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28章 情根(二)

字數:7326   加入書籤

A+A-


    因您購買V章比例不足無法即時閱讀此章, 請等候係統替換,謝謝  曲離瀟長指輕掠, 眨眼間, 那物事已接在了指間。淡掃一眼, 認出果是師傅舊物,尤其那金翎的斷痕, 更是師傅以指力所斷,很是熟悉。她無聲遞給侍女收起。“還請殿下將另外半枚金翎一並交還。”

    妘青寰哈哈一笑, 抬手輕撫嘴角。“曲宮主可是說笑, 洗心宮報恩的規矩可不是這樣罷?”這火羽金翎乃是洗心宮昔日散落在外的報恩信物,隻有曆任宮主才能持有, 她手中這枚便是洗心宮上任宮主孟輕寒所有。當日孟輕寒曾受王朝一命之恩, 於是將這火羽金翎一分為二交於施恩之人,許諾無論何時, 隻須王朝有人手持火羽金翎尋來,無論何事, 洗心宮都必將為其傾力達成。接受任務之前收下半枚,事成之後, 再交還剩餘的那半枚, 金翎完整之時,便是恩債兩清之日。

    “那不過是對待旁人的規矩,難道, 殿下竟然信不過我?”曲離瀟也不惱, 說話的同時, 水眸輕睞,明明是她理虧,可這一聲質疑,卻也問得風情萬種,令人毫無發作餘地。

    “本宮自然是信任宮主的。”妘青寰勾唇一笑。“不過,茲事體大,若無半枚金翎在手,卻也怕宮主美人多忘事呢。”

    曲離瀟默然片刻,一聲輕笑:“也好,那就請殿下代為保管罷。這金翎乃離瀟恩師遺物,也是洗心宮散落在外最後一枚信物,無論何事,離瀟自當盡力。”

    “痛快,曲宮主快人快語,本宮最是欣賞不過。”妘青寰擊掌笑道,“來人,奉薄禮。”

    這兩人,一個是揚州無音山莊少莊主沈思菲,另一個,是冀州雁刀門的掌刀人,靳羽。當此危難之際,這兩人可謂是出財又出力,一個打著百年世家的威望,散千金廣發英雄帖招募支持者;一個頂著塞北第一刀的名頭,帶八百刀客風塵仆仆趕來應援。一番文鬥武鬥,不過半月時間,姬鶴年大敗而走,江南前五堂,江北後五堂堂主全部改朝換代。而得此江山,曲離瀟不費一兵一卒,不過是推杯換盞間三兩說笑,輕易便平衡了局麵,那各掌南北兩方水陸命脈的大好男兒從此被她迷得神魂顛倒,連家門都不願回了。

    自此之後,曲離瀟便開始以自己的名頭執掌洗心宮,期間在沈思菲與靳羽兩人的幫助之下,原本隻在王朝南部做些絲綢、香料生意的洗心宮,枝脈愈伸愈遠,愈伸愈廣,竟將太行以北,太白以南的藥材生意也收入囊中。前幾年,聽聞她更與西域諸小國開通了交易路線,互貿絲綢、香料、藥材這三項民生重物。曲離瀟在短短幾年間讓洗心宮在江湖上的名頭貫穿南北,遠勝老宮主孟輕寒在世之時,更將當初與姬鶴年內鬥所損失的血液數十倍地補充了回來,除去原有的根基江南江北十堂,冀州、青州、荊州、雍州、梁州,乃至西域亦各增一堂。如此,五六年間,她的所作所為不僅洗心宮眾人拜服,江湖之中被她美色與魄力所惑的少年英雄更是不計其數,甚至部分德高望重的名仕之流,據聞,但有緣見她一麵者,皆成她裙下之臣。曲離瀟這三個字,如今莫說江湖,便是朝堂之上也是頗有盛名。

    一陣輕風吹過,妘青寰深吸口氣,望著麵前那傳言中坐擁半壁江湖,豔絕九天的女子,她見她打量,於是微微一笑,不飲她賜予的美酒,卻接過自家侍女奉上的水晶杯,輕抿一口,指尖色澤如玉。不知是否錯覺,妘青寰隻覺方才看到的那抹笑容,妍嫵中竟帶一絲微不可見的孱弱,眼望心思量,莫說是血氣方剛的男子,便是同為女人的她,心中也是微微一緊。本因她不飲她府中的酒,心中略有不悅,然而此時她竟不想發作,反略帶討好之意,笑道:“這酒性烈,想是曲宮主飲用不慣。”

