後左右將晉安郡王護在中間直向城內奔去。

    城門前混戰更亂。

    看著原本躲在城門的後人奔出來,為首的人長刀揮出一連串寒光,迎上的守城兵倒了一片頓時駭然,不由潰散。

    “公子。”親隨一把按住秦弧,二人齊齊的矮身,躲過了一道橫掃來的刀光。

    人馬越過去,與那些接應來的援手混合,頓時更為凶猛的聚成一團,滾滾向城中而去。

    “他們進去了!”

    耳邊響起喊聲。

    他過去了。

    秦弧手中握著弓箭看著。

    他看到了馬上的周箙。

    他過去了……

    太快了,又被人擋著看不清。

    看不清他了……

    他……他怎麽樣了……

    周箙!

    “公子?”

    親隨話音才落就見身邊的秦弧跑開了,再轉頭見秦弧翻身上馬也向城中追了過去。

    “追!快追!”

    親隨反應過來指揮眾人喊道。

    ……………………………………………………………

    “在那邊!”

    相比於外邊喧鬧,皇宮內倒是安靜一片,除了偶爾某一個地方掀起一陣嘈雜。

    明晃晃的火把照亮著宮殿四周,一隊隊舉著刀槍弓弩的禁軍湧湧而來。

    所到之處空無一人。

    “哪裏有?”

    “明明我適才看到了。”

    “真是見鬼了。”

    一眾人麵麵相覷,又難掩喪氣。

    這麽一個大活人,又是個沒來過宮裏幾次的女人,竟然能躲過他們這些在宮中值守多年的禁衛的搜查。

    宮裏為了嚴防刺客,沒有高大的樹木,也沒有刻意屏障的山石,她能躲到哪裏去?

    真是奇怪了。

    “再搜!”為首的禁軍喝道,“除非她插上翅膀飛出宮去!”

    深宮之中夜色比其他地方要深一些。

    一個人影在夜色裏一閃而過,又飛快的退回來。

    程嬌娘站定腳步,抬手掐算一刻,又抬頭看天,空中的星辰已經變淡,天快要明了。

    天地就是一盤風水陣。

    山川各有向,人居自有定。

    皇宮更是集風水大成之地,風水有眼,眼為生泉。

    伴著心裏念念,這動作是一眨眼間完成的,旋即她抬腳邁步向一個方向奔去。

    身後腳步聲嘈雜,火把明亮起來。

    “……又沒有!”

    “…再找再找!”

    ………………………………………………………

    皇城牆外一隊禁軍疾馳而過,沿途散開,遠遠的看去,來去的方向皆是如此,很顯然已經將整個皇城圍了起來。

    宣德門前京兆府尹正聽完一個下屬稟告,便立刻轉身,疾步走到廣場上正聚集的大臣們。

    “秦大人。”他喊道。

    秦侍講便從幾個大臣中間看過來。

    “皇城已經圍上了。”府尹說道,一麵又和其他大臣們點頭示意。

    府尹的身份比秦侍講不低,但卻第一個招呼他,其中的意思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府尹這個曾經是高淩波一派的人如今已經成了秦侍講的自己人了。

    不知道秦侍講是怎麽說服他的,京城內的防務由兩處掌握,一個皇城司,一個京兆尹,原本這兩個都掌握在高淩波手裏,所以他行事才肆無忌憚,如今扳過來一個,也讓今日的事不那麽凶險。

    他們這些人也才有底氣敢豁出去大晚上的過來。

    “真是多虧了秦大人及時布防啊。”幾個朝臣紛紛說道。

    秦侍講搖頭。

    “這種事,有什麽可慶幸的。”他歎氣說道。

    府尹也忙跟著歎口氣,畢竟曾經是高淩波的人烙印在,他還沒膽子等著眾人恭維自己。

    “可是到底是讓賊子得逞。”他說道,一麵忍不住哽咽,“太子殿下不知道…”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麵色就變得複雜起來。

    “皇後娘娘。”

    秦侍講向另一邊走去,皇後席地坐著,已經顧不得形象,也沒什了什麽形象,皇後的禮服也被火燎了,發鬢也亂了,身邊剩下的宮女受了傷也不能動不能給她整理。

    原本張純等人勸皇後娘娘去就近的官署歇息,但皇後斷然拒絕了。

    “太後皇帝太子都在賊人手裏,本宮怎麽能歇息?”

