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係統vs係統(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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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時,時雨山中,有一群盜墓賊誤觸封印,致使千年山鬼出世,凡入時雨山中之人,有去無回,無一例外。

    黑蛟想捉山鬼,掠其丹精,白鮫想救同門。於是一個扮作書生,一個扮作劍客,假裝路過時雨山被擒,二人恰被扔進同一處天坑,相處三日三夜,也算締結下了一段奇特的牢友之情。

    看到這裏,宴金華又回憶起了自己不愉快的追文體驗。

    二人身處牢中時,那黑蛟化名明夜,時常使壞,有意撩撥正經又溫文爾雅的段書絕,作者又花了筆墨,形容這位名叫“明夜”的書生形貌一流,姿容豔麗,底下讀者紛紛打起精神,一邊罵著女扮男裝真是俗套的老梗,一邊如癡如醉地追文,摩拳擦掌地等待著作者扒掉“明夜”姑娘的馬甲,讓他成為男主後宮的第一人。

    幾章後,作者成功給“明夜”扒了馬,親自證明,那是個如假包換的男人,還有兩個丁丁,比在座讀者多出起碼一個來。

    更新一出,評論區瘋了一半。

    迫於讀者們的棄文威脅,作者隻能硬著頭皮改文。

    黑蛟的丁丁已經長出來了,就算幫他淨身,讀者們也沒法把此人為雄性的記憶從腦海中抹掉,因此作者不得已砍了時雨山的劇情線,因為大家紛紛表示,他們不想情節繼續發展下去,眼睜睜地看到主角變成基佬。

    作者在評論區弱弱地表示,山鬼其實是個不錯的故事,大家不想看嗎。

    除了個別人認為無所謂外,大多數人紛紛表示,不想看,滾。老子花錢是來看段書絕日天日地的,你不要給老子水文。

    於是,時雨山線中途被砍,略寫而過,黑蛟與白鮫首次鬥法,因為不把這年輕又“迂腐”的道門中人看在眼裏,黑蛟大敗,白鮫救出仙門眾人,自此揚威天下。

    但讀者們還是覺得不爽。

    宴金華在評論區問道:作者,山鬼的千年丹精呢,不要了?再不濟,把山鬼收成後宮也j;bk啊。

    作者回道:這不是段書絕該要的。

    宴金華差點被這頂風飄十裏的白蓮花氣息熏暈,氣憤難平,連打了好幾個差評,說這個主角窩囊成這德行,幹脆出家去好了,或者把自己那倆中看不中用的擺件剁了,進宮當太監去。

    從此後,作者再沒有在評論區裏進行回複。

    但時雨山線的被砍,直接導致了鮫人仙君接下來的行文節奏大亂,但那已是後話,暫且押下不提。

    另一邊。

    在池小池練劍休息的間隙,061也帶著池小池回顧了這段故事。

    看起來,宴金華對這一段情節的怨念著實不小,所以上一世,他不僅手持石中劍,勇闖時雨山,救出了所有被囚的同門,還秉承大義,誅殺山鬼,將屍身帶回,丹火熊熊不熄,直煉了四十九日,方煉化出一顆赤紅心石。

    當時,段書絕被石中劍吸取靈力,卻未曾察覺,一心在漁光潭內苦心練劍,對外界事渾然不知,甚至不知自己有這麽一段緣宿。

    池小池評價宴金華道:“真是一條成大事不拘小節的好漢。”

    061搖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個強人。”畢竟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毫無負擔地拉下臉來盜搶別人的人生的。

    061又說:“他要是把精力放在正道上,憑他二師兄的地位,哪怕不蹭著段書絕,也能得了氣運吧。”

    “得了吧。你可別給他戴高帽子。”池小池說,“像這種人,指望他學習?一根直腸通大腦,學到多少拉多少。”

    061為池小池這張嘴失笑,掩卷問:“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池小池說:“練劍。”

    替段書絕做他想做的事情,是他此次服務項目的主要指導思想之一。

    而段書絕本人的趣味也著實不多,無外乎修習劍法,廣交好友。

    現在或許還多了一條養蛇。

    對一個主角來說,或許著實是乏味過頭了。

    但這是段書絕所鍾情的一生,那自己就有責任幫他打下良好的基礎。

    池小池拿起石中劍。

    明淨瓦藍的青天下,少年臨水舞劍,四周霧氣騰繞,一點一式,輕盈自在,宛如丹青聖手肆意揮灑而就的水墨圖畫。

    “錯了。”

    但很快,身旁不遠處傳來了指點聲。

    文玉京燃香高臥,單手持書,發帶隨著青絲一道散在木椅,端的是一派世外散仙的風範。

    他盯著書頁,說:“方才第八式與第九式間,該有換氣。”

