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V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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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章

    夏芍藥最近遇上了一件為難事,愛花成癡的夏南天趁著何娉婷前來作客的時候,提出開年之後想要去芍藥圃裏幹活。

    何娉婷一臉崩潰的來問夏芍藥,“……你家老爹說的不是真的吧?”

    夏家如今門第可不低,家裏女婿做著官,夏南天也好在家裏做老太爺了,帶帶大孫子,聽聽曲子喝喝花養老了,他倒好,想起一出是一出,背著夏芍藥自己找活幹。

    夏芍藥:“……”她這會兒倒有些後悔了,早知道還能碰上這難題,就應該全家人跟著夏景行去長安城。

    上次在洛陽,晉王恃強綁了她,過後她也害怕過,這才肯讓夏景行前往燕雲十六州建功立業。雖然知道他今時不同於往日 ,可夏芍藥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擔著心,生怕全家去了長安城,在晉王的地盤上,他再做出什麽事情來。

    原本是想減少夏景行的牽掛,讓他安心在長安辦事,哪知道卻冒出這樁事情來。

    何娉婷還偷笑,“若是我爹知道這個消息,不知道得多高興。他最喜歡把夏伯伯踩到泥地裏。”

    夏南天與何康元乃是老對頭,整個洛陽城的人都知道。有時候何娉婷與夏芍藥還拿此事互相打趣,道兩家是“世仇”。

    夏芍藥想想自己老父對芍藥花的鍾情,種了一輩子芍藥花,結果臨老連家裏的花圃也讓她出手賣了,心裏就愧疚的慌,“這事兒等夫君從長安回來以後,我們商量過了再說吧。”

    她也不敢保證能說動夏南天打消這個念頭,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快籌銀子買回來,可家裏的銀子也隻有燕王府產業的抽成,離贖回園子還差的遠。

    鑒於這點,白天夏芍藥陪小平安玩會兒,就將他送到夏南天身邊,讓孩子分散分散他的注意力,晚上也讓小平安繼續跟著祖父睡。

    原本夏景行離開洛陽的時候,小平安就已經開始跟著夏芍藥睡了。母子倆分別大半年,夏芍藥好不容易才將孩子攏過來,卻又不得不將孩子推給夏南天。

    也許人上了年紀之後就更怕寂寞了,總想找點事兒做。對於夏南天來說,燕王府的產業管起來也很容易,生意早都上了軌道,各處又有掌櫃的,他這位總管事隻要每月去查帳,抽空去鋪子酒樓賭坊等處巡查一圈就可以了。有時候他帶著小平安去醉雲居,叫一桌子點心打發時間。

    夏芍藥偶爾抬頭,瞧見他兩鬢開始顯出花白色來,就覺得鼻端酸澀難言,盼著夏景行盡快回來。

    她哪裏知道,夏景行此刻在長安城已經有了歸意。

    晉王府裏的侍衛被他打的鼻青臉腫,方宏義向晉王稟報的時候腦袋都恨不得垂到桌子下麵去,原本是準備好了挨頓臭罵這事兒才能過去的,至於事後晉王是跑進宮去向聖人告狀,還是將此事壓下不提,那都是他當主子的決定,下人無權幹涉。

    不過方宏義覺得,以晉王護短的性子,自己王府裏護衛被打了,不鬧到聖人麵前去那才奇怪。

    妙就妙在這節骨眼上,宮裏天使來傳旨,召晉王進宮,方宏義才逃過一劫,等晉王風風火火收拾好了帶著人往宮裏去了,他才有時間跑去問傳話的小廝,“侯爺真的頂著那張臉去宮裏了?”

