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誰與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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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時分,遠處忽傳異動,有刀劍爭鳴之聲,有羽箭飛射之聲。片刻之後,頭上崖頂又傳來狂奔之聲,嘈嘈雜雜,紛紛擾擾,齊來入夢。

    夢境中的崖頂,模模糊糊,影影綽綽,數人驚疑不定,正在飛步急行。

    頭前帶路的卻是個玄衣人,奔跑之間,突然收住腳步,一聲低語:“我王,大事不好!前方是懸崖峭壁,再不能行!”

    青荷夢中質疑:“怎麽,聽聲音極似天璣,他不在蒹城陪紅袖,因何來這兵荒馬亂之地,尋這死人的晦氣?”

    夢幻風雲突變,人物鬥轉星移。

    一綠衣人聞聲奔至崖邊,向下觀看,但見萬丈深淵,但聞奔流湍急,豪情四起,大笑不已。

    聽聲音,極似九王博贏:“前有百丈懸崖,後有千騎追兵!危乎高哉!風雨可見潮生?柳暗可遇花明?”

    青荷夢中隻覺滿腹疑慮:“性命攸關,眼看命就不在,他如何笑得出來?”

    又聽腳步匆匆之聲,更有三人奔行如飛,來至近前。便聞天璣急道:“天權,紫逍,紫遙,可曾找到其他出路?”

    天權眾人左顧右盼,恨聲連連:“本來還有兩條去路,可以各奔東西,均被龍帆堵了個嚴嚴實實,再難逃出生天。”

    博贏死到臨頭,依然笑得風輕雲淡:“可憐樊琪,一代名將,居然如此下三濫。當年我也算有恩於他,今日才未生疑心,萬萬不料,他反而倒打一耙。事先約我會師九遞山,卻又故意將約定地點,泄露給龍帆。”

    天璣憤恨不已,滿麵殺氣:“當真意料不到,樊琪此人,毫無底線,更是膽大包天,施展陰謀詭計,令我王深陷絕地!但若逃離,我必殺之!”

    天權、紫逍、紫遙眼望主人,目光炯炯,誓死護主:“天無絕人之路,容屬下仔細再尋。便是豁出性命,也要保我王周全。”

    說話之間,刀劍爭鳴,層出不窮。聲音傳自懸崖之後的半山腰處,似是有人從蜀軍背後,殺出一條血路,實施營救。

    一時間,殺聲震天,此起彼伏,聞者喪膽。

    忽聞一悅耳之龍聲,冷酷無情,劈風裂帆,喝斷長空:“避免傷亡,不必絕殺,隻管放他們上去!咱們正好集中火力,甕中捉鱉!”

    夢境恍惚,幻化迷茫,更不知神遊何方。似有一行八人,不顧凶險,搏殺而入。為首的是一藍一黑兩位將軍。

    藍衣人飛奔:“我王可在崖頂?”

    黑衣人急問:“我王尚且安否?”

    二人身後,緊跟六人,都是魁星派高手,緊緊護在四周。

    博贏眼見來人,不喜反憂:“樞弟,璿弟!龍帆狡猾至極,他圍困本王一個不夠,又以本王為誘,引你們一同上鉤。”

    天璣更是大急:“事到如今,咱們一行十三人,個個受困,插翅難逃,這可如何是好?”

    藍袍將軍正是天樞,大敵當前,威風八麵,無所畏懼:“我王,咱們是兄弟,注定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天樞身側的黑袍將軍,身材高大,雙目閃著靈光:“我與師兄早知樊琪心術不正,聽說我王奔赴前敵,便四處打探消息,終於尋到此地。”

    他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一個渾厚的男中音,底氣十足,霸氣衝天,在山穀中久久回蕩,聲聲不絕:“天璿將軍,言之有理!諸位英雄神武,若非家有內奸,暗中通風報信,怎會中下龍某雕蟲小技?依龍某之見,奸人豈止一個樊琪?吳君博尚,才是罪魁禍首!王爺,你依然已經身陷絕境,不如棄暗投明!何必為個昏君,死心塌地?”