    池小池收起劍勢,背手持劍,微微弓身行禮:“師父。先祖傳下的劍譜中很是詳盡,但未曾提到此處該有換氣。”

    文玉京翻過一頁書,道:“那便是劍譜錯了。若是不信,比較幾遍便是。”

    061以前也來過修仙世界,他發現,所謂修仙,無非是修身養“氣”,氣養神,神養體,三位一體,平衡流轉,氣變成了力,力強大後,又能演化成靈力,有了靈力,就可以飛天遁地,無所不能。

    說白了,什麽金丹、元嬰、化神、飛升,都是煉氣煉到一定程度的表現形式。

    對凡常人來說,所謂的“氣”奧妙無窮,需要沉心修煉數十年,乃至百年,方能獲得。

    而對於擅長計算的係統來說,一旦掌握“氣”的運行和排列規律,這就是一堆0和1的計算集合。

    說白了,科學可以推動修仙事業的大幅前進。

    方才他隻是用科學的算法計算後,告知池小池最合適的修煉方法而已。

    池小池看了他一會兒,沒有作聲。

    他想到很久以前的某個暑假,他拿著一道數學大題去問他樓下的婁影。

    婁影正在掐表做一套物理卷子,最後一道壓軸題算到一半時,池小池便找上了門。

    他簡單指點了計算的方法,池小池算了一遍,得出了一個答案。

    然而暑假作業後給出的標準答案和他算出的答案南轅北轍。

    他說:“咦,錯了。”

    婁影沒看答案,拉過他的草稿紙看了幾秒,又推還回來:“你的答案沒問題。書錯了。”

    池小池:“啊?”

    婁影向來待任何人都謙遜有禮,唯有在麵對他擅長的領域時有種獨特而又溫柔的強勢感:“不是印錯了,就是算錯了。總之不是你的錯。”

    池小池翻了翻,果然這一整頁的答案都錯版了。

    他看向婁影的眼神裏都是光:“婁哥,你太厲害了。”

    婁影笑了,欣然受了這讚美,將筆下草稿紙上的演算過程校對一遍,填上了卷子答案,關了還剩40多秒的計時器,轉身問池小池:“打遊戲嗎?”

    池小池背過身去,眼前全是剛才讀書時文玉京的樣子。

    他盡力把那形象與他腦海中那個人的形象抹去,脫去鞋,縱身躍上水麵。

    鮫人善馭水,踏水而行,不濕羅襪。而鮫人劍法,隻有在靈泉秀水旁修煉,才有事半功倍之效。

    他把劍挽了個漂亮的劍花,平放在掌心,恰是第八式的起手姿勢。

    而岸邊的文玉京手持書卷,在池小池背對他時,起身慢行幾步,把池小池脫在湖邊的鞋擺好。

    自從跟了文玉京,池小池的日常就是練劍,以及養貓。

    相處日久,他也漸漸摸透了文玉京的習性。

    和現代的布偶貓差不多,他姿容優雅,平易溫和,從不讓池小池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喜歡暗中觀察,慵懶愛困,最愛他的竹躺椅,恨不得和劍一起背在身上。

    變回貓體後,他又格外愛粘人,喜歡人抱著,尤其喜歡被摸脊背,摸舒服了還會把肚皮露出來,毫無師尊的架子。

    池小池一度懷疑,他跑去劍會,就是想找個順眼的癢癢撓而已。

    結果他收獲到了段書絕,不僅替自己找到了一個可心的鏟屎官,還能順道吸魚,一舉兩得。

    池小池第一次動手擼貓前,說:“師父,這樣太僭越。”

    文玉京伏在他身上,尾巴舒適地掃來掃去,一點不怕被冒犯。

    池小池謹奉師命,動手擼貓。

    軟軟的一小團,擼起來手感一流,且售後有保障,完全不必擔心被咬。

    但作為一條魚,池小池不能完全享受擼貓的快樂,總感覺一不小心就會被反吸。

    他這位師尊顯然也對自己的新徒弟很滿意,每日都要拉他同睡才行。

    池小池覺得這不是正常且健康的師徒關係,於是在某日哄睡了師父後,自己回了湖中,化出魚尾,趴在岩石上,想要做一條安安靜靜的美人魚。

    結果,半夜醒來時,他發現他的師尊躺在他魚尾上酣然大睡,四爪還抱著一片寬大的魚鱗,權作被褥。

    池小池瞬間睡意全無。

    睡不著的池小池和061嘮嗑,探討文玉京是把他當徒弟,當抱枕,還是當儲備糧。

    061說:“他隻是很喜歡你。”

    池小池說:“我知道。我也很喜歡大閘蟹,尤其是黃肥肉多的那種。”

    061忍俊不禁:“應該哪種都有吧。”

    池小池:“‘哪種都有’是什麽意思?”