    “嗬。”曲離瀟抬起臉來,一雙美眸,幽如清泓,眼尾旖旎如畫,衍著令人心顫的弧度,清淩淩的眼波似有似無掠過妘青寰的臉龐。“殿下可是誤會了。我不喝這酒,原與它性子如何,並無幹係。”緋袖滑落,自成一段冰雪。似是偶然,又似著意,長指微微屈起,輕扣幾案。

    妘青寰心中潮起,這女人……當真是個尤物。貴為當朝長公主的她,自成年後便寵愛不斷,期間也偶有女寵,這在王孫貴族中本便不是特例,更何況她生性張狂霸道,但凡入得她眼的美色,不管男女,都定要奪到不可。似曲離瀟這般尤物,又豈能例外?隻怕是太過精明厲害,恐被刺了手,何況眼下,她尚有更重要的事要她去辦。幹咳一聲,她言歸正傳:“無妨。曲宮主既然前來,是否表示接受了本宮的邀請?”

    曲離瀟澹澹一笑:“請見信物。”

    一枚赤金鍛造,尾鑲翠寶的翎羽狀物事很快呈了上來,隻不知為何,這翎羽隻得半支,顯是外力折斷,斷口齊整,許是有些年日了,斷口處微有晦澀。妘青寰看也不看一眼,揚手拋了過去。

    曲離瀟長指輕掠,眨眼間,那物事已接在了指間。淡掃一眼,認出果是師傅舊物,尤其那金翎的斷痕,更是師傅以指力所斷,很是熟悉。她無聲遞給侍女收起。“還請殿下將另外半枚金翎一並交還。”

    妘青寰哈哈一笑,抬手輕撫嘴角。“曲宮主可是說笑,洗心宮報恩的規矩可不是這樣罷?”這火羽金翎乃是洗心宮昔日散落在外的報恩信物,隻有曆任宮主才能持有,她手中這枚便是洗心宮上任宮主孟輕寒所有。當日孟輕寒曾受王朝一命之恩,於是將這火羽金翎一分為二交於施恩之人,許諾無論何時,隻須王朝有人手持火羽金翎尋來,無論何事,洗心宮都必將為其傾力達成。接受任務之前收下半枚,事成之後,再交還剩餘的那半枚,金翎完整之時,便是恩債兩清之日。

    “那不過是對待旁人的規矩,難道,殿下竟然信不過我?”曲離瀟也不惱,說話的同時,水眸輕睞,明明是她理虧,可這一聲質疑,卻也問得風情萬種,令人毫無發作餘地。

    “本宮自然是信任宮主的。”妘青寰勾唇一笑。“不過,茲事體大,若無半枚金翎在手,卻也怕宮主美人多忘事呢。”

    曲離瀟默然片刻,一聲輕笑:“也好,那就請殿下代為保管罷。這金翎乃離瀟恩師遺物,也是洗心宮散落在外最後一枚信物,無論何事,離瀟自當盡力。”

    “痛快,曲宮主快人快語,本宮最是欣賞不過。”妘青寰擊掌笑道,“來人,奉薄禮。”

    這真的是一個十分與眾不同的清晨。陽光毫無遮蔽地照耀在身上、臉上,空氣中攜裹著絲絲薄涼的觸感,呼吸似摻著冰碴,鼻腔有些不適,可肺部卻舒服地不像話,讓長期生活在霧霾天中罔顧生命為生活奮鬥的司岄同學陶醉地幾乎不願醒來。我一定是來到愛沙尼亞了吧……她模糊地想著,啊……森林,海灣,島嶼,一口八十塊的純淨空氣……這一定是夢,這夢這麽棒醒來簡直不人道,我不要醒,我要繼續夢下去!於是吧唧一下嘴巴,又翻了個身,啊……嘶!她忽然凍得打了個哆嗦,什麽情況?!就算是做夢她也是在自己的狗窩裏做的,她睡著她法蘭絨的柔軟被褥,蓋著她一年四季隻換被套不換被芯兒的空調被,怎麽可能被凍得打哆嗦!她不服,八十塊一口的空氣也不能誘惑她的求知心,於是她立刻睜開雙眼,再於是,她徹底傻眼了。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她腦子裏瞬間湧上來的隻有這八個字。

    巍峨雄壯、直延天際的山嶺,藍得讓人心動心馳心慌的純淨天空,還有身子所躺的地麵上那一眼望不到頭的銀色雪海。屁股,好冷。全身,好冷。司岄吸了吸鼻子,這才意識到自己竟連臉部都快凍僵了。她呆了片刻,猛地坐起身來,大吼一聲:“這裏到底是哪裏啊?!”

