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絮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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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的京城,是一年中的好時節。

    天子寢宮內,幾個宮女說說笑笑的擺放菊花。

    “娘娘,您看著擺這裏可好?”安妃轉頭問道。

    皇後坐在天子臥榻前,正接過宮女手裏的毛巾給皇帝擦臉。

    “好。”她說道。

    “娘娘,您都沒看。”安妃嗔怪道,一麵想到什麽,“臣妾給太後也送去了,結果她竟然把臣妾的菊花都給砸了。”

    “不是說了別去打擾太後靜養嗎?”皇後皺眉說道。

    “娘娘,您讓臣妾管理後宮,臣妾怎麽能疏忽了太後娘娘呢。”安妃笑嘻嘻說道。

    錦衣夜行怎麽能忍受,她現在可是後宮中為大,自然要好好的享受。

    門外傳來腳步聲。

    “娘娘,太子殿下來了。”內侍說道。

    安妃忙施禮告退從側殿出去了。

    方伯琮走進殿內,恭敬的對皇後和皇帝施禮。

    皇後含笑看著施禮的方伯琮。

    “大朝會散了?”她問道,“還要來這裏議政嗎?”

    方伯琮點點頭。

    “稍等一刻,待本宮給陛下喂藥就好。”皇後說道,一麵坐下來。

    “孩兒來吧。”方伯琮說道。

    “你且先去吃飯吧,表孝心也不在這一次兩次。”皇後說道,又一笑,“更況且,你要進子的孝心,本宮還要盡妻的本分呢。”

    方伯琮含笑應聲是,施禮去另一邊,一麵讓內侍們傳膳。

    “朝臣們那邊送去一些湯羹,天涼了,都站了一大早了,讓他們也暖一暖。”他說道。

    內侍們應聲是忙去了。

    “都說太子脾氣不好。”皇後笑著對身邊的內侍說道,“可是太子明明心善的很。”

    內侍們陪笑應聲是。

    “有老臣在朝堂應對時,太子都會賜坐呢。”他們說道,“這都是肖像陛下寬厚仁慈呢。”

    那些說太子有太祖遺風的話太宗一脈的皇帝皇後自然不願意聽。

    皇後轉頭看著皇帝。

    “陛下從小就喜歡他,還親自帶著他處理朝事,太子雖然不是陛下親生,但卻是在陛下身邊長大的,耳濡目染,自然像陛下。”她含笑說道。

    內侍們應聲是,看著皇後接過了宮女遞來的湯藥,便上前攙扶起皇帝,取來鶴嘴壺。

    “娘娘,秀王妃還沒走呢。”內侍低聲說道。

    宣文太子的葬禮已經結束了,宗室們紛紛離京,隻有秀王妃說病了留在京城養病還沒走。

    “這都養了快要一個月了。”內侍說道。

    皇後慢慢的攪動湯藥。

    “她就是養一年也沒事。”她說道,“宣文太子不在了。”

    宣文太子在不在,跟太子殿下和秀王妃有什麽關係?內侍不解。

    “當年宣文太子出事,瑋太子砸碎了一屋子的禮物,你們忘了嗎?”皇後說道。

    內侍們想了想才想起來,那種小事還真沒注意。

    “瑋太子不想記得以前,自然也不願意見以前的那些人。”皇後說道,輕輕的吹了吹湯藥,“誰要是非逼著太子去想,那就不能埋怨太子脾氣不好了。”

    別人高興不高興,太子殿下不怎麽在意,反正他是絕對不會讓自己不高興。

    內侍們明白了都笑了。

    “其實太子殿下是很重情義的。”一個內侍說道。

    皇後點點頭,看向皇帝,內侍們忙扶著皇帝,看著皇後喂藥。

    皇帝雖然能吞咽,但因為昏迷不能自理,喂藥很是費力,一小碗湯藥足足用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吃完。

    “娘娘辛苦了,這些事奴婢們來就可以了。”內侍說道,看著用手巾擦汗的皇後。

    皇後笑了笑,給皇帝擦嘴角。

    “事誰來做無所謂,隻是這份心意不同。”她說道。

    “如今也就娘娘有這份心意了。”內侍感歎道。

    “那倒也不是。”皇後說道,“是以前陛下得到的心意太多了。”

    她說道這裏站起身來。

    “好了,別耽擱了朝事。”

    皇後走出天子寢宮,回頭看朝臣們魚貫邁入。

    安妃在一旁等候著迎接過來,親自攙扶著皇後前行。

    “娘娘,您說陛下能聽到嗎?”她忽的說道。

    除了大朝會天子無法前往,其他時候的朝事太子都堅持在天子寢宮,就連批閱奏章也在這裏,每一本奏章還都念給天子聽。

    外界一片讚歎太子純孝,但同時私下都很多嘲諷。

    惺惺作態,沽名釣譽,奸猾之輩之類的說辭都有。

    “有時候人做事並不是為了讓誰聽,n/”>逍遙小邪仙最新章節讓誰看的。”皇後說道。

    “那是為了什麽?”安妃問道。

    女為悅己者容人之常情啊。

    “什麽都不為。”皇後說道。

    怎麽可能!

