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蛛絲馬跡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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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小說 ”羅林點頭。

    林方曉說:“在‘明山秀水’地下工程的拋屍現場發現了用於作案的運動器械,後來證實是newpower丟失的。”

    “還有捆丁奎用的繩子。”羅林說。

    林方曉道:“你把newpower的情況摸得很熟。”

    “newpower的經理是我多年好友的兒子。那小子的性格很溫和,其實不適合做生意。我去了俱樂部看了看,倒是有點意外,看著搞得還不錯,就裏裏外外多轉了幾圈。c”

    “梁嘉維在俱樂部的運營上花了很多心思。”林方曉說。

    羅林點了點頭,道:“就是沒什麽生意頭腦,之前創業屢次失敗。好在比起那些吸白粉包戲子無惡不作的富二代,嘉維倒是百毒不侵。有時候我是真羨慕老梁……我就是想有個這樣的兒子,哪怕一事無成就知道敗家,都不能了……那天嘉維和他父親陪著我試了好多種器械,還給我親自示範。後來我跟他們父子一起出去吃飯,在俱樂部門口遇到了張承誌。吃飯的時候我通過嘉維了解到張承誌是俱樂部的會員。嘉維知道我和丁奎直接有過節,很實誠地和我說丁奎也會到俱樂部運動。丁奎的母親和嘉維的母親是中學同學,也是非常好的朋友。這方麵我還是很明白的,告訴他這沒什麽關係。嘉維送了我健身卡,給我安排的私教時間都和丁奎盡量錯開。我想他們照顧我們這種老麻煩客戶也是用了很多心思的。”

    林方曉說:“但你還是在俱樂部掌握了他們兩個的時間規律。e”

    “對。也不難掌握。張承誌是個嚴格按照時間表安排活動的人。而丁奎非常隨性,不過好在他日常並沒有保鏢貼身保護,隻要找準了位置下手就可以。”羅林幹脆地說。

    林方曉抬手撓了撓眉心,剛要接著問,審訊室門被敲了兩下,他抬眼看過去,潘曉輝在外麵。

    “休息五分鍾。”林方曉說。

    羅林拿起水杯來喝了口水,對林方曉起身出門的舉動安之若素。

    老崔坐在那裏,看他把水喝光了,也站起身,過來給他添了點水。

    羅林道謝,又說:“我看您有點兒不太舒服。您要是想出去透口氣也盡管去。”

    老崔正因這幾天熬夜,抽煙抽得太凶喉嚨有點難受,想出去一趟,被羅林說出來,反倒看了他,說:“不用。”

    “放心,我不會趁這個空檔做什麽讓你們為難的事的。”羅林說。

    老崔笑了笑,說:“我也不是怕這個。我們有紀律的。”

    “明白了。”羅林點頭。

    “你很善於觀察人。”老崔坐下來,說。“很多非常細微的地方都能被你注意到。”

    “你們做刑警的也要有這個特長。我麽,隻是習慣如此。”羅林說。

    老崔沒說什麽,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門外——林方曉背對著這邊,還在跟外麵的同事說話……他看了看表,五分鍾馬上就到了。

    “大概是丁奎醒了吧。”羅林說。

    老崔左邊眉毛挑高,沒有出聲。就在這時,林方曉回來了。他看看林方曉的表情,林方曉衝他點點頭,坐下來說:“繼續吧。”

    羅林推了推麵前的紙杯,推回原來放置的位置,問:“丁奎醒了嗎?”

    林方曉才坐穩,聽了這一問,頓了頓,說:“是的,剛剛得到的消息,丁奎醒了。等他恢複一下,我們就可以詢問他了。”

    “哦,是這樣啊。”羅林淡淡地說。

    老崔吸了吸鼻子,看林方曉一眼,心說這羅林可真有點兒邪門兒……林方曉發覺,也看了他一眼,倒有點莫名其妙,不過嘴上卻說:“證人證詞能加進丁奎的,可以說是非常有力了。”

    羅林仍是淡淡地道:“沒被嚇死,算他有點兒膽色。沒被炸死,也算他有點兒運氣。不過他的氣數恐怕也就到此為止了……”

    “你就別跳大神了。丁奎的氣數不歸你算,你把你的事兒碼明白了就行。”老崔打斷他的話,手中的筆還在繼續記錄。“說,怎麽把高思瓊給殺了的?據我們掌握的情況,高思瓊在盛璽山莊的公寓是作案的第一現場,對吧?”

