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係統vs係統(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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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數月來,段書絕越發得受重用,常常外出,一去便是數日,歸山之後,多數時間也是呆在回首峰內,頗為安分守己。
山中白鹿啜飲著水中月,飲過幾口,便好奇地歪頭看向在湖麵上踩水旋身,瀟灑舞劍的高馬尾青年,時間便在他劍身騰起的薄霧間悄然而逝。
除了練劍,以前的段書絕沒什麽特別的愛好,重活一世後,他開始盡力發掘。
他最近頗愛讀書,不過書不是什麽正經書,是從山下小攤上買來的話本,盡是年少人求而不得、虐戀情深的悲劇愛情故事。
段書絕喜歡坐在湖邊,一邊幫師尊把毛揉順,一邊讀這些閑雜書籍。
池小池精力並不放在書上,他見慣了各種現實中的糟心事,從而煉出了一顆金剛心,早不是那個看到喜愛的虛擬人物死去會哭得死去活來的小孩兒了。
他將右手交還給段書絕,徐徐翻書,另一手則撫著在他腿上睡覺的師父的頭頂絨毛,享受那絲緞一般的美好手感。
池小池一邊擼貓,一邊跟061交流:“孩子他老師,我怎麽感覺孩子的成長方向不大對啊。”
口吻宛如一個單親家庭的老父親一般操心。
061輕咳一聲:“那孩子爸爸能在放學後單獨來一趟辦公室嗎,我們好好談談。”
池小池覺得這個s的發展方向聽起來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
他掌下軟乎乎的小貓球動了動,睜開水藍色的眼睛,往他掌心主動拱了拱,眯上眼睛,又睡了。
池小池養了師父這麽久,大抵也了解了師父的性情,不會輕易著惱,且很有些貓的習性。
他放下書,趁著師父睡著,捧起來大逆不道地吸了一口,又飛快拿起書,假意讀書。
師父迷迷糊糊地醒來,左右看了一看,沒找到罪魁禍首,便屈下身舔了舔腹部絨毛,盤了盤尾巴,再次在他的鮫人徒弟身上睡去。
池小池和061討論來討論去,也想不出段書絕為何會沉迷虐文不可自拔,索性放棄了思考,把眼睛一閉,休憩養神去也。
他睡著後,段書絕仍在翻書。
段書絕少經世事,幾月的磨煉,讓他快速成長了起來,也叫他有了自己的心事和想法。
他讀著那些以前從未讀過的纏綿悱惻的文字,努力浸入其中。
終於,在讀到一則關於狐仙的鬼怪誌異後,他被觸動了心弦,淚盈於睫,眼淚墜下,立即化為皎皎明珠。
段書絕落下兩三滴淚後,將寶珠一一撿起,浸入湖中濯洗,洗去表麵灰塵後,掖入袖中,繼續。
目睹了全程的061輕輕一笑,佯作不知。
這些日子以來,段書絕積極地出去降妖,一者為公,一者為私。
他是真君子,但不是不食人間煙火,也不是守舊的榆木疙瘩。
降妖會為靜虛峰帶來良性的聲譽,直觀反映在“香火”與“人情”之上,香火愈多,人情愈多,信徒愈眾,這幾月來,段書絕便已從中獲得了不少好處,與三四處仙山中的新一輩佼佼者均有交遊,赤雲子更讚這孩子前途無量,盡量將山中資源傾斜於他,有什麽好物便送來與他挑選,什麽靈丹仙藥、天材地寶,段書絕手中已積攢了可觀的數量,若是說出去,怕是會羨煞那些同輩之人。
段書絕將這些寶物一一收好,卻不擅自取用,隻把這些東西存好,不知打算作何用處。
後來,他幹脆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按市價計算,一枚上等鮫珠,價值百金。