    聽到秦侍講說話,緊緊攥著印璽的皇後看過來。

    “娘娘,太子如今如何?”秦侍講問道。

    皇後神情哀戚。

    “太後寢宮被高賊陳賊把持,根本就無從知曉。”她說道,“據最早的透出的消息是,太子已經七竅出血….”

    七竅出血!

    那人就是完了完了。

    豎起耳朵聽到的朝臣們心裏鬆口氣。

    那就好,也剩的他們白冒一次險。

    太子要不是不死,高淩波和陳紹的罪還不好定呢。

    “如此賊子。”一個朝臣頓時捶胸頓足喊道,“如此賊子啊,害我君主啊!”

    他說這話就衝向城門。

    “老臣要撞開這個城門!”

    戲演一演就行了,幾個朝臣忙伸手攔住,紛紛勸說。

    “皇城圍防已經好了,即刻就要攻開城門,大人且稍安。”

    亂哄哄中,有聲音忽的尖亮的響起。

    “什麽,太子哥哥被人害了?”

    一個稚氣的童聲忽的響起來。

    來人裏竟然還有孩童?

    大家忙尋聲看去,秦侍講已經先行一步走向一邊。

    那邊不知什麽時候來了一輛馬車,有人下了車走過來,手裏拉著一個小童。

    “延平郡王。”秦侍講施禮喊道,“您怎麽來了?”

    延平郡王!

    在場的大臣心中都是一跳,看向來人。

    由於曆來皇帝對宗室的忌諱,這些親王也好郡王也好都不怎麽能經常進京,在場的官員們認真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這位果然是與皇帝同年的延平郡王。

    “….大人。”府尹忙搶著開口,對秦侍講說道,也是對在場的朝臣們解釋,“延平郡王和長泰國公爺昨日傍晚進京的,因為天晚了,就沒有進宮遞消息,安置在府衙驛館,等今日天命再進宮拜見。”

    太子大婚,外地的宗室皇親們入京是朝廷準許的,算著日子也的確有該到了的了。

    但是,延平郡王這到的也有點太巧了,還帶著其子…..

    “街上鬧得厲害,本王實在是不安心。”延平郡王說道,走近前來,宮門前的火把照亮了他的形容。

    如果周箙此時此刻在的話,應該能認出這個延平郡王,隻是此時換上了華貴衣衫,帶著玉冠,是一個美鬢中年男子,而不是那個扣著帽子胡子拉碴穿著布衣毫不起眼的車夫。

    “街上鬧得厲害?”府尹接過話,麵色帶著幾分歉意,“郡王放心,我已經吩咐全城戒嚴了,不會有反賊逆黨在街上鬧事,想必是巡查布防的驚擾了郡王。”

    他們這邊一問一答說的流暢,四周聽清的大臣心裏也變得透亮了。

    延平郡王進京,秦家的安排,京城的城防已經布置得當,不會有別人再進來了,他們現在隻需要做的就是對付皇城裏的兩個賊人了。

    適才城門那邊亮起的兩個煙花,就是他們的安排吧。

    原本以為高淩波高明,拉攏住了陳紹,沒想到翻手之間形式大變。

    太子死,皇後夜奔而出,作證高淩波陳紹大逆不道謀害皇嗣罪。

    太子死了,皇帝依舊病重,國不可一日無君,皇嗣事再次擺到眼前,但這一次沒有別的選擇了,隻有過繼。

    怪不得秦家這次會讓張純占了迎接皇後娘娘的頭功呢。

    如此一來,皇後記恩張純夜奔來援手,肯定唯張純馬首是瞻,而張純本就是個過繼派,所以如今在場的多數也都是當初跟隨張純提議過繼的朝臣。

    為了安撫人心,穩定朝局,也為了得到在新君心裏的地位,與其等那些宗室們都到齊了再討論遴選,還不如就選定這個參與了這場宮變大事的延平郡王之子呢。

    至少有這一夜的情分在,君臣之間相處會很不錯的。

    過繼的人選也就再清楚明白不過了。

    雖然宮內情況如何還未知,但接下來的事如何安排眾人心裏已經有數了。

    這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高淩波曾經費盡心機安排的這一切,如今都將成為狼子野心的罪證,而最終成就的是秦家。

