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籠中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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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開成竹在胸,淡定從容,盡展大將之風:“既然“紅袖苑”點著楓葉寒香,咱們不妨轉移戰場。我打頭陣,拉好開弓第一箭。你等切記,守在苑外,勿要操之過急。待到時機成熟,甕中捉鱉,一個不留!”

    “青楓子”又低聲請示:“我等已奉尊相鈞旨,在坊外暗設伏兵。咱們今日行動,難免驚動整個舞坊,待大事一了,如何處置眾生?”

    寒開微微一笑,殺氣畢現:“父相有話,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既然大魚咱們都不放過,何況那些小魚小蝦?”

    言畢,寒開麵色一凜,站起身形,提足一縱,躍出暖閣,但見黑影一閃,駭電一般飛出“蒹霞樓”。

    “飛龍在天”更不怠慢,隨之飄然一炫,悄悄跟進“紅袖苑”。瞅準時機,飛上苑頂。四顧一望,屋頂花園,花木錯落,影影綽綽;欄杆上晾著輕紗羽衣,和風飄蕩,紛紛揚揚。想是禍從天降,阿瑟未及回收。

    他悄悄潛伏於盆景暗影,自認深藏不露,這才揭開瓦礫,又以劍氣刺穿屋頂,向內觀瞧。

    房內一人,黑服黑袍,麵色陰鷙,不是別人,正是寒開。

    便在此時,數道身影倏然而至。刹那之間,一綠、一藍、一灰、一黑、雙紫六大高手,密布苑頂簷角。“飛龍在天”屏著呼吸,偷偷觀瞧,正是“魁星四劍”、“神農雙刀”。

    片刻之後,五道身影,接踵而至,各在院中尋了隱蔽之所,俯下身形。仔細甄別他們武功身法,卻是以寒波為首的“楓蟬五子”。

    “飛龍在天”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吳越十二大高手齊聚於此,實屬罕見。事到如今,險象環生。半步差池,萬劫不複。”

    青荷心念紅袖,輕飄柳絮般轉出後台,一番東張西望,斷定周邊暫無凶險,登時如蒙大赦,疾風駭雨一般飛向“紅袖苑”。

    奔入院中,更是如臨大敵,一雙眼睛,逡巡顧盼;一雙小腳,奔行如飛;一雙小手,笨拙至極,提著那拖遝冗長的舞衣。

    風馳電掣,飛入堂屋,向內觀看,登時怔在當場。更如五雷轟頂,重錘擊背:地上躺倒兩人,仰麵朝天,大瞪著雙眼,無限恐懼看向天花板。

    她躍至阿琴、阿瑟身邊,二人依然直挺挺一動不動。她探手一摸,隻覺觸手冰涼,早已沒了鼻息。

    身心大慟,躍身而起。極度悲憤中一腳踏空,身形一歪,碰翻一

    杯茶盞。登時,盞碎水潑,落茶滿地,那的小腳不幸遇難。

    她卻渾然不覺疼痛,隻是看著死難的姐妹,隻覺不可置信:她們前一刻還歡聲笑語;後一刻便死於非命。

    她雖涉世未深,卻善邏輯推理,將前前後後一番聯係,登時順理成章,更是恨極怒極:“豺狼!蛇蠍!禽獸!”

    她不知是在罵誰,劊子手?野心家?屍位素餐者?麻木不仁者?她隻知有生以來,從未如此激憤,哪怕被人無端羞辱,哪怕被人無辜打罵,都已不在話下。她的憤怒,甚至不能用世間的語言表達:還有什麽比這更難容忍?她熱愛的生命,被肆無忌憚的踐踏!