    安妃心裏說道,當然不敢說出來,她可不是傻子。

    想到傻子便想到一事。

    “娘娘,太子妃您去看過了嗎?”她低聲問道。

    皇後的腳步微微一頓。

    自從宮變之後,程嬌娘再沒有出現過,從晉安郡王府到太子府,一直藏於內宅,太子妃身子有病的消息便漸漸的傳出來了。

    說太子妃身有疾,但從來不曾有太醫去診治,因為神醫娘子的身份,傳言便越來越離譜。

    皇後卻心裏便更肯定是那日宮變受傷的緣故,沒想到傷的這麽重。

    她提出去看望太子妃,但太子卻委婉的拒絕了。

    不知道到底怎麽樣了。

    午後安靜的東宮變得熱鬧起來,伴著腳步聲,院子裏的內侍侍女紛紛低頭施禮。

    “太子殿下。”

    方伯琮負手疾步而過,門前的侍女拉開屋門,室內的侍女們隨同進了淨房,一番洗漱更衣,脫下了太子禮服,換上了月白家常袍,也不束帶,木簪挽冠,鬆鬆垮垮的走出來。

    “今日吃了什麽?”他問道。

    內室裏兩個侍女忙施禮。

    “回殿下的話,太子妃殿下吃了一碗參粥。”一個說道。

    “吃過飯就伺候著太子妃到園子裏走了一刻鍾。”另一個則說道。

    “回來後飲了李太醫配的茶湯。”先一個接著說道,“歇息了一刻。”

    “剛剛給太子妃讀了一節書。”另一個接著說道。

    有侍女從外邊進來捧著一個蓋盅。

    “殿下,太子妃用的梨子汁好了。”她說道。

    方伯琮點點頭,伸手。

    那侍女忙屈身遞過來。

    兩個侍女將臥榻上的程嬌娘攙扶坐起,墊好靠背,便低頭退了出去。

    方伯琮盤膝坐在臥榻上,小心的慢慢的將湯盅裏的梨子汁喂給程嬌娘。

    “涼的好喝?還是熱的好喝?”他說道,一手扶著她的下巴,助她嘴閉合,但饒是如此還是有汁水流了出來,又拿起帕子擦拭。

    喂湯汁,助咽,擦拭,幾乎是一瞬間同時發生,但做起來動作流暢絲毫沒有慌亂狼狽。

    “我都嚐過了,覺得涼的好喝。”他繼續說道,“不過誰知道你呢。”

    他說著看著程嬌娘。

    “你這麽古怪的人。”

    抬手再次慢慢的喂一口,重複著撫擦的動作。

    “李太醫已經到了湘南了,隻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要找的。”他說到這裏又歎口氣,“我不問你,你就不和我說這些事,你看看,現在有多麻煩,找都沒地找,問也不知道去哪裏問。”

    他說著話伸手戳了戳程嬌娘的額頭。

    “你還真是說到做到,一閉眼扔下這些事什麽都不管了,不就是欺負我這個老實人嗎?”

    聽的室內嘀嘀咕咕似乎很熱鬧,但始終說話的隻有一個聲音,門外的侍女們忍不住對視一眼。

    “以前殿下和宣文太子在一起就這樣。”一個侍女低聲說道。

    以前和宣文太子就這樣,自己說著自己的話,對方根本就聽不到聽不懂不回應。

    宣文太子不在了,太子妃又成了這樣。

    “殿下真是可憐。”一個侍女喃喃低聲說道。

    原本不覺得如何,聽著侍女一句可憐說出來,在場的侍女們都愣了下,旋即再聽室內的說話聲就覺得心口發悶。

    一個人的自娛自樂自言自語,是挺可憐的。

    內裏的說話聲漸漸小了,外間的侍女透過珠簾子看去,見臥榻上方伯琮側臥著,一隻手搭在程嬌娘的身上睡去了。

    侍女們便忙低頭輕手輕腳的退了出來,拉上屋門,院子裏再次恢複了安靜。

    …………………………………………………….

