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林深見鹿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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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聞很短,隻有一段文字加三張車禍現場的照片。這場車禍今天淩晨發生在海底隧道中段,導致隧道臨時關閉……新聞內容描述很模糊,事故發生的原因也並未提及。她莫名覺得這個場麵似曾相識,點開其中一張圖片放大些想看清楚。隻是照片像素很低,放大就成了一片馬賽克……不過她還是認出來撞在一起的那四輛超跑的基本款式,和其中一輛的車牌後兩位數。她仔細看了又看,雖然仍有些不得要領,還是給白春雪發了條信息問道:“那輛白色的三叉戟是丁在中的吧?他什麽時候回國的?”

    白春雪電話打了回來,說:“是他的車。應該是上周回國的。”

    “人死了沒有?”歐陽燦問。

    “不清楚。車禍的消息目前都打聽不出來。不過肯定是死人了。車禍場麵看看就有數了,不死也得重傷。”白春雪說。

    “似曾相識。”歐陽燦道。

    白春雪沉默片刻,道:“這一回不知道他還能不能逃過去……你那邊結束了?”

    “嗯,剛結束。我正準備回去。”歐陽燦說。

    “等你回來說。我給你打飯。”白春雪道。

    “好。謝謝你啊。”歐陽燦道。

    “客氣什麽。一會兒見。”白春雪說完掛了電話。

    歐陽燦又看了一遍新聞。

    她抬手抹了把鼻子,關掉頁麵,站在那裏發了會兒愣,才拿起包走出休息室。

    法院大廳裏有不少人,但還是很安靜。

    她走了沒幾步,便看到曾悅希從前麵法庭裏走出來,幾乎是同時也看見了她,愣了片刻便跟身邊的人打了個招呼,讓他們先走,他便朝她走過來。

    “你今天也出庭嗎?”他問。

    歐陽燦點點頭,“隔壁法庭。我的部分剛結束,裏麵還在繼續。你呢?”

    “暫時休庭,下午繼續。”他說著話低頭向下看。

    歐陽燦便抬腳晃了晃腳腕,說:“沒事了。我給你回複信息了,你沒看到吧?”

    “出庭之前關機了。我還沒顧上看。”他這才抬起頭來。“你一個人?同事沒來?”

    “有一起來的。但是他有任務先走了。”歐陽燦說。

    “所以你怎麽回去?”曾悅希問。

    歐陽燦笑了,說:“坐車回去啊。法院門口這麽大地方,打不著車啊?叫車也方便的。”

    “這塊兒不準停車。你要走很遠才能坐上車,天還這麽熱。”曾悅希慢慢地說著,抬腕子看了下表。

    歐陽燦不等他說,先道:“沒關係,我走兩步完全可以的。你還是抓緊時間休息下吧,今天庭上精神很緊張吧?”

    “強度比較大。你怎麽知道的?進來旁聽了?”曾悅希問。

    歐陽燦搖搖頭,“休息室有閉路電視嘛。不過隻放了我們那邊的聲音,看你像演啞劇。”

    “走吧,我送你回去。”曾悅希說著抬手輕輕攙了她一下。

    “不用的……”歐陽燦小聲說。

    “走吧。”曾悅希說著,想起來什麽,回頭喊了同事一聲,說:“我出去一下,大概四十分鍾後回來。”

    “等下盒飯幫您領嗎?”那人看了看歐陽燦,微微一笑。

    “幫我領。謝謝。”曾悅希說。

    歐陽燦看著他,他指指外麵。

    “我車就停在下麵。走吧,大家都看著呢,再看下去我猜你要尷尬了。”他也小聲說。

    “真的不耽誤你嗎?”歐陽燦問。

    “不耽誤。我也正好出去透口氣。”曾悅希說。

    歐陽燦看看他臉色,覺得有點不是很好,就沒說什麽。穿過大廳出了門,歐陽燦果然一眼就看到了他那輛停在下麵小廣場上的車,的確是很近,下台階第一輛。

    車子被太陽曬得像個烤箱,曾悅希把空調開到最大,歐陽燦坐下來拿出她的小扇子來扇扇風。曾悅希看看她,說:“扇子很漂亮。”

    歐陽燦停下來,扇子拿在手裏,點點頭。

    曾悅希問:“喝咖啡嗎?”

    “有嗎?”歐陽燦問。

    曾悅希把手中的杯子打開,頓時一股咖啡香溢了出來。

    “香。”歐陽燦讚道。

    曾悅希從儲物盒裏取了個紙杯,倒了半杯咖啡給她,“喝完自己倒。太滿怕灑出來燙手。”

    他說完發動車子。

    歐陽燦捧著紙杯,吹著冷風,啜了一小口。咖啡很香……這讓她想起那天晚上,他們一起爬到山頂,在公園裏坐著看夜景時候的情形。那還是不久之前的事,現在想起來卻覺得遙遠……她出了會兒神,輕聲說:“其實你不用這麽麻煩送我的……”

    “我們至少還是朋友。再說要不是我,你也不會扭傷腳,對吧?”曾悅希慢慢地說。

    “那我們就別提這茬兒了……好吧?傷很快就好了,你不用放心上。”歐陽燦說。

    曾悅希沒出聲。

    歐陽燦也沒出聲。曾悅希車開得很穩,幾乎感覺不到車子晃動。她小口小口地喝著咖啡。

    “你出庭的時候經常自己帶一杯咖啡吧?”她問。

    “對。習慣了。”他轉頭看了她一眼。

    “我記得我很久以前有一次看到你出庭,就記得你抱了一摞卷宗,上麵放了一個保溫杯,走得飛快。我就想這人好帥啊……杯子還不掉呢!走得多穩……然後他們告訴我說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曾悅希。”歐陽燦吸了下鼻子。

    曾悅希把冷氣調低一點。車廂裏已經涼下來了……紅燈,他停下車。

    “那是你第一次見我?”他問。

    “應該是。在那之前就隻是耳聞了。我從前對檢察官的印象比較刻板,後來工作慢慢接觸的多了些,知道這個群體人也分很多種的。”歐陽燦說。

    “比如?”

    “比如業務很精,非常正直,也很有勇氣、極為清廉的,當然也有正好相反的。”歐陽燦說。

    “對不起,我可能……我是讓你失望了。”曾悅希說。

    “不。並沒有。我仍然覺得你很了不起。”歐陽燦匆促地笑了笑。她轉臉看著他,“因為我媽媽的原因,我可能對一些事情比較敏感,而且我可以很確定地說在一定時期之內,都會是敏感的、無法釋懷的。所以我的一些反應可能超出了必要的範疇,我想……你應該是可以理解、可以諒解的。對吧?”

    曾悅希沒有回答她,車子慢慢啟動,再往前一點就是警局正門了。

    他忽然覺得似乎就剩下這點時間了……

    歐陽燦假裝沒有看到他緊握方向盤的手,指節都泛白了。她把空了的紙杯疊好,裝進口袋裏,停了一會兒,說:“我會幫你喂貓的,在你特別忙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