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謔浪笑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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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聲音,簡直發自地獄,比這可怖的水牢,還要驚悚。

    聞聽此聲,青荷頓覺渾身毛孔,個個開裂,冰冷的血水,順著毛孔,極速滲透。嗜血的毒蟲,無孔不入,頃刻之間,直插心肺!

    她驚恐無限:“這是獸還是人?他說的吳國話,必是吳國人。怎麽,他還見過我?可是,我敢對天發誓,活了十六年,何曾聽過這般地獄之聲,魔鬼之音?”

    她的眼睛逐漸適應了昏暗,強忍驚恐和錯亂,仔細看去。但見一人,頭胸露出水麵。紅發紅臉,滿麵虯髯,胸厚肩寬,膀大腰圓。別的也便罷了,那張臉生的太過離奇,上尖下寬,眼睛向外鼓,鼻子向內凹,血盆大闊口,甚是可怖,活脫脫一個滲人的“赤發水怪”。

    “赤發水怪”一聲冷笑:“老子今日運氣當真不錯!臨死還有個墊背,舍命相陪!”

    觀其人,聽其聲,頓覺真氣外泄,冷氣襲心:“他運氣好,我卻黴運實多,不是遭遇惡人,就是邂逅歹人,如今又與魔鬼同穴為囚。”

    她驚恐萬狀,不知所措,徒勞地抓甩一隻又一隻血蟲。

    忽聽一聲嬌笑,雖是微弱,雖顯無力,卻陰陽怪氣、幸災樂禍,勝似地獄女巫:“小妹妹,那是水蛭!水牢應有盡有,你抓不盡,捏不完!它們會吸光你渾身血液,直到血盡人亡!”

    陰暗之中,青荷望向聲源,又一個“水牢羅刹”再現!仔細再看,分明是一個嬌俏孱弱的美人,臉色慘白,呼吸不息,隻有一張臉露出水麵。

    不!她的身邊,還有一張臉!那張臉更美麗,更孱弱,更蒼白!臉的主人早已昏迷不醒,卻被“水牢羅刹”抱在懷中。

    青荷隻覺神經錯亂,真魂已不在人間。傾盡全力,平心靜氣,掙紮在瘋狂的邊緣。

    心中不斷勸慰自己:““赤發水怪”、“水牢羅刹”雖把別人的痛苦,當成自己的快樂,可他們是唯一的難兄難弟加難友,要想逃出去,必須同心協力。”

    她好不容易控製住瀕死的神經,巨顫的喉嚨,擠出一個友好的微笑,發出一句友好的話語:“伯……、伯……,姐……、姐……,這……、這……、這水蛭……著實……可怕……!咱……、咱……、咱們……趕緊……離開……這裏……!”

    “赤發水怪”一聲冷笑:“水蛭算什麽?這般大好機會,不好生曆練,豈不白來一回?”

    “水牢羅刹”更是笑口

    常開:“小妹妹,叫伯伯沒用,整整差出一輩!不如我替你做主,叫他一聲夫君!”

    “赤發水怪”登時暴怒:“碧妹,你怎不講婦德?怎能將自己的夫君,隨隨便便讓給別人?”

    “水牢羅刹”不以為意:“我可是好心,師兄醜成這般,難得美人情願下嫁,本該念念阿彌陀佛!”

    “赤發水怪”一聲怒吼:“碧妹再若胡言亂語,我便“哢嚓”一聲,扭斷小妖精的小細脖!”

    “水牢羅刹”心腸不壞,急忙喝止:“赤兄不要便算了,何必傷了美人性命?對了,小妹妹,我差點忘了,你不是有自己的夫君麽?那可是西蜀“戰神”!他多疼你!怎舍得將你丟在水牢,喂這血蟲?”

    “赤發水怪”一聲怪笑:“他算她哪門子夫君?不過是一對,一時野外苟合!他們劈風派本就隨意隨性,他雖是功力深厚,卻更定力不足,見了這等妖精,難免欲念焚身,難以自控。”

    “水牢羅刹”苦撐著一聲嬌笑:“師兄何必求全責備?他身邊可是美女如雲,卻能打三十多年光棍,熬忍至今,已是難能可貴。”

    “赤發水怪”不怒反笑:“碧妹可是欠打?處處替他說話?難道想要棄夫改嫁?”