    不,也不能說是秦家,他們在場的人都是有功的,無利不起早,富貴險中求,如今大家算是求得了。

    延平郡王和府尹對話隻有幾句,眾人心裏閃過的這些念頭也隻是轉瞬間。

    延平郡王已經拉著兒子疾步向皇後去了。

    “娘娘。”他聲音哽咽喚道,遠遠的就大禮參拜。

    伶俐的國公爺也跪在地上大哭起來。

    “娘娘受苦了。”

    皇後娘娘站起身,神情有些複雜。

    這樣啊,既然他們來了,那,就不會再有別人來了,此時此刻,有一個宗室就足夠了,盡心安排了此事的人是不會讓多餘的人出現的。

    不過,世上的事也說不定。

    她都來了,那他還會遠嗎?

    他們就這樣的被阻攔在外了嗎?

    場麵忽的安靜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皇後,等待她說一句話,一句話很平常的場麵話,但偏偏就是遲遲開不了口一般。

    延平郡王覺得自己的身子躬的有些僵硬了。

    “郡王,娘娘適才受了…..”府尹忽的開口說道,跨上前一步。

    有人打圓場就好了,娘娘適才受了驚嚇說不出話也是正常的。

    延平郡王鬆口氣,便要再次躬身。

    馬蹄聲就是在這時候傳來的。

    越來越近,越來越大,每個人似乎都能感受到地麵的顫抖,如同千軍萬馬而來。

    這是……

    眾人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禦街上,延平郡王也站直了身子扭過頭。

    火把明亮,一隊鎧甲鮮明的兵馬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

    “是衛戍軍!”有人脫口喊道。

    府尹和秦侍講麵色則是一變。

    竟然調動了衛戍軍!

    怎麽會調動了京城外的衛戍軍?

    兵馬近前,慢慢的分隊散開為兩列,讓走在其中的人展露出來。

    看到其中的人,眾人不由再次一驚。

    “晉安郡王快救駕!”

    還沒等眾人回過神,便有男聲陡然喊道,同時人也疾步而出,衝近前來的人施禮。

    又是張純!

    錯了錯了,秦家沒有拉攏了張純,大家都是過繼派,但過繼派也是有自己的派的,秦家的派和張純的派不是一個派啊,二人也不過是合作一把,或者,互相利用一把?

    高淩波陳紹已經不足畏懼了,他們便也該各自為各自擇選了。

    真是亂死了,那他們該怎麽辦?選哪個派?

    正猶豫間,皇後也抬腳邁步疾奔過來了。

    “晉安。”她哽咽喊道,“快救駕!”

    猶豫的人便又少了一部分。

    “晉安郡王殿下,快救駕。”宮門前響起零零散散的符合聲。

    但還是有人神色帶著幾分猶豫又不悅。

    救駕?半夜帶著衛戍軍闖入京城,說是救駕,也能說是其心不良啊,怎麽也比不得這邊溫潤醇厚隻有關心的延平郡王能安撫人心啊。

    晉安郡王的身前還攬著周箙,他伸手扶住周箙的肩頭,沒有看在場的任何人一眼,隻是神情木然的看向高大厚實的宣德門。

    “太後皇帝太子被奸人所害,本王特來救駕。”他慢慢說道,一麵抬起手,又慢慢的落下,“攻城!”

    攻城?

    什麽意思?

    眾人再次愣了下。

    伴著這句話落,跟隨在其後的大批人馬一陣騷動,似乎有什麽東西被推出來,在眾臣還未看清的時候,就聽得轟的一聲,眼前火光一閃,耳邊巨響震耳欲聾,腳下地麵劇抖。

    厚重的宣德門上冒出黑煙火光。

    我的親娘啊!

    在場的朝臣頓時幾乎全軟倒。

    這也太凶悍了吧!話也不多說一句?

    一聲未停,又是一聲轟隆震天響。

    “晉安郡王快救駕!晉安郡王快救駕!”

    伴著響聲落,門前呼喝聲轟轟而起。

    在這一片轟轟聲,身形雖然搖晃但依舊站穩了的秦侍講麵色漸漸發白,視線牢牢的釘在晉安郡王身上。

    “十三呢?”

    他的嘴唇蠕動兩下喃喃說道。

    十三呢?他的十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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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歇了兩天病假工作堆積忙的很,所以寫的字數多一些,不能二更請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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