    博贏雖在逆境,卻處亂不驚,一聲斷喝,震破耳膜:“龍帆聽著!本王不過一時大意,才馬失前蹄。要我降蜀,白日做夢!”

    龍帆朗聲大笑,震的峭壁石塊四下飛落,險些砸醒夢中的青荷:“王爺,現下是黎明,白日做夢,尚且太早。王爺既然已經失蹄,即便再生雙翅,也難逃生。這般處境,即使不顧惜自己,難道還要賠上兄弟?”

    天樞仰天長笑,桀驁不羈:“龍大將軍,我等誓死為主,怎可降蜀?要打便打,要殺便殺,何必廢話?”

    龍帆一聲長嘯,震驚百裏:“龍某有的是耐心,甘願拭目以待。王爺聰慧絕倫,最善審時度勢,怎會自尋死路?”

    博贏一聲冷笑,不為所動:“龍大將軍,勝負未分,不必得意太早!”

    龍帆不以為然:“王爺不必嘴硬,龍某隻要一聲令下,王爺早已萬箭穿心。隻是龍某素有好生之德,不願對王爺大開殺戒。我容王爺好生想一想,再過一炷香,天光便會放亮。龍某已在崖下備上幹柴,王爺倘若執迷不悟,龍某無奈何焉,隻好放火燒一燒,隻盼王爺醒一醒。”

    博贏憂心如烈,卻假意鎮定自若:“龍大將軍,你隻管燒,本王自有天佑,更能浴火重生!”

    此言一出,崖上隻剩寒風獵獵,勁草恢恢,再無人聲。

    良久,才聞博贏極低的聲音命令:“咱們修整片刻,便趁黎明前的黑暗,背水一戰。”

    天璣登時會意:“咱們同仇敵愾,趁著暗黑舍命衝殺,未必不能求得一線生機。”

    博贏淡然一笑:“正是,我等堂堂偉丈夫,豈能屈死於小人奸計?”

    天樞沉吟片刻:“此次受困,固然是樊琪設計毒害,他卻有賊心無賊膽。若論罪魁禍首,還是陰險的寒波。”

    天璿連連點頭:“論及源頭,更是君上。他不僅受奸人蠱惑,自身更是心胸狹隘,不容賢良。所以才會指使寒波,暗示樊琪,下此毒手。”

    天璣神色慘淡:“君上此舉,比那魏帝曹丕,過猶不及。”

    青荷尚在睡夢之中,陡然聽說曹丕,立時想起曹植的才高八鬥,不由自主將《七步詩》倒背如流:“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背誦完畢,心下暗想:“生於古代帝王之家,看慣了喋血和屠殺,地位越高,權力越大,越是沉迷此道,越是不能自拔,越是看重名和利,越是沉迷權和欲,越喜歡權利遊戲,越喜歡出賣兄弟。”

    睡夢之中,忽聞一女子嬌美之聲,打破她的夢境。夢裏那佳人眉目如畫,風姿綽約:“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我如今總算看個清楚,君兄便是嫉妒!九王兄名揚四方,萬眾敬仰!君兄每念及此,食不甘味,坐不安席。”

    天樞深以為是:“所以我王無論如何小心,無論身處何地,都成眾矢之的。”

    瑤光深蹙峨眉:“可是,君兄又抓不住九王兄把柄,不能枉殺功臣。尤其寒開一死,他又少了個膀臂,鉗製九王兄。才隻好偷令樊琪,人不知、鬼不覺,暗下毒手。”

    天樞連連點頭,又連連搖頭:“阿瑤,你不聽我勸,非要跟到兩軍陣添亂。如今倒好,我們受困,累你受難。”

    瑤光微微一笑:“阿樞,我們是夫妻,你們是兄弟,自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博贏雙目如電:“本王雖是算錯一步,致使我等進退維穀。但不到最後,豈能輕易認輸?”

    天樞鼓舞士氣:“如今是黎明前的黑暗,越是險象環生,越是步步驚心,曙光越能迫近。”

    天璿慨然說道:“正是!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平心而論,我王主動請纓,奔赴前敵,本是一步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