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焉得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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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方才幽幽醒轉。奮力抬起雙眼,四周漆黑一片,心知厄運不斷,又是牢獄深陷。更覺饑腸轆轆,寒冷至極,不住戰栗。凝神看著根根鐵欄杆,更添絕望。
不知又過多久,忽覺微風徐來,卻無聲息,抬頭觀瞧,隱隱約約一道白影,飛飄而至。仔細一看,影影綽綽是個白衣披紗麗人,矗立在欄杆之外。
她兩手分握兩根鐵欄杆,略一提氣,刹那之間,欄杆四周便布滿熾熱真氣。她雙膀微一用力,欄杆登時彎曲。
她終於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好了,出來吧。”
聲音清脆悅耳,語氣冰冷至極。似是多年故友,更似經年宿仇。似乎愛己情深,似乎滿腔恨意。
青荷活命要緊,管她是冷是熱,管她是敵是友,管她是愛是恨,一切照聽不誤,躋身而出。白衣麗人也不多話,隻是在前飛身帶路。
二人穿過彎彎曲曲的地下甬道,隻覺漸行漸寬,再往前看,卻是鋪滿白、灰、黑三色菱形瓷磚的奇異地板。
白衣麗人冷冷說道:“跟著我的落腳點位行走,萬萬不可疏忽。”
但見她飄身而起,踩踏白色方格,幾個起落,跳出數十丈寬的菱形拚接地板。這才旋上樓梯,摸向牆上一處機關。
頭頂地板洞開,久違的月光如流水,傾瀉而來。迎著皎皎之月,青荷滿懷欣喜,跟著她飛身而出。
月光下,終於得見白衣麗人的廬山真貌:她便如九天玄女,體態婀娜,躍身前行,淩波微步,翩翩起舞。雖然看不見她容顏,可是她的聲音、體態、身形,無不與雪歌惟妙惟肖。
二人一路向北,飄過數重院落,便來到山頂琵琶亭。又向下飄飛數箭之地,便來到一處叢林。穿木繞樹,眼前又是一處斷崖,雪歌這才放緩腳步。
驚奇不斷,她又出人意料,飛身而起,開動一處機括。登時,崖前一道石門豁然洞開。
雪歌緩緩轉過身來:“從此洞穿出,又是一處懸崖,攀著藤蔓而下,便是陵江之畔,沿江一路西行,便是佛圖山背後。速速離開,再不要回來。”
青荷眼望雪歌,更是大惑不解:“她明明年輕貌美,心地純良,可聽她那聲音,便如千年積雪,百丈冰川,萬古不化。隻是,她如此冰冷,因何又對我獨具熱心?”
再多質疑,怎能相問?滿心感激,倒頭便拜:“多謝雪歌姐姐救命
之恩,青荷來日必報。”
雪歌一聲冷笑,冰寒透骨,一雙美眸,陰森至極:“何必自以為是?知我心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實話告訴你,我隻看他的情麵才肯出手!再多一句嘴,我改變主意,立時殺了你!”
青荷聞言,生生又打了數個冷戰,心中說道:“雪歌武功絕頂,殺我易如反掌。她的心思,比她的武功,還要深不可測。非獨如此,她白日之比夜晚,堪稱風雲突變:音容笑貌不失毫厘,言行舉止差之千裏!”
青荷畢竟心念崖生,不肯就走,又不敢多言,望著雪歌,躊躇不已,欲語還休,楚楚可憐。
雪歌冷冷橫了她一眼:“你放心,卓星至今蒙在鼓裏,龍公子尚無性命之憂。你倒想想看,卓星盼子望穿秋水,怎會舍得加害親子?救龍公子出府,委實有些困難,現在不能打草驚蛇,鋌而走險。”
又見青荷放心不下,雪歌恨恨說了一句話:“他若想殺龍公子,我難道不能殺他?”