    “對。”羅林點頭。

    “你們已經分手很久了。她怎麽會出現在你家裏,你又怎麽進入她的公寓將她殺死的?”老崔邊問,邊從桌上的文件夾裏抽出幾張照片來,一一展示給羅林看。“這是在你家院子裏發現的高思瓊的耳墜。”

    “哦……她是到過我家。我是忽然發現高思瓊在這裏有了一棟公寓的。那天我正好開車出門,因為有點事,在保安室那邊停了下,她的車進小區還沒減速,蹭了下我的車。我出去一看車主竟然是她,有點意外。高思瓊倒是大方,下車和我打招呼,跟我道歉,後來還打聽我住哪棟,帶著禮物上門一次。我明白她的意思,不光是為了車子來家裏的,應該也是想摸摸清楚我的情況,如果她是想以後在盛璽山莊住得安生,跟我示好也是必要的。我查了下,那公寓的確她是自己全款購買。可那段時間她和c字母開頭的生科公司老板在一起,購房款的大部分是從他那裏得的。那個女人始終都是會為了錢隨時放下身段的……我雇了當初刀曉鋒雇傭的那家偵探社的私家偵探替我查了查高思瓊最近的情況。結果我發現她對張承誌果然還是有些真心的。兩個人分分合合始終藕斷絲連,就這樣,高思瓊居然還跟丁奎搞在了一起,並且還勾連著刀曉鋒。我看這女人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九國販駱駝的也不見得有她吃得開……我們這些男人,自詡英雄豪傑,沒有一個不被她玩弄於鼓掌之間,也不算不失敗了。我對高思瓊表麵上還是客氣的,適當地表現出餘情未了的樣子來。我離婚她知道。女兒的事我們暫時保密,外人根本不知道。所以高思瓊就以為我就是個離婚的、單身的、有錢還對她有想頭的男人,對我並沒有什麽警惕之心,開始在盛璽山莊出入。當我看到她帶著女兒來小區裏玩的時候,我有那麽一瞬間特別想把她女兒掐死……”羅林說著,扣在一起的兩隻手緊緊握了一下,發出輕微的骨節摩擦的脆響,“當然,我不會那麽幹的。大人的事,跟孩子有什麽關係呢?高思瓊見了我倒挺自然的。可那個刀曉鋒就不一樣了。他自己做過什麽,到底是心裏有數的。他來送女兒,見到我,看他的眼神我都知道他氣瘋了……他以為我和高思瓊又在一起的了,還要威脅我。本來我是怕他的,可我女兒已經死了,他再做什麽我都不會怕。想他那麽沒用,又那麽不擇手段,還那麽壞的人,我要他的心肝拿去祭奠我女兒……我要一個一個殺死他們。一個一個來,最後做成一個轟動的大案子。”

    林方曉留意到他說到“轟動的大案子”時嘴角輕輕牽動了下。那不是個微笑的表情。

    “高思瓊是我第一個下手的對象。那天我觀察到她來了,我就上去,隻說剛好在樓下聽到有動靜,想到她在,上去聊兩句。她沒什麽防備……當然就是有防備也沒什麽關係,製服她的力氣我還是有的。我趁她給我倒水的工夫,拿了台子上擺的水晶球擊中她後腦勺,她昏過去之後,殺死她,之後把她拖進浴缸肢解。屍體打包完畢後,我把現場做了清潔。最後,我分了三次拋屍。你們知道的。”羅林說。

    “我們知道,也得你說。”林方曉說。

    “一部分在城中村改造項目的垃圾堆裏,一部分和張承誌的屍體沉在了‘明山秀水’的下水道,還有一部分在南區公園的垃圾桶裏。”

    “為什麽是這三處?”

    羅林見問,笑了笑,說:“這三個項目都是他從我手上搶走的。當然他搶走的項目不止這三個,可這三個恰好是我比較喜歡的。丁奎從來都是很講究風水學的,當然我們做建築的一般來說都會顧及這個。發生凶殺案的樓盤,再高級也是有黑點的,我不能以毒攻毒?”