    小廝一臉的八卦,悄悄將昨晚鎮北侯親自跑來找晉王爺,王爺居然打發他走了之事告訴了方宏義,“方哥你說怪不怪?平日鎮北侯見到咱們王爺就跟老鼠見到貓一般,恨不得繞道走,拜年都恨不得打發了世子來,自己不露麵兒。昨兒鎮北侯見到咱們王爺,腦袋昂的可高了,高聲大氣,倒好像王爺欠著他什麽。王爺就更奇怪了,不但沒動手,還催侯爺快點回家。”

    作為下人,他表示看不懂這翁婿倆突變的相處模式。

    方宏義想想懷化大將軍揍人的狠勁兒,心裏暗暗猜測:難道是鎮北侯見長子展示出了非凡的反抗晉王府的能力,這才有膽子上門來跟王爺叫板?

    昨兒他被懷化大將軍打的爬不起來,眼睜睜看著翻遍整個長安城才翻出來的鎮北侯大搖大擺從歸雲館走了,心裏已經盤算回來之後因為沒抓到人,會被晉王如何懲罰,哪知道鎮北侯倒親自送上門來了。

    方宏義也看不懂了,這翁婿倆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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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趕往宮裏的晉王內心比方宏義更糊塗。如果說寧謙一開始就反抗,不肯被晉王府壓製,那也就罷了,好歹那會兒還年輕氣盛,這都一把年紀了,多少年在自己麵前忍氣吞聲,怎麽忽然有一天就不肯再忍受了呢?

    他聽到寧謙在丹鳳門前去曬臉上的傷,肚裏就火冒三丈,若是寧謙在自己麵前,必定要甩他一個耳刮子。再想想府裏那些被夏景行打成豬頭的護衛,就更糟心了。

    ——感情寧家父子就是專門跑來跟他做對的!

    他進宮的時候,朝會已經散了。因著如今入了冬,也快進入臘月了,既無戰事,各地也算太平,就算是些微不和諧處,下麵官員也死死瞞著聖人,就怕讓聖人不高興,掃了過年的興致,因此今日朝會除了鎮北侯上宮裏來討要藥膏之事,再沒旁的事體。

    文武臣工倒是想留下來瞧瞧熱鬧,可惜被聖人一句:“這是家務事兒,就不必拿到大殿上來說了,等回頭朕召了晉王進宮再好生說道說道。”將朝堂上眾臣給打發走了。

    眾朝臣懷著一顆看熱鬧的心,非常感激自己家裏正室皆是溫婉賢良,虧得沒遇上南平郡主這等母大蟲,有空的回家就往正室院裏聯絡感情去了。

    南平郡主不知道,因為她自己無意之中的舉動,造福了朝堂上不少官員正室。

    晉王進了宣政殿,抬頭就瞧見寧謙直挺挺的跪著,頓時勃然大怒:“你不在家裏養著跑聖人麵前做什麽?”還嫌不夠丟臉的?!

    經過昨晚一事,寧謙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這會兒看到晉王,竟然理直氣壯:“嶽父此言差矣,郡主將我的臉皮子都要揭了下來,講出去是她不守婦道,丟人的是她,是沒有好生教導女兒的嶽父,怎麽倒成了我丟人了?!”

    晉王隻覺得額頭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當著聖人的麵兒抬起蒲扇大的巴掌就往寧謙腦袋上去扇,寧謙見勢捂著腦袋往地毯上一趴,慘叫:“聖人救命!聖人救命!”一幅害怕的要命的模樣。

    “皇弟住手!”

    聖人見這翁婿兩個皆不顧身份,老的出手就揍,小輩撒潑無賴,眼前場景簡直不堪入目,都恨不得掩目避出。遙想當年寧謙年輕之時,也是輕裘緩帶,溫潤如玉的佳公子,怎麽就到了今天的地步?

    南平的性子打小就烈,被晉王慣的蠻橫不講理,隻是當初人是她瞧中的,後來兒女雙全,理應美滿恩愛的,怎麽就將日子過成了這樣?

    就算是宗室女,可將丈夫的麵皮都揭了下來,這可是往皇室臉上抹黑了,傳出去豈不是讓所有人都以為皇家血脈的公主郡主們都是這麽蠻橫無理?

