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係統vs係統(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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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虛劍會,乃是三十年一遇的劍道盛會。

    平日裏,青梅煮酒,論劍天涯的劍會切磋絕不會少,但靜虛劍會的名頭,傳延千年,依然響亮。

    世上劍者,愛劍者眾,愛名者亦眾,而靜虛劍會是天下盛會,誰人不想拔得頭籌?又有誰人不想一睹石中劍風采?

    三十年光景,夠一名修士勤學苦練、修成一門絕妙劍法,也夠一茬後起之秀成長起來,因此人人期待,也不奇怪。

    池小池換上嶄新的靜虛峰弟子服,隨宴金華一道出現在劍會之中。

    鮫人容顏多出挑,段書絕又多年避世,受靈泉滋養,養出了一身出塵之氣,隻是背著把普通靈劍,端端正正一站,便已隱有風華絕代之姿。

    若是前世,段書絕在漫長的時間裏,幾乎沒見過除了宴金華和葉既明之外的活物,乍一見到這人山人海,難免畏畏縮縮,惹人發笑。

    池小池怕鬼,怕南方蟑螂,怕鵝,在各種生物裏,他最不怕的就是人。

    他既不好奇,也不躲閃,隻是規規矩矩跟在宴金華背後,倒是讓宴金華覺得沒意思起來。

    他故意問:“怕不怕?”

    按池小池的性格,肯定要豪放地回一句,怕你奶奶個腿。

    但他是段書絕,段書絕不說髒話。

    於是他輕聲道:“不能給宴大哥丟人。”

    宴金華暗笑,果真是個無趣的呆子。

    說話間,在原劇情裏諷刺過宴金華的龍套閃亮登場:“宴師兄,劍會還未開始,便選中徒弟了?”

    宴金華還未開口,池小池便主動行禮:“師叔好。”

    此人是赤雲子座下第四徒蘇雲,年輕氣盛,又勤勉刻苦,投入靜虛峰赤雲子門下後,頗看不慣宴金華身占二師兄高位,卻屍位素餐、不思進取的德行,他性子又刻薄,因此常常一逮著機會便要譏刺宴金華兩句。

    段書絕一開口,蘇雲便瞥了他一眼,眉頭輕皺了皺,倒是沒像上輩子那樣說出什麽傷仲永的酸話。

    段書絕通身磊落,氣質卓然,一眼看去,和懶散的宴金華完全是天差地別的兩類人。

    人家坦蕩蕩地往這兒一戳,挑不出什麽錯來,蘇雲又何必去找他的茬,“嗯”了一聲,又多看兩眼,竟隱隱生出一股明珠暗投的惋惜感。

    他問道:“你是?”

    池小池答:“晚輩段書絕。”

    幾日前,他特地求了宴金華,讓他為自己賜名。

    而不出意外,宴金華還是讓他叫了段書絕。

    蘇雲又嗯了一聲,再沒說什麽,轉身而去。

    離開時,他想,此人若沒真正拜師,倒是適合由小師叔來教養。

    二人形貌氣質俱是投契,如此好苗子,偏偏被不學無術的宴金華給撿去,真真浪費。

    由此可證,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無端找茬主動送人頭的“無腦反派”。

    人家可能隻是生活中某個單純看你不順眼的正常人而已。

    但宴金華卻不這麽想。

    麵對蘇雲的背影,他暗笑不已,想,等這次劍會出了結果,看我不打腫你的臉。

    幾年來,他沒有認真修煉過,因為他知道原主宴金華的才能有限,修煉亦是無用,哪怕有係統兌換來的各類道具,修煉也得吃苦,他索性把時間用在了玩耍上,生生把自己養成了個有口皆碑的廢物。

    不過他有耐心,隻要等到靜虛劍會,他便能鹹魚翻身,得獲天道機緣。

    先前被人瞧不起又怎樣,越廢越好,越廢,到最後就能把這些人的臉打得越響亮。

    懷著這樣的期待,宴金華充滿希望地迎來了作為他人生轉折點的靜虛劍會。

    他懷中揣有一顆定海寶珠,那也是原本該屬於段書絕的機緣。

    原書中,此珠是段書絕失怙失恃後,在海中流浪,凍餓交集時,在一隻破爛腐朽的海蚌中尋得。

    此珠能夠移形換影,送人抵達任何地方。

    在落難時獲寶,這絕對是主角待遇,宴金華看書時,看到這一異寶出現,便興致勃勃地一路看下去,並揣測段書絕要如何拿這珠子大展宏圖,上能竊取巨寶、殺人無形,下能偷窺軟玉、夜入香閨,豈不美哉?

