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我在末世養大貓(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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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聲音一響而逝,就像一個撥錯了又馬上掛斷的電話,讓人覺得那隻是一個幻覺而已。

    池小池詫異環顧:“六老師,你聽見什麽了嗎?”

    061反問:“什麽?”

    隻有自己聽見了?

    難道真是幻覺?

    池小池覺得剛才那個聲音耳熟得很。

    雖一時想不起來聲音屬於誰,但池小池持續的壓抑心情也因為這小小的意外略有鬆弛。

    他索性伸長了手腳,放肆地翻身趴在黑豹的後背上,拿手指逗弄黑豹的鼻子和銀須。

    黑豹伏身,忠誠地背著它的主人,同時側過臉去,生有倒刺的舌頭輕舔著他結了槍繭的指腹。

    從後抱著毛茸茸的老板,池小池感覺心情好了不少。

    調整好心態後,他對061說:“六老師,接下來,我打算帶丁秋雲的隊伍”

    “噓。”

    出乎他意料的,向來紳士的061卻果決地打斷了他的話。

    “什麽都別想。什麽都別做。”061說,“閉上眼睛,好好休息,至少今天晚上不要再做丁秋雲,做回池小池。”

    做回婁影的池小池,可以嗎。

    聽到這話,池小池心髒仿佛停跳了一瞬,指尖被豹子的濡熱和微癢都變得清晰可感起來。

    他有點無措地摟住黑豹的脖子,以笑容掩飾內心的不安:“六老師,你招蜂引蝶可太熟練了,這樣不好。”

    061輕笑一聲:“是嗎。”

    他沒有動,任由他招惹來的蝴蝶趴在自己身上。

    池小池提醒他,同時也是在提醒自己:“不是有人在等你回去嗎。”

    061張了張口。

    他想說我已經等到了,想說我要等的人現在正在我背上,我可以帶著你跑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陪你去看日出。

    但受保密係統限製,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池小池誤解了他的沉默,一邊伸手肆意逗弄著老板的下巴,一邊輕描淡寫地與061劃開界限:“可不敢讓那個人聽到,要不然我罪過就大嘶!”

    豹子把他興風作浪的手含進嘴裏,不輕不重地啊嗚一口咬了下去。

    與此同時,他聽到了061的聲音,清澈,溫暖,又帶著一點點無奈:“你最大的罪過就是不聽話。”

    池小池手被咬到麻筋,又被那聲音撥了心弦,手腕和半張臉都麻酥酥的。

    這副口吻對池小池來說有些陌生,卻又熟悉得驚人。

    他陡然間有點心慌,那個被他故意忽視多時的猜測重新在他心中複燃,叫池小池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

    “敢咬我?”池小池拍拍老板的後頸,半威脅道,“爸爸不要你了。”

    說罷,他便要起身,加快步速,打算下樓去冷靜冷靜。

    誰想沒走出兩步,一股力道便突兀從後麵襲來,池小池未及反應,被直接撲倒在地。

    一口利齒銜住他肩膀後的衣裳,把他大力翻了過來。

    這是豹類捕食的常用技巧。

    但池小池還沒來得及驚慌,老板就把他壓在了身下,靜靜伏在他的頸窩間,不再亂動。

    高台之上寒風吹徹,呼嘯的冷風把散發著沙土冷氣的空氣重新清洗了一遍,吸入肺中,隻會讓人頭腦愈發清醒。

    野獸身上過高的溫度燙著池小池,每一塊緊貼著他、微微翕張的肌肉內,都蘊藏著原始、野性而又恐怖的力量。

    但它卻溫馴地把這份力量拱手出讓,努力把自己偽裝成一張人畜無害的毛毯。

    池小池猜測著老板的心意,想,大概是自己被咬後突然要走,嚇到它了。

    動物對被拋棄這種事大多都格外敏感,池小池自知是自己做得不妥,於是軟了語氣,擼狗似的抱住黑豹抵著自己肩窩的耳朵,輕輕搓了搓:“好啦,要你,要你。”