一顆洋蔥,就能讓段書絕一日掙上百萬。
說白了,段書絕本人就是個行走的印鈔機,還能自動防衛防打劫,可謂經濟實惠。
在這些虐文的刺激下,段書絕已經攢了滿滿一匣子鮫珠,061懷疑,如果不是段書絕性情溫和體貼,不肯在休息時還累著池小池,怕是會偷偷紡織鮫綃出去賣。
061也不曉得他這樣小鬆鼠屯鬆果一樣的舉動是為了什麽,隻能理解為他過去吃了太多苦頭,沒有安全感,囤積寶貝,無非是想給自己找些心靈寄托,和池小池的收集癖有異曲同工之妙。
段書絕既是偷偷做,大概也是不想讓旁人知曉,061也沒必要揭穿,裝聾作啞,揭過去便罷了。
自從進入這個世界,他的佛係心態讓池小池都有些吃驚。
以往,061總會催他,問他打算何時動手,何時刷悔意值,計劃是什麽,似乎有操不盡的心,然而這回,他不急不催,每日陪池小池練劍,並在每次大汗淋漓的訓練後,幫他平衡體內分泌過度的乳酸,溫柔又耐心,倒真是十足的保姆架勢了。
某日,池小池受赤雲子之命,去剿除一隻專食小兒的河妖,從那妖物口中奪回七名稚童性命。
把孩子各各送回家中時,天已擦黑。
師父這次因為被三師兄任聽風叫去下棋,未能與他同行。
這就意味著,回山的那段路,他得一個人走。
今夜烏雲遮月,上山的道路一片漆黑,池小池望而卻步,本想在山下留宿,但他翻遍身上口袋,硬是一個子兒都沒搜到,真正是兜比臉都幹淨。
無法,他隻好乖乖回山。
遇山即下劍的規矩擺在那裏,回首峰又鮮有人跡,沒有燈火照路,怕黑的池小池隻得自己用青紗籠了一捧螢火蟲,充作光源,卻仍是不改其慫,在上山的必經之路上兩階一步地往上蹦,大兔子似的,讓061看得好笑又心疼:“你慢點,小心絆倒。”
文玉京與任聽風的棋正下得膠著,任聽風又愛棋,不肯放他離去,文玉京委實是抽不開身,不然,他早早就會到山下接池小池了,也省得他這樣害怕。
池小池一邊往家跑,一邊道:“六老師,你這次怎麽不急啊?”
對他的問題,061有些莫名:“我急什麽呢?”
池小池喘了一喘,看向漫漫的看不見頭的山路:“不像你啊,都不催我了。”
061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笑了一笑,給出了自己的解釋:“還有三次任務,我們就要分開了。我碰到一個這麽好的合作夥伴,當然想陪他更久一點。”
池小池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六老師,我不”
他即將出口的拒絕,被一個身後傳來幽幽的男聲猝然打斷。
“師弟,你難道沒看到師兄嗎。”
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受此一嚇,池小池表麵尚算鎮定,內心卻已經被生生嚇炸成了一顆刺蝟尖球。
他在內心對發聲的宴金華爆發了長達30秒不重樣的人身攻擊。
061哭笑不得地哄了半天,池小池才勉強冷靜下來。
他咬牙切齒道:“下次可以在山裏養頭烈性鬥牛梗嗎。”
061在言語上加以順毛:“好,養。”
宴金華在山路上守株待兔,等了段書絕快整整一日了。
好容易盼到段書絕的身影到來,可他像是根本沒看見隱於樹旁黑影下的自己,三步並作兩步往上奔去。
若不是他出聲叫住,恐怕今晚又是空守一場。
短短幾個月沒見到,段書絕長高了不少,長靴勁裝,顯然是剛剛辦事歸來,一腳還跨在上一級的台階上,顯得腰細而腿長,烏黑的頭發梳了個極利落的高馬尾,戴上了花紋繁複的青玉發冠,端的是一位俊氣風流的美人道修。
宴金華由下而上地仰視著他,心裏泛苦。
他強行壓住溢到了喉嚨口的酸澀之意:“師弟,近來過得可好?”