    晉王是有口難言,福嬤嬤告訴他的那些話,寧謙罵南平郡主的原話,是無論如何也不好在聖人麵前講出來的。追根究底,當年南平婚前有孕,確是一樁醜聞,此刻怎麽再好講出來?

    可寧謙嘴巴也太毒了,而且行事風*流,本來就應該被教訓,再加上夏景行揍了他府中侍衛,一大早簡直是父子倆比賽點火,這可真是前世冤孽了。

    聖人無奈搖頭,“皇弟,你怎麽還是這幅性子?好歹你女婿也是鎮北侯,你瞧瞧南平做的,這叫什麽事兒啊?平常他們夫婦倆在家裏打打鬧鬧就算了,可這一次也太過了些,都抓到臉上去了,還讓不讓鎮北侯做人了?難道他頂著這樣一張臉出門招搖,人家問起來就說是南平抓的,你麵上就有光了?!”

    晉王當著女婿的麵兒被聖人訓,一張老臉漲的通紅,認錯又不甘心,偏寧謙今兒可是豁出去了,趴在宣政殿上不肯起來,這會兒竟然垂下淚來,向聖人哭訴,“聖人也隻瞧見了微臣臉上的傷,焉知這麽些年微臣過的什麽日子?郡主稍不順心就跑回王府裏去哭訴,王爺便讓府裏侍衛綁了微臣去,將微臣胖揍一頓。這麽些年,微臣雖然坐著鎮北侯的位子,可是細想起來,竟然連個下人也不如!”他一抹眼淚,似下定了決心一般,“聖人,這日子沒法過了!聖人可一定要給微臣做主啊!”

    晉王目瞪口呆,指著寧謙手都要抖起來了,“你你你……你難道還敢休妻不成?”他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

    細究起來,綁了寧謙回王府胖揍,在南平郡主十幾年的婚姻裏,也才總共發生過五六回,也就最初成親的時候,二人吵翻了天,寧謙往府外去尋歡作樂,晉王這才插手的,陸陸續續算下來一隻巴掌數得過來。

    這次讓侍衛去綁他,就是因為南平郡主病的太厲害了,而寧謙竟然死性不改,不但不守著妻子,還為著夏景行與南平郡主大打出手,晉王這才氣不過的。

    寧謙似乎被他嚇到,小心的往旁邊挪跪了過去,掏出個大紅汗巾子來,擦著眼淚控訴,“當著聖人的麵兒,王爺都敢這麽對微臣,背地裏王爺又有什麽不敢的?!聖人今兒若是不給微臣做主,微臣就一頭撞死在宣政殿的柱子上!微臣要和離!和離!”

    聖人是又好氣又好笑,這是拿他當什麽了?

    竟然還威脅上了!

    “當初成親,是你們自己情願的,如今過不下去了難道還是朕的錯了?!”又轉頭責備晉王:“皇弟你也是,老要壓著鎮北侯,還縱容南平揭了丈夫的麵皮,這是為妻之道嗎?他們小夫妻倆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解決,你一個做嶽丈的插手算怎麽回事?以後鎮北侯府的家務事,你就別再插手了,讓他們自己去處理。若再讓人綁了鎮北侯去揍,到時候是要和離還是要休妻,朕可不管了!”

    這分明就是不讚成寧謙和離的意思。

    晉王的臉色很難看,心裏更是窩了一肚子火,見寧謙果然不再嚷嚷著和離了,他也咬牙一跪,道:“聖人明鑒,昨晚懷化大將軍無故在歸雲館將王府侍衛揍了,還請聖人為我作主!”