    “水牢羅刹”疑惑至深:“我還不曾出嫁,如何棄夫改嫁?更何況,他即便真娶,我也不會嫁。師兄想想看,他的真魂早被小妖精勾走,光剩一張空殼,有什麽稀罕?就算長得再好,武功再高,白給我都不要。”

    “赤發水怪”聞言大喜,繼而滿麵不屑:“他對小妖精,不過始亂終棄!哪裏像我對碧妹,才是一往情深,真心實意!”

    耳聽二人胡言亂語,越說越難聽,越說越離譜,青荷再也無暇理會。

    她踮著腳尖,將將露出小臉。掙紮著向前探身,左手抓住池壁,右手湊巧摸到一隻手。

    黑暗之中,她心驚膽寒,搶撲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將它一把抓住,隻覺又冰又冷,觸手冰寒。

    昏暗之中,仔細向手的主人看去,唯見一張蒼白浮腫的人臉,飄浮在水麵,毫無生氣,若隱若現。

    青荷一聲驚呼:“他因何這般冰冷?為何一動不動!”

    靜寂半晌,沉默是金。沒了戲虐,沒了嬌笑。

    終於,“赤發水怪”發出一言,聲音沒有半分溫度和情感:“他已經死了不知多少天!進了王府水牢,想要活著出去,勢比登

    天!”

    聞聽此言,青荷眼前一黑,影影綽綽的一切,都飄飄蕩蕩,浸入無邊的黑暗。轉瞬間,那黑暗深處又有無數金花飄閃。刹那間,金花又在旋舞,又在升華,變成赤橙黃綠青藍紫七道彩虹。隻是,那絢麗的彩虹,更是曇花一現,倏然又變。所有的一切,又歸集於可惡的、可怖的、可憎的黑暗。

    死亡與黑暗同生!死亡與黑暗同行!死亡與黑暗同存!它們來得容易!逃脫它們,驅趕他們,卻無盡艱難!

    驚嚇之餘,痛苦之後,青荷反而趨於平靜,從未有過的英雄氣概,彌漫身心:“我要見我阿龍!我要活著出去!無論是誰,天皇老子,休想阻擋我前行!”

    如此一想,勇氣倍增:“姐姐,伯伯,咱們相互扶持,逃出水牢!”

    “赤發水怪”嗤之以鼻:“小妖精!活著出去?下輩子吧!”

    “水牢羅刹”終於停下怪笑,好心好意,婉言相勸:“小妹妹有所不知,師兄已經足足試過一個時辰。水牢四壁光滑,無法攀爬;水麵距洞口,足足一丈有餘;浸在水中,又不能借力;便是躍到洞口,鐵欄杆橫在那裏,如何出的去?不如等師兄運功完畢,恢複功力,咱們再同心協力,一起出去。”

    青荷心中暗道:““赤發水怪”傷得不輕,待他恢複功力,不知要猴年馬月?那時候我一身的血已被水蛭們吸食殆盡,早已變成“水鬼羅刹”!何況,“赤發水怪”人品太差,他若真的恢複功力,即使不打我殺我,也絕不會心生惻隱,救我脫離苦海。”

    念及於此,口中忙道:“伯伯,借你肩膀一用,待我逃出水牢,再行回報。”

    萬萬沒有料到,“赤發水怪”聞言勃然大怒:“小妖精!我的肩膀,豈容鼠輩踐踏?我想出牢,用得到你?”

    “水牢羅刹”一聲嬌笑:“師兄,你怎不解風情?你難道不知,被絕世小美人踩上一腳,那可是上輩子修的豔福,一輩子都能福星高照!”

    “赤發水怪”一聲咆哮:“碧妹!我還沒好生和你算賬,你倒又來多嘴!”說話間,手指昏迷著的紫衣女人:“都是你婦人之仁,處處護著賤人!如若不然,我怎會遭她暗算?如今倒好,咱們三人,身受重傷,失利“三相”!”

    說話之間,他猶自怒氣不止。終是心念大局,平息定氣,站直身體,雙掌合十,專心致誌,苦練“楓葉寒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