上頭的段書絕清清冷冷地一弓腰:“承師兄的福,很好。”
宴金華走前兩步,一副真心相問的殷切模樣:“看起來的確不錯。高了,也壯了,可段師弟現今眼裏都看不見師兄了,可當真傷了師兄的心啊。”
說罷,他假哭兩聲,甚是委屈。
以前的段書絕最吃他這一套,因為辨不出眉眼高低,所以每當他故意裝出委屈,段書絕都會巴巴地湊上來哄他,心裏眼裏都是他,叫他受用得很。
但宴金華發現,這招好似失效了。
段書絕不遠不近地站在台階上,低頭俯視著他,靜靜地看著他的表演:“師兄莫要多心了。”
宴金華嗤了一聲。
不管用了嗎。
不過他此行也不是衝著段書絕來的,隻要能和他搭上話,計劃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他自覺主動地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師兄跟你開玩笑的。許久沒有和你見麵了,師兄這心裏著實想念,不打招呼就跑了來,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段書絕溫和道:“是呀。”
宴金華:“”
段書絕負手一笑,眉眼生花,原話奉還:“師弟開玩笑的。”
宴金華一時間被吊得不上不下,又難以分清這是不是好話,隻得強笑道:“師弟真會開玩笑。”
“師兄教導有方,書絕不過是現學現賣罷了。”段書絕拍了他一記馬屁,繼而溫馴道,“師兄,可要上去坐坐?”
求之不得。
這下,宴金華也不和段書絕客氣了,生怕他太過實誠,把自己的客氣當成了福氣,趕忙應下:“我入山這麽多年,還真沒有來過小師叔的住處。這下就煩請段師弟引路了。”
段書絕微笑著背過身去,臉上笑意立時潰散。
池小池偶爾發作的小孩子心性,讓061又是喜歡又是無奈:“不氣了,嗯?”
池小池皮笑肉不笑:“我不生氣。哈。”
061忍不住想,真可愛。
帶著宴金華往山上走時,他一直保持沉默,像以往一樣,宴金華也覺不出眼前人身上隱隱透出的煞氣,還在努力和他搭話:“段師弟,漁光潭和回首峰,你覺得哪個更好些?”
池小池撒謊連眼睛都沒有多眨一下:“當然是漁光潭。”
宴金華頓時受到鼓舞,再接再厲,試圖用言語勾起段書絕對以往的美好回憶:“好在哪裏?”
池小池麵上作沉吟狀,心裏對061道:“好就好在好你奶奶個腿兒。”
061差點笑場,咳嗽一聲才穩了下來。
池小池倒是很有自覺:“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不可以這樣講哦,這個是髒話。”
061被他徹底逗笑,低而溫柔的聲音笑起來蘇得人心頭一顫,也叫池小池心情稍稍轉好了些。
兩人一路閑扯至山頂時,烏雲已經散去。
一輪圓月恰從雲中縱出,清澈雪輝和著星光遍灑而下。
池小池將一縷月華接在掌中,信手一轉,便現場化出一枚鎖匙來,朝虛空某處一送,天地立換。
宴金華總算知道,自己前幾次到訪為何會次次撲空了。
眼前乍然出現的勝景,直接晃花了他的眼睛。
星海在上,清湖在下,星光入水,水映星光,天地之間多了兩道銀河,交相輝映,好不壯觀。
剛剛還追著段書絕追思漁光潭美景的宴金華隻覺臉頰微微燒痛。
隻要稍微有點判斷力的,都能看出這兩地誰更好。
抓緊結束了與任聽風棋局的文玉京早已經移換身形,回到了居所。
宴金華進入時,文玉京正坐在屋前演簫,一身寬鬆袍服,長發未梳,慵懶之中自有幾分疏狂閑散。
感知到門戶洞開,他微微睜開眼睛:“有客人?”
不等段書絕介紹,宴金華便殷殷迎上,行了大禮:“師叔,久別了。今日冒昧叨擾,著實莽撞,望請師叔諒解。”
文玉京將長簫擱放在腿上:“無妨。”
宴金華四處看看,難掩豔羨:“常聽師父說起,此處是仙山福地,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文玉京:“讚謬了。漁光潭也是有名的勝地。”
宴金華不遺餘力地吹捧:“在這裏修行,修為定然長進飛速。難怪師弟現在這般優秀。”
文玉京清冷冷道:“書絕的優秀與環境無關。大師兄曾講過,修為全在一心,而非是環境。”
宴金華:“”
他懷疑這個文師叔不是很會聊天。好話都不願聽?