    是夢,這一定是夢!拖著凍僵的腿腳一瘸一拐爬起身,東西南北暴走一圈,腦子裏不斷地回想著發生了什麽事情,自己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被人打劫砸暈了拋屍結果大難不死?跟朋友野營結果那幫狗自己走了,把她一個人扔在山裏?還是她工作太累了終於夢遊症啟動半夜自己一個人走到了這裏?!冷靜,冷靜……司岄,你得冷靜!她拚命地安撫自己,總之這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不會是那種三俗電視劇小說裏才有的嗶了狗的情節,她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但一切都會在幾分鍾後得到解決。深呼吸,她開始摸口袋找她的手機。

    然而……

    WTF!手機呢?她的手機呢?她睡覺也從來沒有離過身的手機呢?!

    再次暴走一圈,她終於強迫自己安靜了下來。因為太冷,於是找了一棵枯樹挨著,像搬磚小哥一樣蹲在地上,雙手抱頭。

    五分鍾後,好像想起了什麽。

    又過去五分鍾。

    “啊——”一聲怒吼,淳琪這個王八蛋!

    她想起來了,她全都想起來了!下班回家被淳琪這個狗堵在小區口表白,一言不合她就八點檔女主附體一哭二鬧三撞車,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錯亂了居然去推了她一把,直接導致的後果是她上了天!為什麽要救她,她絕望地揪著自己剛剛剪短到耳下的頭發,人蠢沒藥醫的,為什麽要犧牲機智可愛的自己隻為了救這麽一個蠢貨,氣死她了,等她下了山回到家裏換件衣服她一定要狠狠地找淳琪算賬!

    想清楚前因之後,平日裏的理智與冷靜漸漸恢複了。司岄開始認真地思索自己一覺醒來出現在山上的各種可能。首先最大的可能就是肇事司機以為她死了,怕擔責任於是把她搬到山上棄屍。淳琪竟然沒有阻止,難道淳琪也被撞暈了?那她人呢?莫非肇事司機還分兩個山頭藏屍不成?可是以當時的情況,她僅剩不多的記憶裏明明自己是推開淳琪的啊,怎麽可能她還會被撞到呢?想不通,於是索性不再去想,恢複冷靜的司岄很快開始研究下山的路線,她沒有手機沒有食物沒有打火機,她什麽也沒有。這種天氣隻穿一件薄外套薄褲子運動鞋的她,無論如何也是撐不過多久的。不下山,就得活活凍死,渴死,餓死。條件反射真是個很討厭的東西,司岄悲傷地閉上雙眼,一想到餓死,她腦海裏瞬間浮現出的就是那天晚上淳琪拎來討好她的零食袋子,眼尖的她一眼就看見裏頭有幾包辣條。無論是什麽原因,就算拋屍也好,把辣條和她拋在一起不好嗎?不知道什麽叫做盜亦有道,惡賊也有三分情,你都撞死我了,就不能給我放點吃的讓我做個飽死鬼嗎?簡直太惡劣了,沒人性,等她安全回到山下,她一定要告死他!

    磕磕碰碰地走了一會兒,作為現代社會的電腦一族,平日裏嚴重缺乏鍛煉的司岄同學很快氣喘籲籲,看著自己噴薄而出的一口口熱氣被冷空氣凝成薄霜,消散無蹤,就仿佛自己的生命也被一點點抽空,司岄越走越無語,越走越絕望,終於再次忍不住像搬磚小哥一樣蹲了下來,雙手抱頭。她想起了一個無比殘酷的事實,為什麽同齡人都去考了駕照唯獨她沒有,這世上有一種毒蛇叫做三步倒,這世上有一種人叫做三步丟。是的,這個人就是她,路癡,東南西北不分,隻分得清前後左右,可眼下這點生活技能,不對,生活本能,在這一望無垠的雪海中已經完全失去了求生的可能。她要死在這裏了是不是?沒有求救的信號,冰天雪地的她還穿著一件白色的外套,就算有直升機也是看不見她的吧。怎麽辦,要不要狠狠心咬破手指灑點血來畫個SOS的標記?甩甩頭,司岄撇著嘴,開始給自己打氣,路癡怎麽了?路癡是指在交通線路複雜的城市街道容易迷失方向,不代表在相對路線單一的山裏也會迷路啊,再說了,就算她分不清東南西北,可是上下左右沒問題啊,她找不到水平方向離開山林的路,她還不能一路滾下去滾到最底下從山腳離開,尋找救援嗎?她怎麽這麽機智呢?這必須點讚啊。於是擺擺手,跺跺腳,再哈一哈熱氣捂捂手,繼續前進。