    061說:“就是把你當成全部的意思。”

    池小池:“”

    他雙手撐著岩石,望著那隻藏在自己鱗下安然而眠的小貓,想到了自己總要開玩笑說把它燴掉的狗肉。

    061說:“離天亮還有點時間,多睡一會兒。”

    池小池:“睡不著。”

    061說:“那看電影嗎?”

    池小池:“看。”

    於是,061選取了湖對岸一塊巨大的玉屏石做投影屏,在月光下放起了露天大電影。電影是外國的海洋紀錄片,還沒有字幕,屏幕內的人念一句,061就同步翻譯一句,不多時,池小池便趴在岩石上睡著了。

    061關掉電影,輕輕道了聲晚安。

    懷裏的小貓睜開眼,溫柔地看了幾眼自己心愛的人,才繼續入睡。

    湖心吹過微風,將染上青色的梧桐葉吹得刷拉拉作響。

    除了偶有煩惱外,師徒兩人相處還算愉快。

    直到三月後,赤雲子找上門來,詳述了時雨山的異事。

    他要鎮守靜虛峰,因此需得要得力的弟子去走上一遭,查探情況,青年一輩中,赤雲子數來數去,發覺隻剩下一個段書絕還算適合。

    池小池替段書絕應允了下來,並在私下裏又翻了一遍鮫人仙君。

    鮫人仙君中,因為非常人間真實的原因,關於山鬼的故事並未展開詳述,所以無論是宴金華還是池小池,都開不了上帝視角。

    他們唯一知道的信息是山鬼性別為女,活了起碼有千年之久,除此之外,性格、生平

    連載期間還有不少讀者猜測,段書絕當初留她一命,是不是想集個郵,收她為後宮。

    後期,作者在更新裏讓山鬼出場,給段書絕送她新釀的美酒,特意寫了她相貌平平,除了一雙如湖的眼睛拉高了些整體分數外,隻勉強算得上清秀。

    這下,讀者認為作者是故意打他們的臉,又在評論區裏鬧騰起來。

    不久後,作者就黯然太監,把文扔下,再無下文。

    池小池倒很想知道,這個存在於作者想象中的山鬼,究竟是什麽模樣。

    但宴金華比池小池更加期待。

    他當然不可能像書裏寫的那樣,和其他師兄弟執行任務時直接淪陷在時雨山裏,那也太尿性了,所以他謊稱身體不適,躲過了那次任務,擎等著第二批靜虛峰人也折在時雨山裏,一聽說赤雲子去了回首峰,立即巴巴地貼上了門去。

    計劃有變,他的戰略也該改一改了。

    山鬼的確是一塊肥肉,他段書絕是君子,是聖人,不忍殺之,自己總可以上去蹭一波吧。

    就算他實力不濟,殺不成山鬼,作為一個千年妖物,她身邊也總有些寶貝吧。

    赤雲子聽到一向懶怠的二徒弟提出這等要求,不禁訝異:“你去有何用?”

    宴金華倒是會做人,也不說什麽拯救同門、天下大義之類的鬼話,道:“回師父,我畢竟曾與段師弟朝夕共處過一段時日,許久不見段師弟,心裏實在想念,如今相伴出行,正是大好時機,我這裏煉了些藥丹,不算珍貴,但也算是一份心意,還望師父成全。”

    這話說得情真意切又入情入理,這個頑劣的二徒又難得自請出任務,赤雲子細思片刻,也應允了,隻三令五申,絕不可逞凶弄強,凡事都得聽文玉京的。

    聽到這個名字,宴金華差點嘔血:“文小師叔也去?”

    赤雲子道:“他偏愛他的新徒,怕他出事,才說要一起跟去。”

    文玉京奪走段書絕,又拾去他的寶珠,這也導致宴金華對此人毫無好感。

    私下裏,係統對宴金華耳提麵命:“宿主,段書絕現在是他的徒兒,已經板上釘釘,但寶珠是一定要要回來的。”

    不用係統提醒,宴金華也早有此意。

    哪怕文玉京將寶珠藏起,他也要設法索回,大不了就謊稱有旁證目睹,不怕他抵賴。

    但饒是臉皮刀槍不入如宴金華,也想不到文玉京會把那定海寶珠用白銀鍍飾後,直接鑲嵌進了段書絕的石中劍劍柄之中。

    宴金華:我;操。

    這種物歸原主的感覺對宴金華來講可以說相當糟糕且惡心人,仿佛他上躥下跳做出的一切努力都化作了無用功,他從段書絕那裏悄無聲息獲取的一切,都將以別的形式返還至段書絕身上。

    他強自鎮靜下來,笑著將貯藏已久的寶貴藥丹贈出。

    這藥丹都是他在自己的空間裏煉出的,飽吸靈氣,他自己留用了一部分,剩下的則打算當做再見段書絕的借口,並不打算真正贈出。

    段書絕果然如他的君子人設一樣,主動推辭:“怎好麻煩宴大哥?”