    豹子抬起眼來看他,灰藍色的眼睛裏有一層極漂亮的水膜薄霧,尾巴在池小池小腿處拂來拂去,最終纏住了他的腳腕。

    池小池被它纏得無奈,隻得哄他:“我不走。”

    豹子的心情這才愉快起來,咬住池小池的圍巾一端,替他把鬆了的圍巾緊了緊。

    暗哨和明哨不同,隱於暗處,因此不能生火,一般會帶有可自動加熱的行軍毯,以免夜半降溫,凍僵了身體。

    池小池窸窸窣窣地鑽進暖毯,耳朵聽著隊員們從樓下傳來的說話聲,心裏卻想著061對他說的話。

    今晚太累了,不要做丁秋雲了。

    好好休息。

    061仿佛能洞悉他的心事,溫和道:“睡吧,我和老板幫你放哨。”

    老板也會意地蹭蹭他,在他身邊蹲下。

    061與老板的言語與動作太過同步,這不得不讓池小池懷疑。

    但他如過去一樣自我安慰道,怎麽可能。

    061是061,絕不可能是婁哥。

    如果不是這樣,他這些日子的心機、謀算,以及那些堪稱卑劣的行徑,豈不是都被他看在了眼裏。

    他裹緊了自己的小毯子,故作輕鬆地自言自語:“做池小池也沒什麽意思,又不是什麽好東西。”

    061溫和回道:“池小池很好。你不要這麽說他。”

    池小池再次呆住。

    他想,他大爺的,區區一個係統,小嘴叭叭得跟樓盤銷售一樣,沒天理了。

    他往毯子裏縮了縮,遮住自己發紅的耳朵和眼眶,一顆心倒是真的靜了下來,緊接而來的便是排山倒海一樣的倦意。

    睡著時,他又一次夢到了過去。

    這次的夢有些雜亂,但主角一如既往,仍是那個溫暖生光的人。

    池小池還在念小學五年級時,街機、紅白機在中小學生間風靡了起來。

    婁影收到了一套壞了的二手紅白機,化腐朽為神奇後,搬進了自己的房間,自那以後,就常請池小池來家裏玩。

    那二手紅白機的原主人是一個肉眼可見的中二病,因為他在那台紅白機前後兩麵上貼滿了小貼畫。

    在那時的池小池看來,小貼畫是一隻長著山羊頭的怪物。

    他問婁影:“這是什麽?”

    婁影答:“撒旦。西方的一種怪物。”

    池小池哦了一聲:“我還以為是羊力大仙。”

    婁影笑了,摸摸池小池的腦袋瓜:“你呀,腦袋裏都裝著什麽奇怪的東西。”

    池小池嘴甜,抱著手柄討好道:“都是婁哥,沒有別人了。”

    婁影捏他的臉,池小池就仰著臉,乖乖讓他捏。

    一兄一弟鬧夠了,婁影便把買來的f遊戲卡帶放入機器中,帶著池小池玩起來。

    在夢中,池小池眼前的遊戲畫麵是模糊的,隻是一團晃眼的光影,唯一清晰的,是微微發熱的手柄觸感,以及塑料按鍵彈起又落下時機械的噠噠聲。

    他們玩了一會兒賽車,池小池總是輸。

    不過池小池是很倔的,哢噠哢噠地按著方向鍵,注視著屏幕,微微張著嘴,一臉認真。

    也不知道是從哪一盤開始,婁影開始輸,勝負率與池小池漸漸持平,呈五五開之勢。

    池小池的小尾巴得意地翹了起來:“婁哥,你不行了。”

    婁影甩甩手柄,道:“沒手感。”

    池小池:“找借口。”

    婁影:“下一盤贏你。”