    聖人為帝多年,到從未想過有一日自己還要處理這些雞毛蒜皮的家務事,況且夏景行正是他倚重之時,燕雲十六州戰局未解,這會兒倒比方才慎重多了,“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寧謙立刻爬起來為夏景行辯解,“聖人,昨兒微臣在歸雲館跟兒子喝酒慶賀呢,晉王府的侍衛非要抓了微臣回去,於是……我兒聽得是晉王爺要綁了微臣回去挨揍,我兒就出手阻攔,這才……與晉王府的護衛打了起來。”他一口一個我兒,叫的好不順口。

    晉王這會兒都快要氣昏了,明明方宏義說的不是這樣的,夏景行揍他們可不是為著鎮北侯。可他若要否認,再拿不出更好的理由來,差點沒當著聖人的麵兒動手。

    聖人心中也詫異夏景行倒與寧謙和解了,心中暗歎到底父子血濃於水,見得父親被欺負,兒子揮拳相向,也能理解。倒將晉王申斥了一番,責他插手鎮北侯府事務太多,讓他回自己的晉王府,以後別再插手侯府事宜。

    至於晉王府的侍衛,這頓打算是白挨了!

    大清早晉王在宮裏漲了一肚子氣,從宣政殿退了出來,寧謙緊隨其後,還在他身後揚聲道:“嶽父好走!”分明小人得誌。

    ——難道他竟天真到以為有個出息的兒子,就可能與晉王府抗衡了?!

    被外麵的冷風一吹,晉王瞬間就清醒了過來,當天下午就召集了心腹官員,以及吏部尚書,開始考慮懷化大將軍駐留長安的官職,既不能讓聖人反感,又能在一定的範圍之內死死壓製住了他,讓他這輩子都不得再升遷。

    安排好了這一切,晉王才覺得心裏舒服一些了,心中暗嘲女婿寧謙,腦子多年被脂粉糊住了,隻知道美色如命,連官場上的道道都沒摸清。

    反之,他心中亦覺悲涼,原本捧在掌心如珠如寶的閨女,總想著會嫁個年輕俊傑,哪知道最後卻跟個酒囊飯袋耽擱了一輩子。

    世事總是不能盡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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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景行既見過了寧謙父子,又揍了晉王府的護衛,隻覺神清氣爽,第二日爬起來就托燕王給宮裏遞折子,要長駐幽州。

    燕王倒是想留他在長安過年,被他拒絕了,“這些日子酒也吃夠了,也瞧夠了大家前後變臉,從前怎麽對我,現在又怎麽對我,細想起來,真個無趣,不如早點回家過年,年後往幽州去駐守,才是正經。留在這烏煙瘴氣的長安城有甚好的?難道還天天與別人打官司?”

    這些日子他人在長安城,心已經在洛陽妻兒身上了,隻恨不得早早回去陪伴妻兒,哪裏肯再留。

    趙六比夏景行還急:“年後回幽州,可我還沒娶媳婦呢,先趕著回去娶個媳婦好過年,年後咱們再商量。反正我也不會寫字,你的奏折裏順便也將我捎帶上,咱們一道回洛陽。”

    夏景行隻得重新拿過奏折來,在上麵添了幾筆。

    燕王揣了折子進宮向聖人請安,聖人原也是這番意思,不過見得臣子自願請命戍邊,一心為國,心裏自然更高興。還問起燕王,“如今燕雲十六州暫時安寧,皇兒暫時不走了吧?懷化大將軍與寧遠將軍年後前往幽州駐守,十六州的事務也可暫時交由懷化大將軍暫理,皇兒就留在長安城陪陪朕與你母後?”