    宴金華笑著,眼睛卻若有若無地瞟向他腰間的石中劍:“何必跟宴大哥客氣?又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兒,既然給你,收著便是。”

    誰想,不等段書絕再推拒第二遍,文玉京便接過藥丹來,細細審視一番,口吻溫和且冷靜道:“他說得沒錯,的確不算什麽珍寶,但好歹也是一番心意,你且收下吧。”

    宴金華:“”

    得了師父首肯,段書絕便道了謝,將藥丹自然收入腰間錦囊中。

    宴金華看得分明,他解開錦囊囊口時,裏麵盛滿金色藥丹,靈氣流溢,一顆更比他的六顆強。

    他甚至聽到自己的係統倒吸了一口冷氣。

    宴金華體驗到了當年王愷被石崇用三尺多高的珊瑚樹吊著打臉的恐懼。

    061則表示,正常操作而已。

    他不懂煉丹,但卻在赤雲子那裏見到過極品的丹藥,經過解析可證,煉丹不難,大抵是部分金屬元素與氧化物、硫化物、氯化物等無機藥的結合,隻要篩去過量的汞,用靜虛峰裏特有的三機石磨出的石粉為主要原料,在內裏添加純度為98以上的“氣”,再加上一個簡單的等比數列求和公式,算出的Σ作為“氣”的體積,加以提煉濃縮,注入丹中,丹藥便是通體澄金,輝芒熠熠,乃上上品質。

    所謂科學修仙,精髓就在於此,學遍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三人喬裝,準備上路。

    段書絕為少年劍客,文玉京則做了段書絕的抱劍人,二人相搭,均是器宇不凡,更襯得段書絕多了幾分貴氣,像是哪個王府裏偷偷跑出、夢想行俠仗義的小公子,家人不放心,因此派公子師抱劍相隨。

    相比之下,宴金華顯得格外多餘。

    宴金華倒是不在意這個,他的眼睛一直盯在寶珠之上,一路上都在咬著牙硬聊,等到了時雨山地界,在山間落下,宴金華才驚訝地裝作才發現石中劍上的配飾:“書絕,你劍上的配飾,看起來有些眼熟。”

    寶珠一直由宴金華妥善收藏,沒讓段書絕看到過。

    段書絕低頭,輕撫寶珠,略有疑惑:“此物是師父贈我的。”

    宴金華笑言:“巧了,這倒很像我在靜虛劍會中丟掉的珠子。”

    在這樣力度的瘋狂暗示下,文玉京果真有了反應。

    他說:“十數年前,我在一海域裏覓得此物,不知你是在哪裏得珠的?”

    宴金華:“”

    他怎知自己是在海中得到此物?

    難不成寶珠有兩顆?還是他也在暗示自己什麽?他是不是知道什麽?

    本來想索珠的宴金華霎時間驚出了一頭冷汗。

    文玉京笑一笑,又道:“大路朝天,各得機緣,物有相似,也是常理。”

    宴金華仔細把這話品了一品,一句甘霖娘呼之欲出。

    這他媽不就是耍流氓打死不認賬嗎?還扯什麽早早撿珠,分明是不想還了信口胡謅的!

    狗屁大路朝天,你撿了就是你的?好不要臉!

    宴金華義憤之下,連自己也一起罵了進去。

    可他偏偏拿文玉京一點辦法都沒有,誰也沒見過他用這珠子,就連段書絕也不曉得這珠子的存在,他拿什麽證明寶珠曾經屬於他?

    被自己熟悉的招式攻擊,宴金華十分惡心,且無可奈何。

    三人沿山而轉,尋尋覓覓,卻不見山鬼其蹤。

    而在三人背後,一條在日光下斑鱗五彩的小黑蛇悄無聲息地沿樹而行,金黃的眼睛牢牢盯著文玉京的後背,吐了吐鮮紅的蛇信。

    那便是旁人所說的,小魚新拜的師尊?

    看起來也不怎麽樣啊。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