    一盞盞燈點亮,照得亭台樓閣璀璨生輝,其間更有一片菊花光彩奪目。

    “你看那邊。”方伯琮說道,伸手指著遠處,“那是進貢的,隻有三盆,陛下那裏留了一盆,餘下的皇後都送來了。”

    他說著轉頭,看著一旁被四個內侍抬著的軟轎上的程嬌娘。

    “皇後說想讓你看了畫下來。”

    一麵抬腳邁步,在擺滿了菊花的小徑漫步,內侍們抬著軟轎跟隨。

    “原來你字的好,畫更好,周箙這混帳什麽都不要,就從家裏拿了一卷軸。”

    他說著回頭一笑。

    “孤,就不給他,氣死他。”

    軟轎上裹著大紅鬥篷的女子神情安靜,深秋的夜風吹來,兜帽飄動擋住了她的臉。

    方伯琮伸手撫開,將兜帽整理好。

    “這些日子忙,等到今日才有空陪你轉轉,我知道你不在意,誰讓我在意呢。”

    站在路旁看著這邊的景公公微微皺眉,一旁一個內侍歎口氣。

    “大人。”他低聲說道,“這樣下去,不太好吧。”

    明明太子妃不是個正常的人,偏偏殿下像待正常人一樣,夜裏同眠,膳食共進,就連晨練都帶著太子妃,他在校場拉弓射箭,太子妃的軟轎就在一旁,更別提隨時隨地的說話了。

    他們這些跟在身邊的人有時候都看得毛骨悚然。

    “至少太子府也該進些新人了。”內侍接著說道,“殿下身邊可是一直沒人伺候呢,殿下年紀可不小…”

    景公公轉頭看他。

    “這話誰和你說的?”他問道。

    內侍愣了下。

    “沒人啊。”他說道,“我自己想的,大人,我也跟著太子殿下這麽多年了,沒別的心思。”

    景公公點點頭。

    “那就好,要死你自己死去,別拖累別人。”他說道。

    內侍愕然,頓時又惶惶,抬手狠狠的打了自己臉。

    景公公不再看他,看那邊方伯琮和程嬌娘的轎子轉回了,忙疾步迎接去。

    那內侍低頭避讓一邊,待一行人向寢宮而去,才再抬起頭。

    “可是,這是早晚的事。”他喃喃說道,“陛下因為子嗣艱難才過繼,難道太子殿下不為子嗣考慮了嗎?現在不考慮,那等將來登基為帝呢?”

    ………………………………………………………..

    九月末的夜已經有了寒意,北風呼呼,天子寢宮內燈火搖晃。

    側殿裏的皇後已經換上了褻衣散了發在燈下看書,聽到風響,便抬起頭。

    “陛下那邊可加了被褥?”她問道,“太醫說了,陛下久病之人,受不得寒氣。”

    門外的內侍應聲是。

    “已經加了。”他說道。

    皇後便低下頭接著看書。

    “娘娘。”門外傳來有些急促的聲音。

    皇後抬起頭。

    見是陛下那邊伺候的內侍,燈下那內侍神情惶惶。

    皇後心裏咯噔一下,猛地站起來。

    “陛下怎麽了?”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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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上輕輕的敲擊聲在夜色裏格外的刺耳,臥榻上的方伯琮猛地起身。

    室內夜燈昏昏,門外又響起兩聲。

    “殿下,殿下。”伴著低低的呼喚。

    “什麽事?”方伯琮問道,一麵伸手將因為起的猛帶起的被褥掖了掖。

    內裏昏昏夜燈下程嬌娘安睡依舊。

    門被拉開了,景公公疾步而進。

    “殿下,皇後問,您可方便進宮?”他低聲說道。

    方伯琮麵色微變。

    不是傳進宮,而是問可便進宮。

    皇宮自然不是隨便就能進的,但如果要你進宮的話,可不會問你方便不方便。

    宮內肯定出了不便的事。

    皇帝陛下。

    方伯琮立刻就想到了,他起身下床。

    “殿下。”景公公開口喚道,帶著幾分提醒。

    雖然按常理天子有事太子應該立刻去,但作為過繼的太子還是有些不同,更況且因為當初宣文太子事件時方伯琮帶兵也入城還炸了宮城們,如今私下流言很多。

    如果天子出事他也在身邊的話,隻怕更有不堪的流言。

    這也是皇後的所以悄悄的來問的緣故吧。

    如果太子不在身邊,天子出了事,雖然可能還會有流言,但到底是無根虛無一些。

    方伯琮的腳步沒有停頓。

    “更衣,備車。”他說道。

    我方伯琮何懼他人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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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想大章一口氣寫完,可是不願意讓大家等,且寫呀寫呀的還是寫不完,那我就分著寫和更吧,晚上還有一更。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