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玉青的憤怒，柳太太不以為意, 神色都沒有變化一下。

    “玉青, 憑良心說, 除了這兩年, 你說這近二十來年我對你如何？”

    玉青不由被柳太太帶入回憶, 打她有記憶開始就在徐府大小姐的身邊, 不知道為什麽, 徐太太非常討厭她，如果不是當時的小姐屢屢護著她，她能不能長到這麽大都還兩說！

    歎口氣：

    “太太待奴婢自然是很好的！”

    尤其自己長相和太太有那麽兩分相似, 這讓太太對她比其他丫頭要好, 真正是情同姐妹了，不然她也不會為了太太赴湯蹈火，甘願做通房丫頭替她生孩子了。

    柳太太點點頭：

    “既然這二十年來我對你那麽好, 那你回報我一、二也是應該的了？”

    玉青從往事中回神，冷笑：

    “我不是回報太太了麽？二爺今年都四歲了，想來很是健康活潑吧？”

    柳太太歎氣：

    “前兩年落孤剛出生時身子並不是很健壯。”

    玉青哈哈大笑：

    “我說為什麽前兩年我的生活這麽好而現在這麽糟呢, 照你這樣說, 想來二爺現在的身子是無礙養得住了, 不然你還會繼續好吃好喝地養著我，好借我的腹再幫你生吧？”

    對玉青的諷刺柳太太仍是不動聲色，讚同地點點頭：

    “到底是伺候我二十來年的丫頭，還是你了解我。”

    玉青可沒有被誇的榮耀感，而是悲涼地看向她：

    “所以呢？現在我沒用了？”

    “二爺是我的嫡子, 身份尊貴，絕對不能傳出是婢生子的醜聞！這瓶鶴頂紅藥效極強，服用後會讓人喪失疼痛感，能讓你少些痛苦。”

    看到遞到麵前的毒.藥，玉青突然怕了，麵色一變哀求地看著柳太太：

    “太太，您饒過奴婢吧，奴婢從來沒有肖想不該想的事，奴婢求您了，看在奴婢兢兢業業伺候您二十年的份上，您就放了奴婢離府吧，奴婢保證再也不會回良城的！”

    她怕了，這會兒她又不想死了。她還沒活夠呢，太太還沒死呢，她還沒見到老爺、二爺呢，她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柳太太嗤笑，玉青了解她，她又何嚐不了解玉青！

    如果她真的是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哪裏容不下她，就像她說的，遠遠嫁了也就是了，但可惜玉青不是這樣的人，一旦留下她，那過後她一定會狠咬她一口的。

    當然她也不是沒辦法拿捏她，隻是為了永絕後患，玉青，必需死！

    “你已經消失四年了，大家都以為你被放了籍回鄉了，現在你突然出現我沒法解釋，所以你還是喝了它吧！”

    “不，不，我不喝！太太，你就不怕有一天二爺知道這事會恨你麽？”軟的不行，玉青開始來硬的，轉而威脅柳太太。

    柳太太點頭，這才是她熟悉的玉青。

    “你死了不會有人知道二爺的身世的。你是知道我脾氣的，決定了的事情一定會做的，如果你自己痛快地喝了，那我就告訴你關於你的親人的消息。”

    “你說什麽？你找到我的爹娘了？”玉青不敢相信地猛地看向柳太太。

    如果說除了榮華富貴外她最在意的是什麽，那就是將她丟棄的爹娘了。

    柳太太肯定地點點頭：

    “沒錯，我是知道了你爹娘的消息。”

    玉青淒然一笑，她盼了一輩子爹娘的消息，不想卻是在臨死前知道，罷，就像太太說的，她想讓自己死就一定不會讓她活。

    拿起藥瓶手發抖。

    看玉青抖得快將藥瓶打翻了，柳太太眉毛皺了起來，她能弄點藥可不容易，那麽多雙眼睛盯著呢，可不能浪費了。

    “需要我幫助你麽？”

    玉青試了幾次無法將藥倒進嘴裏，頓時大哭：

    “太太，您放過奴婢吧，奴婢做牛做馬感激您一輩子！”

    柳太太端莊的麵孔終於破功了：

    “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搶過藥瓶捏住玉青的臉讓她張開口，將藥強硬灌了進去。

    通過玉青的掙紮，柳落孤才發現原來她是被鐵鏈鎖住的，難怪不能自己離開。

    他想要大叫、想要叫母親住手，但他發不出聲音，隻臉上流著冰涼的眼淚，看著向來溫婉的母親一臉的猙獰，看著那個應該是他生母的女人一臉的恐懼、不甘、惡毒，二人仿佛惡鬼一般，他嚇得一動不敢動。

    玉青一臉灰敗地趴在床上，冷冷地看著柳太太。

    “太太滿意了？”

    柳太太撫扶亂掉的頭發：

    “玉青，不要怪我，要怪就怪命運作弄人吧！”這毒一時半刻死不了人。

    “嗬，不知太太可否發慈悲告訴我我爹娘的消息。”

    “當然，就是你不說我也要告訴你的。你還記得從小你就跟我有些想像麽？”