    聖人這就是同意了夏景行與趙則通長期駐守幽州了,隻燕王卻也不願意留在長安,如晉王一般無所事事,忙跪倒請命,“燕雲十六州之事非同小可,兒臣雖恨不得日日在父皇母後膝前盡孝,但實是不放心燕雲十六州事務。不如等年後,兒臣便出發?好歹兒臣還能陪父皇母後一兩個月呢。”

    等到燕王從宮裏回去,夏景行與趙六已經收拾好了行李,專等消息呢。

    聖人倒是還召了這二人一回,賜了趙則通成親賀禮,又勉勵兩人許多話,二人出宮之後,便直接騎馬帶著護衛悄悄兒離開了長安城。

    來的時候與燕王同行,聲勢浩大,夏景行也算得衣錦還鄉,不知道驚掉了多少人的眼珠子,走的時候二人還在城門口的攤子上吃了一碗小餛飩,出了城回頭再瞧,長安城魏峨壯觀,城門口來往車馬人員絡繹不絕,天子腳下皇城氣象,可那到底不是他們心之所係。

    二人相視一笑,打馬飛奔了起來,很快便將長安城甩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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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得三日,寧謙往燕王府遞帖子,要求見燕王。

    燕王見到這帖子,還對著燕王妃笑歎,“得虧得阿行溜的早,鎮北侯這是想做什麽?兒子出息了,這會兒倒上趕著來認?!若是阿行沒出息,或者當初沒被夏少東救,死在道旁,也不知道他偶爾想起這個兒子來,會不會為兒子滴兩滴淚?”

    世人大多拜高踩低,有時候就連親生父母也不能免俗。兒子沒出息,怎麽辱罵毆打都沒所謂,兒子忽然之間有了大出息,做父親的對以前從來不假以辭色的兒子便忽然慎重起來了,還特意遞了帖子來。

    燕王妃挽起袖子來替燕王磨墨,皓腕如雪,唇邊還含著淺淡的笑意,“那王爺見是不見呢?”

    燕王瞧她一眼,調皮之心忽起,“王妃猜猜?”

    燕王妃果然側頭想上一回,“王爺大約會見吧?”

    “為何呢?”

    “見見鎮北侯失望的臉,豈不也是一樁樂子?況且——”她笑意難忍,“聽說堂姐將鎮北侯的臉皮都揭了下來,我倒想見見堂姐的豐功偉績呢!”這可是如今長安城裏的又一大新聞,好多人親眼見過了鎮北侯的臉,都暗自慶幸自家當初沒有求娶寧景蘭,否則真不敢想象自家兒子的臉。

    燕王妃很少出門,偶爾出去也是前往宮裏請安,長安城多少人家向燕王府下了帖子請她赴宴,都被她一概以身體不適為由推掉了,也確沒機會見到寧謙的臉。

    而且寧謙自從在丹鳳門站街,往宮裏告過一趟禦狀之後,似乎克服了心理障礙一般,忽然之間倒不再遮掩,開始到處赴宴了,也不管旁人瞧見他那張臉的表情,談天說地,破罐子破摔。

    有那起子好事的人故意問起來,“侯爺這臉……”原本隻是求證,他卻一臉遺憾的歎氣,“家有河東獅啊!”直接一口承認了是南平郡主所為。

    晉王得知這個消息,又不能再使人去揍他,氣的將自己書房砸了個稀巴爛,讓人傳話給福嬤嬤,萬不可讓南平郡主知道此事。

    她這兩日好不容易好一些了,可再不能生氣了。

    燕王果然照顧王妃的心意,回了帖子請鎮北侯上門。

    說起來,鎮北侯也算得燕王府的親戚,燕王妃見到他也要叫一聲“堂姐夫”的。既然是自家親戚,便以親戚來待之,燕王妃親自出來待客,抬頭瞧一眼鎮北侯的臉,差點噴笑出來,拿帕子使勁摁著嘴角,低頭喝了一口茶才壓下了笑意。

    寧謙如何不知燕王妃的心思,他最近到處讓大家參觀已經成習慣了,臉皮在厚度在不斷增加,這會兒一點赧色也無,還與燕王道:“殿下也知我此次前來為著何事,阿行呢?怎不見他的人?”