    誰想這姓段的被那逍遙老道所救,相伴遊曆多年,臨走前,段書絕道,書絕無以為報,贈珠以答,還望恩人笑納。

    當時看到此處,滿心期待著主角騷操作的宴金華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當即怒刷了n個差評:

    這主角腦子有問題?

    好容易得了個好寶貝,憑什麽給一個糟老頭子?

    這不是白白糟踐好東西嗎?

    有不少讀者和他想法一致,一齊噴作者腦子有泡,紛紛棄文,麵對評論區的攻勢,作者也隻能弱弱解釋,段書絕性格如此,有恩報恩。如果他一無所有就罷了,身上有寶貝,當然是先給恩人,畢竟對段書絕來說,與恩人一別,可能從此就再也見不到了。

    作者不解釋則已,這一解釋,頓時再次收獲一大片意大利炮:

    什麽玩意兒?這個老頭將來不會出來了?

    他居然不是主角的後台?那他出來幹什麽的?專程給主角送經驗包?當是新手村給勇者發任務的長者np啊

    什麽狗?差評!

    那時,宴金華也是圍攻作者大軍的主力之一,對此情節印象深刻,因此來到這個世界不久,他便去了當年段書絕逃難的那片海域,不費多少力氣,便尋到了那隻海蚌,取走珍珠,占為己有。

    現在,天時地利人和俱備,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決不能讓段書絕先於自己碰到石中劍。

    他早已想好,隻待戰局一開,便跟在段書絕身後。

    段書絕劍術和修為該是不差,總能抵擋一陣子。

    不過任他如何謹慎,也不會防備自己。

    自己隻需伺機把他打暈,再把他拖到無人處,動用定海寶珠,將二人直接轉移至石中劍附近,割血,取劍,萬事便齊備了。

    等到赤雲子宣布劍會開始,宴金華即刻看向段書絕,尚未開口,段書絕便似是明白了他的意圖,將右手伸至身後,拔出劍來。

    劍鋒出鞘,碎銀迤邐。

    但他卻不像上一世那般急於證明自己的實力,好替宴金華出頭,而是淩空拋劍,單足踏上:“宴大哥,走。”

    宴金華臉色微變。

    段書絕是何時學會禦劍的?

    見他呆愣,站在高處的少年垂下眼,看向他的目光是毫無諷刺的訝異,這種單純的眼神,反倒刺得他渾身發燒:“宴大哥,你不是會禦劍嗎?”

    宴金華:“”

    多年怠惰之下,他哪裏還記得禦劍的口訣,出去時總蹭那些個男男女女的劍,借機拉近距離,別人也以為他隻是開玩笑而已,畢竟是赤雲子的徒弟,怎能不會禦劍。

    現在,宴金華大可以厚起臉皮蹭段書絕的,但他對段書絕的情感,又與其他人格外不同。

    站在上帝視角上,宴金華很討厭這個天賦高又努力的聖父主角,卻同時又對他有著異常強烈的優越感。

    不過是一個紙片人而已。

    不過是一個被他洞悉了命運的人而已。

    再努力、再有天賦又能怎麽樣,到頭來一切不還是我的。

    難道他現在要依靠一隻原本隻能依靠著他的寄居蟹?

    周遭還有不少其他弟子在,宴金華一不能動用寶珠,二又拉不下臉來,隻能暗暗對係統道:“幫我。”

    係統冷靜道:“提醒宿主,係統不會隨便提供幫助,需要扣除一定的進度點數來補全我們的損失。”

    宴金華知道這係統是隻糖公雞,不僅一毛不拔,還會往下粘別人的毛,從來不會白白幫他。

    他暗暗咬牙之餘,倒也不是很心疼。

    這些進度早晚會在段書絕身上找回來的。

    在他踏劍而起的同時,段書絕似有所感,並指成劍,猛然轉身,橫下一斬!

    一道嵐光閃過,那名舉劍背襲的青年被一股可怖的強烈氣旋壓得動彈不得,向後倒飛而去,前襟被劍意撕裂大半,殘餘的指風繞體而過,將他身後約一人環抱粗細的樹木攔腰截斷!

    那青年未曾料到此等突變,背貼剩餘的半截樹根,唬得麵如土色。

    段書絕不意傷他,隻想壓製。

    他收起劍指,問宴金華:“可要走?”