而且那個迂腐古板的老頭子又能吐出什麽象牙來?他那些說教自己都聽絮了,左不過是那三板斧,不成體統,行為憊懶,難堪大用。
每每想到這,宴金華便是意難平得很。
他好好的計劃,就因為該死的機緣巧合,被迫作廢,要不然,那嘮嘮叨叨的老頭子說到底也是自己的一隻舔狗罷了。
真要論起來,自己的主係統也是一樣沒用!
這個穿書係統的主要訴求,是將那些寫得不壞、誕育出了一定靈性、最終卻慘遭爛尾的書籍的世界線補全,所賺取的“進度值”,會按比例轉化成能量,可以維護係統運轉所需的能量,同時幫助係統持續、健康、綠色發展。
被這個係統意外選中,對宴金華來說真真是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他在現實生活中女人緣不壞,然而因為個性疏懶,沒有追求,事業平平,最終也隻是淪為庸碌眾生中的一員。
但宴金華自命不凡,總覺得心中不甘,他想做主角,他想享受所有人都圍著自己轉的感覺。
這個穿書係統大大滿足了他的需求。
但這之中,仍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就跟所有能快速賺大錢的門路都寫在刑法裏一樣,他想要做主角的夢,並不為主係統所認可。
主係統發布的章程裏明確規定,執行任務時,可采取各種手段,大家的唯一目的,是協助主角補全世界線,讓故事的邏輯自洽,但在原則上,要遵守既有的道德規範,不能不擇手段。
——畢竟穿書係統選擇的係統和宿主大多也是人類,提倡反人類的補全辦法,容易催生不穩定因素,不利於係統的運營和長期發展。
好在這主係統給宿主的自由度很高,很少查問他們的進度。
而每個人的進度條又有所區別:有的致力於把反派主角掰正,進度值便與“正義度”掛鉤;有的致力於泡主角,進度值便與“好感度”掛鉤;有的則甘願做小弟,抱緊主角大腿,安安穩穩走完劇情便罷,進度值便與“主角氣運值”掛鉤。
宴金華經過仔細研究後,則和自己的係統達成了一致意見:
他走了“奪主角氣運”這條暗線,導致“主角的負氣運”與“進度值”產生了關聯。
宴金華靠著這個巧技,在兩個世界裏混得風生水起,吃香喝辣,卻在段書絕這裏吃了大癟。
他辛辛苦苦好幾年,一朝回到解放前,進度條不僅為零,還賠進去了不少寶貝,再加上現在他被一個“外部侵入”的係統處處壓上一頭,心裏給膈應得不輕,回頭求助總係統吧,主係統還不鳥他。
宴金華心裏苦。
他又不好把自己的騷操作對主係統和盤托出,因此無奈之下,他又冒出一條妙計。
主係統不是說,這個“入侵係統”沒有影響到他的任務進程,因此不會插手嗎?
那他就想個辦法,讓係統不得不管。
他好歹也在這個世界裏混了這麽幾年,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手頭也攢了不少好東西。
思及此,宴金華微微笑了:“小師叔,弟子常聽師父誇讚您劍、體、樂、丹,無一不精,弟子劍術平平,體術尚可,不知今日,能否有緣得師叔指點一二?”
“客氣了。”文玉京果然中計,將簫放下,站起身來,將散發拿發帶隨意束上一束,走至宴金華身前,單掌平攤,是個極斯文有禮的請招手勢,“簡單切磋,點到為止。”
他舉止言辭雖是溫和,但有一種文雅的暴力感。
眼看這兩人寒暄幾句,便要切磋,池小池也沒興趣再看下去,起身道:“師父,師兄,我為你們備些雪耳湯來。”
正合我意。
宴金華露出一抹笑意,挽起袖子,擺出靜虛掌法的起手式。
他並不精於此,要不是忍痛用了上個世界積攢下的最珍貴的益氣丹,可在短時間內強行提升修為和領悟力,他跟文玉京,怕也是成不了局的。
然而,現在,他已在自己彀中了。
二人運掌,互有來回,宴金華能清楚感受到文玉京對自己從一開始的試探,到略感訝然,再到認真對待,心中隱有快意。
他需要等待一個機會,而這個機會,隻有與文玉京近距離接觸才能做到。
很快,他要的機會來了。
文玉京推出一掌,宴金華一掌接來,化消掌勁的同時,也將一物悄無聲息地順著氣脈推入文玉京身體。
絲毒蠱,能致人麻痹,卻絕不會致人死命。
文玉京自是不蠢,目間流露出一絲驚愕:“你”
宴金華毫不意外。
以文玉京此等修為,豈會察覺不到自己動的手腳?