    “迷信。”老崔說。

    “你可以說這是迷信,但再不講究的人,在住宅上很少有完全不忌諱的。越是有錢人越講究這個,你還別不信。”羅林微笑道。“自從南區公園那裏發現了屍塊,緊鄰的那個高檔小區到現在一棟房子都沒賣出去,你說有沒有效果?不可能一點沒有的。”

    林方曉聽著他的話,倒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人的心理是這樣的……高思瓊的頭和張承誌是拋在了明山秀水?”

    “對,我留下高思瓊的頭,和張承誌的綁在一起扔在了明山秀水……那裏亂得很,在鬧維權嘛。張承誌很蠢的。每周幾次去健身,時間路線項目都完全固定。我很容易找到機會下手。那天趁他下樓,我避開攝像頭將他擊昏,塞進後備箱裏帶出去。後來給他喂了安眠藥,綁好之後和高思瓊的頭一起沉了下水道……我想那裏很難被人發現,即使發現,恐怕也首先會懷疑是張承誌殺人後自殺,不會馬上查到我這裏來。我有時間去處理刀曉鋒和丁奎。刀曉鋒也比較容易就得手了。那個又貪又壞又蠢又小人的東西,哪兒能算什麽男人,太容易被製服了。”

    “從屍檢結果來看……”林方曉翻開資料。

    “手段跟處理張承誌基本一致。”羅林從容地接話。

    林方曉看了他,說:“刀曉鋒的肝髒……”

    他眼前忽的就出現了那一團被冰凍的肝髒。

    “放在樓上的冰箱裏,準備煮了切片,拿去拜祭我女兒的。”羅林看出林方曉表情有細微的變化,迅速答道。

    “……為什麽不在樓下?”林方曉問。“你要知道把那個留在現場是很危險的。”

    “照我的計算,危險並不會在那個時候出現……樓下沒有餐具,做起來不方便。房昕根本沒有在那房子裏住,什麽都沒有。我也不可能拿回我那裏。你見過我家的保姆,心很細的。”羅林說到這裏,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方曉。

    林方曉已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也不肯露出什麽來,“的確心細。”

    “可惜的是,你們比我預計的速度要快很多。”

    “你是怎麽把丁奎送進公寓的?”林方曉問。

    “那天中午他離開公司回到他的公寓,我故意弄出動靜來,引他到樓梯口監控死角,將他製服後帶到地下停車場,用車將他帶回盛璽山莊。我從地下車庫進入的。”

    “16樓公寓裏放的炸藥,經我們調查,是你從建築公司一個工頭李大發那裏弄來的。”林方曉說。

    羅林緩緩地點了點頭,說:“是的。”

    “這就是你說的把案子做轟動。”林方曉說。

    “但我並沒有做……那天你們勘驗完現場,我去試探消息,看見現場專門派了人值班,明白事情是真的很棘手了。我知道你當時就對我有些疑惑,可能並不是當成嫌疑犯,但一定是有些疑惑的,對吧?”

    林方曉沒有否認。

    “林隊長你很聰明,馬上留了人專門盯著我。所以我原本的設想突然就被卡住了。我本想將現場炸彈設定好,等我走了,也能炸個灰飛煙滅……而我到了悉尼,再看看我女兒長眠的地方,往後你們抓得著我也好,抓不著也好,都沒什麽關係了。”

    他說著,長出了一口氣,手在小桌板上平展開,輕輕按了按。

    林方曉轉頭看了下老崔。

    老崔還在記錄,寫到這停了下來。

    “還有什麽要問的嗎?我能想起來的都說了。細節和證據是需要你們警方來補充的。”羅林說。

    林方曉看著羅林。

    這個人身上背著四條人命,可儒雅英俊的根本不像壞人……

    “暫時沒有了。”林方曉說。

    “我也暫時沒有什麽要說的了。謝謝林隊長和崔警官對我這麽照顧。”羅林說。

    林方曉過來給羅林重新戴上手銬,交給了其他同事帶他回看守所。

    他站在那裏好一會兒都沒有動。

    老崔從審訊室出來,點了兩支煙,遞一支給他。

    “聽說,唐律師建議對他做精神鑒定。”老崔說。

    “是啊。”林方曉說。

    兩人都不說話了,隻抽著煙。

    不一會兒,他們就看到羅林被押著從辦公樓出去,在上囚車前,他回過頭來,衝這邊點了點頭,似乎還微笑了下——他們很難形容那個表情,也很難形容此時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