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二次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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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信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如果不是賣炭翁,他已經死在了那個破廟裏,這是實打實的救命之恩,怎麽回報都是不過分的。

    而且這個賣碳老者的言行舉止,不太像是一個普通的苦人家,李信甚至懷疑,他當初之所以要救自己,可能是因為身子不太好了,想給小丫頭找一個可以托付的人。

    現在,老頭子的做法,應證了李信的猜想,這個賣炭翁僅僅因為李信的一句話,就自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目的隻是為了把那個年僅六歲的小丫頭,托付在李信身邊。

    老頭子閉眼之後,李信坐在他的床邊發呆了了很久。

    這個低微到草裏的老人家,毅然決然的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一旁的賣炭妞,撲到自己祖父的懷裏,號啕大哭。

    李信發呆了很久之後,才走上前,輕輕拍著賣炭妞的後背,輕聲道:“丫頭……”

    他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什麽安慰的話語,最後隻能長歎了一口氣。

    “節哀順變。”

    小丫頭才五六歲,她這個年紀甚至才剛剛開始記事,不過她自小就跟賣炭翁相依為命,感情自然極深,此時賣炭翁突然去了,小丫頭腦子裏變成了一片空白,隻知道趴在老人家懷裏哭泣不止。

    李信搖了搖頭,輕聲道:“丫頭,你不要到處跑,我去給老丈處理後事。”

    人死了,自然不能就這麽放在家裏,最起碼要入土為安,現在李信有錢了,也不能像舅公那樣,一個草席了事,他在京城裏找了個棺材鋪子,花錢買了個還算不錯的厚實棺材,然後雇了幾個人,把賣炭翁抬到了城外的北山。

    祖孫兩個在京城裏舉目無親,李信在京城也沒有什麽親朋好友,所以喪禮也不準備大操大辦。

    第二天一大早,當李信帶著人,用一輛木板車把棺材拉到到北山那座木屋附近的時候,才發現原本木屋被燒毀的痕跡早已經消失不見,隻留下一片空地,空地上看不出任何存在過建築物的痕跡。

    如果不是李信舅公的矮墳還在附近,李信甚至認不出這裏就是原來小木屋所在的地方。

    七公子說的不錯,京兆府的人果然會把這裏的一切痕跡都給抹的幹幹淨淨。

    其實仔細想想也不奇怪,大字報的事情鬧得那麽大,京兆府已經在那場事件中落入了不利的境地,京兆尹李鄴還因此被貶了官,他們肯定要把這件事打理幹淨,以免事情進一步鬧大。

    這些事情七公子能夠提前預知,倒不是他能掐會算,而是因為這些都是官場上常見的事,見得多了,想當然的就可以猜的出來。

    這會兒是上午,李信抬頭看了看天色,回頭對著抬棺材過來的四五個雇工開口道:“你們回去罷,下午的時候再來。”

    四五個人當中,為首的那一個是個黑臉漢子,他對著李信彎著身子道:“公子,要不要我們兄弟們幫公子尋個靠得住的風水師父,還有這墓坑,公子這裏如果沒有人手,我們兄弟也都可以幫忙。”

    李信從懷裏取出一貫錢,遞給這個漢子,搖頭道:“錢不會少了你們,現在用不著你們了,下午的時候再來幫忙抬棺進坑就是了,記得多帶一些紙錢過來。”

    這個漢子接過這一貫錢,連忙點頭:“那公子在這裏忙,小人等這就先回去了。”

    李信點了點頭。

    等到這些人都走遠之後,他才轉身走到棺材旁邊,輕輕拍了拍這個還算厚實的棺材。

    古來下葬,先講棺木的材質,然後講輕重,厚薄,越是沉重,厚實的棺材越好,皇室王公下葬,棺材外麵還會有槨,沉重無比。

    不過這些對於平民百姓來說自然是不現實的了,對於老百姓來說,能有薄棺一副就是個不錯的下場了,弄不好就會像李信的舅公一樣,隻有一張草席裹著身子。

    現在李信有錢了,賣炭翁的這個棺材相對來說花了他幾十貫錢,也算是對得起他了。

    這個老人家先是救了他的性命,然後也算是間接的因為他死了,李信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好受的。

    他從木板車上取下一把鐵掀,朝著舅公墳墓的方向走去,然後再舅公墳墓不遠的地方,選了一塊空地。

    當初李信答應過老人家,等他走了的時候要給他也挖一個墓坑,這是男人的承諾,李信並未忘記。

    盡管他現在,大可以雇人來做這件事情,可是不親自挖,他總會覺得於心不安。

    賣炭翁的死,雖然不是他做的,但是跟他脫不開幹係,如果平南侯府的人沒有來燒了這座屋子,那麽事情絕對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鐵掀深入土裏,一塊塊泥土上下翻飛,李信麵無表情,心裏對平南侯府的憎惡又重了一分。

    那一次平南侯府來派人燒房子,直接把老人家傷到躺在在床,動彈不得,如果不是因為幾乎喪失了行動能力,老人家無論如何也不會用尋死的法子,來把李信跟賣炭妞綁在一起。

    想到這裏,李信心中的怒氣終於有了一個發泄的口子。

    快到中午的時候,一個長方形的墓坑已經初現模樣,李信滿頭大汗,坐在一旁歇息。

    小丫頭一邊抹眼淚,一邊幫李信搬著墓坑裏的土,不時伸手給李信擦汗。

    一輛馬車,從京城方向駛來,在墓坑不遠處停了下來,一身黑衣的魏王殿下,邁步從馬車上走了下來,身後跟著風姿綽約的崔九娘。

    這位七皇子走到李信麵前,微微歎了口氣:“方才才收到消息,所以來遲了,老人家前些日子還好好的,怎麽說沒就沒了?”

    李信沉默了一會,然後抬起頭看向七皇子,麵無表情的說道:“平南侯府的人來燒房子,打傷了老人家,老人家年紀大了,久治不愈,昨天病情惡化,就去了。”

    七皇子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看了看已經李信身後初見規模的墓坑,搖頭道:“這些事你一個人哪裏能做得來,跟我打個招呼,我派人幫你處理就是了。”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拿起那把鐵掀,跳下了墓坑。

    “有些事,自己親自做才能見誠心,不然李信半夜會睡不著覺。”

    此時,他的雙手已經被磨出了幾個血泡,每一次用力都是鑽心的疼痛。

    這一次事件,讓李信對這個未知時代的認知清晰了不少。

    如果沒有力量,就隻能像賣炭翁這樣,任人拿捏,最後隻能用自己的性命,當做最後的手段。

    七皇子背負雙手,看著在墓坑裏揮汗如雨的李信,麵色有些複雜。

    這個永州的年輕人,與京城裏那些薄涼的年輕人,大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