可他要的,便是文玉京察覺到。
按人設來算,文玉京乃是光風霽月的君子,如今有人這般暗算他,他怎會不惱怒?
隻要他惱了,宴金華便有了充分的發揮空間。
他猛然收掌,隻等文玉京朝他打上一掌,自己自會不避不擋,任憑掌勁回衝,吐血倒地。
絲毒蠱脆弱,一摧即毀,了無痕跡,到時就算調查,也調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沒有他用蠱的證據,一個師叔,與小輩切磋,竟下了狠手,把他打至吐血,這說不過去吧?
這樣一來,他在係統那邊也有了現成的說辭。
此“入侵係統”明目張膽地幹預自己完成任務,甚至有意針對,想要殺掉自己,其心可誅!
如此一來,主係統再不管一管就不像話了。
運氣倘若再好一點,主係統會把這個來路不明、卻主動傷害其麾下員工的“入侵係統”直接回爐重造也說不定。
宴金華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演技不夠,pse來湊,到時誰先倒下,誰就有理。
如他所料,文玉京接觸到那絲毒蠱後,徑直將其以純粹靈力絞殺在體內,旋即絕式出手,一掌朝宴金華胸口橫擊而去。
宴金華站直了挨打,結結實實吃了這一擊。
成了!
然而誰想,文玉京未曾停手,在他胸口落下一掌後,腳尖勾住他的後足腕,將他身體挑飛,化掌為拳,一拳直擊宴金華麵門!
宴金華痛得哀哀一聲叫,隻覺鼻骨遭襲,涕淚齊下,嘴角的暗笑也跟著瞬間扭曲。
他怎麽不停手?!
他跌摔在地,暈頭轉向之際,臉上又重重挨了三四記巴掌,打得他發鬢都歪到了一邊去,他本能地揮舞起雙手抵抗,小臂卻被一把掐住,從地上拉起,反剪至身後,猝然一擰,宴金華疼得又一聲慘叫,臉色霎時變青。
他的手——
疼痛擴散開來前,宴金華的膝窩又挨了一腳,身體不受控地委頓下來,卻又被強行扯起,擲摔在地。
一頓海扁,可以準確概括宴金華在接下來五分鍾的遭遇。
文玉京出手穩準,白衣翻飛如行雲流水,毫無贅餘的動作,肘,掌,腿,皆被他用至巔峰,骨肉悶響之聲脆亮清晰,不絕於耳。
待池小池捧著雪耳湯回轉時,一場單方麵的毆打已然結束。
看到地上鼻青臉腫的宴金華,池小池足足愣了數秒,才想起來召喚061,激動地想討一個八卦:“六老師,六老師,這是怎麽回事?”
061溫和道:“看起來是太欠揍,被打了。”
站在宴金華身側的文玉京長發已散,他取了發帶,輕輕擦拭著指尖,話語間難掩鄙薄:“我生平最厭惡弄虛作假之輩,小小比試,居然玩弄蠱術。一會兒去見師兄,我倒要向師兄討要一個解釋,問問他是如何把弟子教導成這副模樣的。”
池小池想,在文玉京麵前玩弄蠱術,這算是什麽蠢裏透皮的操作。
而宴金華則忍受著骨折數處的痛楚,齜牙咧嘴的同時,在心中叫苦不迭。
他沒料到,文玉京看起來這般溫和,竟然會下如此死手!
如果他隻是被打到吐血,那麽他還可以在赤雲子麵前辯解一二,說是師叔誤會,結果姓文的他媽不按套路出牌,一鼓作氣把他打成了重傷,再將他拖出去,說他在切磋中行齷齪手段,反倒會沒人相信自己沒有用蠱。
但,宴金華還是在劇痛中勉強扯出了一個笑臉。
師父那裏,看樣子是交代不過去了。
然而,自己這副模樣,去主係統那裏告狀,卻已是綽綽有餘。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