    玉青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隻緊緊盯著柳太太。

    柳太太也不等她的回答繼續道：

    “你就沒想過原因麽？真以為這世上就有那麽湊巧，丫環長得像主人？”如果真是巧合，那這丫環也不會被放在主人身邊，而是調到看不到的地方。

    “你什麽意思？”玉青咬牙，臉上青得嚇人。

    “意思就是我一直都知道你的爹娘是誰，錯，應該說是我們的爹，和你那爬床的娘！”

    玉青腦中仿佛閃過一道晴天霹靂：

    “你，你是說我爹是……”

    柳太太點點頭：

    “沒錯，你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所以長得有些想像是很正常的，不是麽？”

    “不，這不可能！我怎麽會是徐家的小姐？”玉青又是哭又是笑，滿是諷刺。

    太太和小姐果然都是好手段啊，她竟然是錢老爺的庶女！

    把庶女當丫環一樣放在嫡出大小姐身邊，最後還利用個徹底，你果然夠狠啊！

    其實關於玉青的娘的事和她的處境有些相似之處。

    當年徐太太隻生了大小姐柳太太，幾年都沒有再開懷，而這時就不得不停了府裏姨娘們的湯藥，不說姨娘們心飄起來了，就連她身邊的丫環也有動心的。

    玉青的娘就是其一。

    徐老爺也不是個長情的，他急於要兒子，和大多數男人一樣，根本不管從誰肚子裏爬出來的，所以有人敢爬床，他就敢下嘴。

    吃過之後就不理了。

    而這玉青的娘恰好運氣不錯，才幾次就懷了身孕了。

    這事自然是瞞不過徐太太的。

    看到柳太太就能想到徐太太的性格了。

    表麵大度賢惠，但內裏卻最是陰狠無比的，除了對自己的骨肉，對其他人那是從不手軟。

    敢在她眼皮子底下作夭她怎麽可能放過她？隻不過當時也心存了借腹生子的念頭，便留了她下來。

    待十月懷胎後，妥善地安排好，本想著如果生了兒子就抱到身邊養著，充作嫡子，不想還是生了個女兒。

    去母留子是早就盤算好的，不管她生的是什麽，玉青的娘的結果都隻有一個，那就是血崩。

    待生下來一看不是兒子，而是一個沒用的丫頭後，徐太太就怒了，將對玉青娘的恨意都撒在了這個小嬰孩身上，對外隻說是難產大人孩子都沒保住，而實際上則是把玉青抱到下人房，交給一戶下人撫養，對外隻說是撿來的棄嬰。

    可以說，玉青打有記憶起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養父母對她並不好，有一口好吃的要給親生的孩子吃，從四歲能幹活開始就要幫著做事，畢竟她隻是個棄嬰，沒有爹娘，徐府給她一口飯吃都是天大的恩賜了！

    就這樣，直到她五歲開始懂事被選進府裏當差。

    她一進府就被選在大小姐院子裏，雖然一開始隻是在院子裏做灑掃，但大小姐人好，還讓她吃飽飯，從那時開始她的心裏就感激著大小姐。

    院子沒掃幹淨被太太身邊的人看到，罰！不許吃飯！

    是大小姐叫人悄悄送了吃的給她，雖然隻有兩個饅頭。

    大小姐的衣服沒洗幹淨，穿出來時被太太看到，罰，五個板子！

    是大小姐求情，才隻打了兩板子，還是她派人送的傷藥。

    ……

    一切的一切都隨著柳太太的訴說從眼前閃過，玉青開始還能恨還能苦笑，到後來隻是麻木了。

    原來自己不是孤兒，是有爹娘的！

    原來自己的娘被太太害死了！

    原來自己同爹生活了十五、六年，隻是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一眼，她也從來沒叫過一聲爹！

    原來自己一生的悲劇都是她們母女造成的！

    徐太太狠，大小姐更狠！

    明知道這一切還在耍著她玩，和太太一喝一和的，哄著她為她賣命，卻在毒死她最後的時刻說破真相，讓自己死不瞑目！

    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死後能變成厲鬼，喝光她們母女的血為她那可憐的娘，為她自己報仇！

    玉青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即使沒了氣息眼睛還死死盯著柳太太，仿佛是要記住她的樣子，來生好報仇一般！

    柳落孤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那個地方的，他回去後就病了，病得很重，但即使燒糊塗了他也沒敢說出當天看到的事情，四歲的柳落孤在那一刻長大了！

    看到柳落孤病成這樣險些挺不過來，柳太太慌了，她倒沒懷疑是柳落孤看到了什麽，而是懷疑玉青，懷疑她要帶走二爺讓她的算盤落空。

    因此是和尚道士都請了個遍，最後柳落孤命不該絕，還是挺了過來。

    隻是從那以後和柳太太不像之前那麽親密了，而且還不喜歡丫環近身。

    看到她們如花的臉孔，柳落孤就仿佛又看到那個地下室中二人猙獰的樣子，他怕！

    而隨著年齡的增長，原本的怕女人竟變成了厭惡與惡心，聞不了她們身上的氣味，碰不了她們摸過的東西。

    隻是從小他就偽裝得很好，連柳太太都隻以為他不太喜歡丫環伺候，而不知道他不能接近女人，除了東如……

    柳落孤也很想知道這是為什麽，他也一直在尋找這個答案，隻是一直沒有找到合理的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頂著四十多度的高溫碼字，總算是將加更章碼出來了，給自己點個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