    下一盤當然還是婁影輸。

    池小池和他打得有來有往,滋味十足。

    後來,他們又一起打戰略遊戲赤色要塞。

    這個遊戲裏,婁影顯得更菜了,尤其在進入第三關後,他操縱的角色總是先於池小池被打死。

    池小池正清著兵線,偶一扭頭,就發現婁影不見了,便笑話他:“婁哥,你又死了。”

    婁影說:“我對遊戲還不熟。”

    池小池:“又找借口。”

    雖然往往在嘲笑婁影不到半分鍾的時候,池小池操縱的吉普車必然被人打爆,但他仍是覺得驕傲不已。

    久而久之,池小池覺得自己的紅白機水平怎麽也算中遊了。

    於是在某個周末,他欣然接受了幾個同學的邀約,去他們家裏玩紅白機。

    那是池小池第一次見識到何謂強者。

    被血虐了一通的池小池覺得外麵的世界簡直太可怕了,直到回到筒子樓,看到在一樓窗戶的燈影下寫著作業的婁影,才像是見到了親人。

    池小池敲開了婁家的門,撲進婁影懷裏。

    他委屈道:“婁哥,還是你最好。”

    半大的少年被抱得有點迷糊,低頭看著懷裏的小孩兒,先摸頭哄好了,才問起事情的原委。

    池小池怏怏地說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整個人蔫得不行:“我太爛了。”

    婁影忍俊不禁,安慰他道:“你很好,不許這麽說自己。“

    池小池換了個說辭:“我太菜了。”

    “我也菜啊。”

    池小池想了想,覺得還是被安慰到了。

    他下定決心,以後要粘緊婁哥,和他一起天長地久地菜下去。

    一隻小菜鳥尋尋覓覓,找到了另一隻小菜鳥,便興衝衝地和他擠在一起,以為是在互相取暖,卻不見一隻翅膀正護在他的腦袋上,為他擋去了多少虛擬的槍林彈雨。

    後來,他們再組赤色要塞的雙人局,總能一命通關。

    起初,池小池以為是自己的技術和婁影一樣進步了。

    直到婁影走了以後很久的某天,他重開了那台老紅白機,把已經舊了的“赤色要塞”卡帶推入卡槽,選擇了單人模式。

    他這才發現,沒了隊友,他竟然連第一關都過不去。

    池小池這才知道,那個時候,婁影並沒有撒謊。

    他們之前過不去第三關,的確是因為婁影對遊戲不熟悉。

    在熟悉了遊戲之後,他就能更加熟練地替一路橫衝直撞往前奔的池小池,清除從四麵八方襲來的np,而不會先於他被夾攻的流彈擊中。

    和池小池在一起玩時,婁影一直打的是兩人份的遊戲,還不忘安慰池小池:“你一點都不菜。就算別人都那麽說,至少還有我陪你。”

    在這之後,池小池不改他在遊戲裏的作風,依然是橫衝直撞,硬生生在他的人生遊戲裏殺出一條血路來,一路衝冠,直至巔峰,把自己原本平庸的人生提早打出了happyeng。

    但誰也不知道,他有多懷念雙人模式,懷念那個使盡全身解數地把自己偽裝成一隻菜鳥,好帶著愛玩遊戲的他一起通關的少年。

    他在遊戲結束的電子音樂中蘇醒過來。

    豹子依然蜷在他的腳邊,為他暖腳,而在他睜眼後,初晨的陽光如戈矛刺破沉沉的霧靄雲層,投下赤金色的一抹煙霞。

    他有幸在末世看到了一次燦爛壯闊的日出之景,一時恍惚,以為自己身在兒時筒子樓的二樓,迷迷糊糊睜開眼時,糊了報紙的窗扇半開半掩,透過它,能看到染金的魚鱗狀雲層。

    婁哥就在樓下,在他一抬腿就能到達的距離。

    虛虛實實之間,池小池耳邊傳來一聲溫柔的問候:“早安。”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純純的撒糖章!

    “你一點都不菜。”——“你一點都不胖,隻是毛茸茸的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