    和以往一樣,他的話不多,但卻夠狠,狠得讓宴金華略有失神。

    宴金華不想承認,剛才那一瞬間段書絕爆發出來的靈力,壓得他膝蓋發軟,險些逼得他直接跪下來。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如計劃一樣,順利打暈他?

    不過他馬上安慰自己,不要緊,如果實在不行,就再付出些代價,從係統那裏兌來迷;藥類的道具,讓他昏睡,就算他後來發現是自己所為,一切也都晚了。

    段書絕同他一起上路,段書絕倒是一路對他的動機都毫無覺察,破陣,退敵,一把普普通通的青鋒劍為宴金華掃開了一條暢通無阻的康莊大道。

    換言之,宴金華全程被段書絕牢牢控製在身後,無法從側麵下手。

    宴金華看似有無數機會,但每當他自己以為找到空檔、有機可乘時,段書絕便敏銳轉頭,觀察身後狀況。

    被強製打斷幾次,宴金華難免焦躁起來。

    難道段書絕真能這樣一路殺到石中劍前?

    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的?

    段書絕畢竟是鮫人仙君中的第一男主,若是真被他一路高歌凱進、破了七大陣,自己的計劃豈不是泡了湯?不僅沒成功奪去段書絕的氣運,還拉他入局,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宴金華越想越心煩意亂,有段書絕從旁翼護,更是心不在焉,甚至已不大注意周邊狀況。

    但是那七大陣豈是輕易闖得的?

    僅僅是第二陣而已,段書絕便已無暇他顧。

    因此,當段書絕一個沒照顧好,宴金華臉上便被幾道劍風絞出了血痕。

    他一時驚慌,從劍上滾落,摔在地上,一時昏沉時,便見數道劍網向他密密襲來!

    若是他避不開,怕是會被絞成碎片,殞命當場!

    宴金華大腦一片空白,應對失措,連腰間佩劍都忘了拔,本能地閉眼護臉,卻並未迎來想象中的疼痛。

    段書絕從劍上躍下,身形騰轉,硬是替他擋下了萬千彌散的劍光!

    金花迸濺間,段書絕一把拉起宴金華:“走!”

    宴金華昏昏沉沉間,被段書絕單臂從地上扯起,拖上後背,縱劍而去。

    因此,宴金華全沒注意到,段書絕踩下了他腰間的錦囊帶,把錦囊自他腰間扯下。

    錦囊內裏放著那枚定海寶珠。

    他特意存放在腰側錦囊裏,本是打算隨時用來轉移的。

    係統察覺到了寶珠的遺失,頓覺不妙,著急大叫:“宿主!宿主!”

    然而宴金華吃了一嚇,又被摔得暈暈沉沉,根本聽不清它在說什麽。

    係統權衡再三,覺得倘若遺失了寶珠,就當真是得不償失了,隻得咬緊牙關,扣除了一定的攻略數值,打算將那寶珠數據化後重新奪回。

    誰想,它還未動手,一隻雪白的步雲履便輕輕踏上了地上的錦囊。

    糟!!

    那係統抬目看去,發現那人微微歪頭,竟也在盯著“它”看!

    係統渾身一冷,以為自己數據紊亂了。

    按理說,此人該是在看段書絕與宴金華闖陣的背影,但係統竟莫名有一種被他直接凝視的感覺。

    見了鬼了。

    係統饒是再大膽,也不敢在一個修仙世界的高手眼前妄動手腳。

    連段書絕都需聚起全部精力應對的劍陣,他卻能輕鬆立於其中,手中沒有一樣武器,可見其實力之恐怖。

    有時,這個世界裏實力頂尖的人,眼界與能力都與一個高級係統相差無異,它隻怕引起對方注意,會反噬宴金華,隻好悻悻作罷。

    這下可虧大了。

    林間起了風,那將遺落寶珠拿到手的人把錦囊掖入自己懷中,踏著林中落葉,簌簌而行。

    此人是一名青年模樣的劍者,一襲白衣,腰間配簫,背上背一把繪著鯉魚的碧傘。所有向他襲來的細微劍風,都在即將接近他的身體時,均被他解析成了零散的數據,消失在風中。

    方才與段書絕和宴金華搭訕過的四師弟蘇雲疾奔而來,看見眼前之人,不覺一怔,站住腳步。

    眼前人

    是他?他怎會突然歸山?

    蘇雲詫異:“小師叔?你怎會來此?”

    被他稱為小師叔的年輕人聽見他的聲音,轉過頭來,微微一笑,言簡意賅道:“選徒。”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