    又過去不知多久。

    地上積雪很厚,約莫過腳踝的厚度,一下一下拔腳出來再陷進雪裏再拔腳出來實在太消耗氣力,司岄很快想到了可以偷懶的辦法,她裹緊了連帽衫的帽子,就地躺下,然後開始翻滾。根據心算的時間測試表示,如此行走速度比用雙腳居然快了一倍不止,並且累了還可以直接休息,簡直不要太方便。

    如此這般滾了一路,眼瞅著下山仍是無望,司岄決定就地休息一下。因考慮到雪地裏打盹再也醒不來的科學範例,她警惕地決定爬到樹上休息,根據她對自己睡眠習慣的了解,睡著後五分鍾之內一定會有大動作,等會兒從樹上摔下來了她就不信她不醒。

    窸窸窣窣地起身,想在周圍找一棵看起來比較靠譜的樹休息,豈料轉了一圈,靠譜的樹沒找到,卻失足掉進了一個雪坑,然後,開始了這一場完全停不下來的翻滾。

    臥槽這是什麽情況!司岄驚得臉色蒼白,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完全無法自控地一路翻滾,一開始她還能心驚膽戰地計算自己滾了幾圈,到得後來她已經完全頭昏腦漲,感覺心肝脾肺腎全都要被顛出體外才算數了。不知道翻跟頭的世界紀錄是多少,人類一次性翻跟頭的生理極限又是多少,否則就衝她這一趟死去活來的翻滾,怎麽著也能去申報一下吉尼斯吧……她狼狽地想著。終於,不知過了多久,眼耳口鼻盡被白雪堵塞,全身痛得如被人痛毆一宿,然而地勢漸緩,她也從一秒鍾一翻慢慢變成了五秒鍾一翻,終至完全停下。

    “嘶……”真的好痛,不必看也知道自己肯定全身青紫了,司岄哼了一聲,動一動火辣辣疼著的胳膊腿,勉力爬起身來。看一眼周遭的環境,不由又有些慶幸,難道她這是有心找路路不見,無心摔跤到山腳?這一路翻滾,竟然直接將她送到了山下?

    剛站直身子,耳邊“嗖”一聲風響,司岄呆了一瞬,本能地向著風響處望去,卻不及絲毫反應,肩膀上驀地炸開一團豔麗的紅,隨之而來的,便是火辣辣直衝腦門的一陣劇痛。

    “臥槽!”看清楚傷自己的是何物,她頓時暴怒,“誰!誰特麽射我冷箭!行屍走肉看多了嗎!老子是人,不是喪屍!”

    一支烏木箭正格楞楞插在她右肩,溢出的鮮血將那白色翎羽染得透紅。雖然眼神不太好,可耳力卻是絕佳,也許是受傷後腎上腺激素狂飆,司岄竟然隔著老遠聽到了有人再次搭箭的聲音。憑著直覺,她快速向一旁閃避,果然,第二支烏木箭嗖得破空而來,錚一聲,沒入了她方才站立處不遠的雪地中。

    這是一擊不殺,非要置她於死地的節奏啊?!司岄怒氣衝頭,向著箭羽射來的方向大聲喊道:“光天化日之下射箭傷人,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

    不過片刻,她聽到噠噠馬蹄聲響起,伴有馬匹斷續嘶鳴之聲。不遠處,五六名鐵甲衛兵裝扮的人驅馬而至。為首一名體型魁梧,帽插紅翎,一張方臉藏在鐵盔之下,也是凍得發紅發紫,張口便道:“王法?你孤身一人在此遊蕩,本隊長奉命搜山,任何嫌疑人物,概可就地誅殺!”

    兩列樂伶撥弄著絲竹,輕柔如水的曲調,和著腰間金鈴的淙淙之音,蓮花盞上的舞伶正赤足在那長寬不過一尺的花心上旋轉蝶舞。細望去,那舞伶身姿妖嬈,一張清俊粉麵,長眉入鬢,隻想是哪家舞坊的二八佳人,豈料半敞的衣襟下卻是一片精壯平坦,分明是名男子。

    織錦華蓋下,妘青寰半倚金榻,三分醉意,倒有七分清醒。薄薄一片六角冰花忽被輕風卷入,飄懸片刻,落在她純白的雪狐裘上,眨眼便有侍從惶恐膝行上前,仔細拂了去。

    這雪……似乎又下起來了。

    “殿下,您若是不愛看,人家可就不跳了。”不知何時,舞伶下了盞台,赤足踩在冰涼的漢白玉地磚上,纖細漂亮的手指端過一盞金杯,嬌嗔著送到妘青寰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