青荷聽得兩眼發怔,頭皮發麻,更是大惑不解:“白日裏她還與卓星如膠似漆,黑夜裏便狠心決意。這哪裏是女人?分明是人妖。”
一番思量,頭昏眼花:“人妖變幻莫測,實在可怕。她武功絕頂,自能保住崖生性命。倒是我自己,危在旦夕。”
即便如此,還是擔心崖生,一著急又忘了身處險境:“雪歌姐姐,不是我信不過你的武功,隻是嘉王府實在是虎狼之窩,寶寶實在命懸一線……”
她言未畢,就覺一雙利劍,直射過來,登時如芒刺麵。驚嚇之餘,抬眼一看,雪歌白紗蒙麵,隻有額頭與眼睛裸露在外。一雙美眸,前一刻亮如璀璨之星,後一刻狠如嗜血利劍,蓄滿濤濤怒意,射向自己。隻怕再多說一句,便被她一頓狂劈。
青荷再不敢多言,剛欲轉身離去,忽聽雪歌一聲斷喝:“我且問你,那隻玉笛,從何而來!”
青荷大驚:“她怎會知道玉笛?又與“飛龍在天”是何關係?”
小心翼翼,回望她的冷眸,心裏實在害怕,更知她神通廣大,不敢隱瞞,唯有據實相告:“奇山掌門將它交給我,後來我重傷昏迷,不知被何人竊取。”有心指控“飛龍在天”,卻又不敢,隻怕二人串通一氣,更怕雪歌節外生枝。
雪歌上上下下又將她一番打量,一聲冷笑:“奇山?你如何認識他?”
她隻剩下一問搖頭三不知:“在下實在孤陋寡聞,見識短淺,當真不識奇山,更是辜負他的玉笛。”
雪歌對著她望了良久,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可憐!可歎!可恨!豈止孤陋寡聞?豈止見識短淺?無論才智,無論見識,一無是處!我不知他看中你什麽!我隻奉勸你一句,要想活命,速速回你龍家,再不要隨意出府!”
青荷雖被罵的體無完膚,卻能是非分明,心知雪歌雖是一臉殺氣,卻是好心好意,不由肅然起敬:“多謝姐姐活命之恩,青荷謹受命。”言畢,唯恐她反複無常,急忙深施一禮,逃進崖前山洞。
黑暗中摸摸索索,蜿蜒前行。腳下道路曲曲折折,洞內光線昏昏冥冥。走出數箭之地,忽覺前方有了亮光,以為已到盡頭,方才一喜,隱隱約約又似傳來異響。
心下更生恐懼,壯著膽子,又行了數十丈,側耳傾聽,聲音更響更亮,更夾雜著刀劍爭鳴。
鼓足勇氣,又悄悄前行數數步,躲在暗影,仔細觀瞧,數十丈開外,數道身影,伴著寒光,上下紛飛,跌宕起伏。
如此惡戰,看得青荷頭暈目眩,驚懼無限:“我這一世究竟造了什麽孽,難道是天殺不成?逃到哪裏,哪裏便有砍殺?”心想回撤,又覺後方的嘉王府,更為恐怖,還不如勇往直前。
抬眼觀瞧,身形最高最瘦最長的一個,率先映入眼簾。他手持“峨眉陰陽槊”,殺的上下翻湧,呼呼烈風,口中更不怠慢,聲音喑啞難聽:“聆春,你兄弟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難怪對我王多有誤解。殷離大罪滔天,我王對事不對人。留他兒女性命,早已仁至義盡。你不該聽信小人讒言,逆天行事。”
青荷聽他說話,滿心惴惴:“這個瘦子,好似就是昨日劫持崖生的相霧。”
再看與他對打的聆春,卻是個英俊少年,左右手分持長短不一的“峨眉陰陽棍”,舞的茶香飄飄,茶霧漫漫,遮天蔽日,飛天席卷。
聆春一臉正氣,不彰自顯:“相霧,是非定有公斷,何須你我多言?我兄弟今日前來王府,不為過問往事。我知你尚有良知,我隻問你,殷帥長孫,藏在何處?”
聆春話未畢,憑空便響出一道炸雷,震得整個山洞,都是道道回聲:“聆春、鳴夏!爾等聽著!我王大人大量,我卻雙眼不揉沙!私入王府,罪在不赦!看在同門之義,且留你們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