    她眼望阿琴、阿瑟,心如刀絞,拚命告誡自己:“我是現代人,不解古人心。不懂其淩雲壯誌,不懂其曠世雄心,不懂其威加四海,不懂其雄霸天下。我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應生怨,不應有恨!”越如是想,越是痛心。

    這樣的悲憤,這樣的痛心,注定管不住一往直前的腳步,注定走向萬劫不複。

    實際上,如何對付豺狼,她毫無主張。論文治、論武功,論陰謀、論詭計,論知己、論知彼,完全無法匹敵,根本無可比擬。隻盼蒼天有眼,拖上一時半刻,或能贏取紅袖一線生機。

    她如一隻暗夜的貓,全神戒備,探出利爪,豎起汗毛,悄無聲息,步入正房。向內再走,步步驚心:閨房之中,冰寒至極,更是春光迤邐,羅裙遍地。

    眼前的情景,令她不可置信:寒開衣衫不整,袒胸露腹;壓在他身下之人,早已昏迷不醒,正是紅袖姑姑。

    悲憤超越她的想象,狂怒壓倒她的情商!登時,她目眥盡裂,血脈噴張!

    他耳力極好,早已聽到異響,隻盼敵人上鉤,極速回頭,真情實景卻讓他大失所望。望見青荷,先是一驚,繼而一笑:“楠笛,半日不見,如隔三秋。終是想我,一展明眸?卻因何躲得那麽遠,滿麵哀愁?”

    青荷站在一丈開外,身處無極冰寒,強自拚命隱忍,一個不慎,便化悲憤為恐慌,雞皮疙瘩頓生,一層又一層,不可消融。

    終是抓住瞬間的清醒,終於找回零落的智商,故作不痛不癢:“是啊,我到處尋你,卻也始料不及,你原來在這裏。”

    寒開拋開紅袖,坐起身來,目不轉睛,對她看了又看,又是一笑,不陰不陽:“楠笛?你是在妒忌?你盡管放

    心,我不過是逢場作戲,身不由己。”

    青荷隻想拖延時間,心裏不住狂抖,麵上一笑莞爾:“逢場作戲?身不由己?是我還是你?”

    寒開登時笑不可抑:“不!你不是楠笛,膽子小又不會算計。可是,因何擁有她的臻首,她的眉頭?她的梨渦,她的明眸?”

    青荷念著紅袖,連連點頭,不置可否:“是啊,我不會算計,所以才來找你。你能不能大人大量,幫我個小忙。”

    寒開盯看她半晌,無限玩味:“不!你就是楠笛!總念著別人,從來不想自己,所以我才對你癡迷!楠笛,我一如既往愛你,隻要你肯離開博贏,隻要你肯回心轉意,不要說一個小小心願,便是萬裏江山,我都會給你!我更會把自己全身心交給你,讓你萬事如意,讓你隨心所欲。”

    她聞言大恨,悲憤難忍,幾欲脫口而出:“兒戲!萬裏江山,萬眾主宰!區區一個你,如何左右?何況,小小一個人,妄想扛起偌大個江山,不怕壓死。更何況,有你在此,我敢隨心所欲?當務之急,趁你意亂情迷,施展“蒹霞神功”,期盼“一招製敵”。”

    暗自打氣,看向寒開,陡然見他前胸刺青,更是如遭雷擊:“蒼狼白鹿”的圖騰,映入眼簾:一輪圓月,掩映著蠻荒的原野;一隻凶悍暴戾的蒼狼,長嘯九天;一隻矯健靈異的白鹿,馳騁天際。

    不知何故,“恩公”那無邊的憤怨,陡然浮現眼前。

    眼望蒼狼白鹿,更覺一招製敵,太過宏遠。不僅宏遠,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她靈活機變的小腦急速翻轉,頃刻實現戰略轉移,推出第二套戰術:“引狼出室”。不為別的,隻求暫解燃眉之急。

    寒開癡癡相看,一雙陰鷙的眼,便定格上她閃亮的眸。這是一雙什麽樣的星光水眸?比春風還溫暖!比夏月還明豔!比秋水還纏綿!比冬星還璀璨!

    十七年前,他便對這雙星眸,何其留戀!卻隻能夢中流連!今日一見,更是波瀾萬千!

    何況,一切難逃他的法眼:博贏也曾為這樣一雙星眸,神魂顛倒,傾世迷戀。便是方才,博贏身陷重圍,生死決戰之際,搶她做秘密武器,難道不是在演戲?博贏不僅演戲,而且入戲,根本掩飾不住滿心的愛意,根本隱瞞不住刻骨的憐惜。

    一句話,讓她就範,便是絕殺博贏的致命一劍!讓她就範,更是擊敗博贏的決勝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