    他回去思來想去,遞了帖子給燕王府,燕王必定會給長子瞧的,既然燕子回貼定了日子,那必然是長子有和解的跡象的,暗自樂了兩天這才上門,原以為進門就能瞧見長子,哪知道隻有燕王夫婦。

    燕王心裏瞧不起他,麵上卻笑的歡,“堂姐夫今兒不是來拜訪我的嗎,問懷化大將軍做什麽?”偏要以官職來論,好讓鎮北侯與夏景行拉開了關係。

    寧謙陪笑道:“當初將阿行逐出家門,我也是不知內情的,這不是迫不得已嘛。現在我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就來瞧他,好歹在殿下府上也借住了些日子,他既回了長安城,就該收拾收拾回家裏去住,長期住在殿下府上,成什麽樣子?”

    燕王被他的厚臉皮打敗了,心裏不痛快就更想刺一刺他了,“既然侯爺知道阿行當初是被冤枉的,那事兒是寧景世做的,怎不將寧景世也逐出王府去,給阿行一個交待?”

    寧謙吱唔一番,見燕王完全不接茬,隻用目光逼視著他,似乎不為夏景行討個公道,沒個說法就堅決不放人回鎮北侯住的意思,隻能歎一聲,“殿下也知我的難處,我若是前腳將阿寧逐出侯府,你那好皇叔後腳恐怕就要去將侯府砸個稀爛,我哪裏惹得過啊?”

    雖說晉王已經答應了不再插手鎮北侯府之事,可那是建立在寧謙與南平郡主夫妻之間的小打小鬧,他不再過問,不表示將他的外孫逐出侯府,他也不管的。

    “……況且阿寧不是已經是侯府世子了嘛?”

    燕王這下就更不待見鎮北侯了,隻覺此人無恥之極,果然還是因著夏景行出息了,他自覺這個兒子能派上大用場了,能光耀侯府門楣了,這才上門來尋,若是夏景行此刻還是不名一文,流落街頭,回到長安城來,說不定他瞧見了也當沒瞧見呢。

    虧得夏景行跑的快,不然見到他這麽無恥的一麵,也不知道心裏什麽滋味。

    燕王也懶得跟他繞彎子了,“侯爺來晚了,阿行嫌長安城氣悶,見到不願意見的人胸悶氣短,前幾日已經回洛陽家中與妻兒團聚了,如今卻不在本王府上。”

    寧謙猶不相信:“他……真的不在?王爺沒有誆我?”

    難道這個兒子就一點也不顧念侯府了?一點也不想再回家了?

    比起鎮北侯的不敢相信,晉王就更是不肯置信了。

    他是夏景行離開十多日,朝堂上有官員提起要給懷化大將軍與寧遠將軍安排職位,聖人才道,懷化大將軍與寧遠將軍自請駐守燕雲十六州,他已經恩準了。

    晉王這日並未上朝,原就是定好的日子,他為著避閑,等下朝之後,有人往晉王府通風報信,他還沒反應過來,“你是說夏景行自請戍邊?聖人也準了?”

    那人見晉王似乎受到了致命的打擊一般,臉色十分不好,小心回話,“是啊今兒朝上吏部尚書提起來,是時候給兩位將軍分派職位了,聖人這才吐口的,不然我們大家都被瞞在鼓裏。”戲台子都搭起來了,唱戲的卻跑了,這算是怎麽回事。

    此事之前瞞的密不透風,宮中竟然也沒傳出消息,無論是聖人還是燕王都不曾吐口,這些日子燕王府倒是收了不少帖子,不但懷化大將軍與定遠將軍不曾出席,就連燕王也不曾出來吃酒,誰知道呢。

    “算他跑的快!”晉王重重一掌拍在梨花木翹翅案上,麵色焦黑,嘴裏發苦,心裏恨毒了夏景行。

    這小畜生在京中攪起風浪,讓鎮北侯府天翻地覆,揍完了他府裏的侍衛,倒溜的飛快,不然他倒要讓這小畜生嚐嚐他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