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流川楓，我來自京都帝國大學。”
    “流川楓”孟紹原的眼淚，隨著他的話從眼角流出：“這是我第一次來上海，剛才，我經過支那人控製區域的時候，看到很多士兵，我多看了一眼……一個支那軍官，把我叫去，我隻懂得一點點的支那話，我一開口，他們就打我啊……”
    動作幅度略大了一些。
    疼啊。
    媽的，祝燕妮、田七、項守農，你們三個給我等著，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們。
    “小心。”
    鬆本廣邦看出了“流川楓”的痛苦，急忙扶了他一下。
    孟紹原眼淚“刷刷”的流出：“還有那些支那老百姓……他們毆打我、淩辱我……不光是男的，還有女的，拚命的踢我……你們看……”
    鬆本廣邦幫他掀開了一副，肋骨那邊，一塊淤青，是被鞋子……而且還是高跟鞋踢出來的……
    “八嘎呀路！”山田弘隆憤怒了：“這些支那豬，竟敢這麽對待一個大日本帝國的子民，混蛋，混蛋！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周圍的日本士兵和僑民，看到“流川楓”身上的累累傷痕，無不動容，在痛恨支那人的同時，都對這位“流川楓”產生了莫大的同情。
    “後來……一個支那人的將軍出現了……”孟紹原喘息著：“他阻止了他的部下和老百姓，讓我滾，還對我說，‘這裏是中國人的土地，上海，絕對不會變成第二個盧溝橋！’”
    “開戰吧，開戰吧！”山田弘隆鐵青著臉：“讓帝國的炮火，徹底淹沒上海。讓那些狂妄自大的支那豬，付出他們應該付出的代價吧！”
    “不要流淚，流川君。”鬆本廣邦忽然嚴厲地說道：“我檢查過了，你身上的都是皮肉傷，身為一個帝國子民，這點小傷完全可以忍受。要報仇，報仇！拿起武器來，加入義勇隊，和那些支那人戰鬥到底！”
    “戰鬥到底！戰鬥到底！”孟紹原一瞬間變得狂熱起來：“請給我武器，我會和那些支那人血戰到底，讓他們看看帝國子民的勇武吧！”
    鬆本廣邦滿意的點了點頭，叫過了一個僑民：“越川，帶流川君，去學校裏，給他上些藥。對了，記得帶上武器，也許大學裏的那些支那人，也會對我們不友善的。”
    “好的。”越川扶起了孟紹原：“流川君，和我一起走吧。”
    孟紹原一邊裝作吃力的站起，一邊迅速的觀察著這個日軍陣地的軍事部署。
    當經過一片平房的時候，他隱約的看到房子裏似乎有個鋼盔閃了一下。
    “那裏，也有帝國的士兵嗎？”孟紹原停下腳步問了聲。
    “小聲點，這是秘密。”
    越川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這裏，有一個加強重裝小隊，一旦開戰，支那人隻要敢悍然進攻，這個小隊將給予他們沉重打擊。”
    我靠！
    日本特務的本事雖然不怎麽的，可是他們軍隊的軍事指揮官太狡猾了。
    一旦中國軍隊發起攻擊，戰鬥到關鍵時刻，一個武裝著兩挺重機槍，兩枝20mm反坦克槍的重裝小隊忽然出現，將讓進攻部隊蒙受到慘重損失。
    這個情報，必須立刻送出去。
    走進滬江大學，裏麵的師生，已經撤離了一半多了，剩下的，看到兩個說著日語的日本人出現，雖然敢怒不敢言，但一個個都帶著鄙夷的的眼神。
    越川扶著孟紹原，熟門熟路的來到了醫務室。
    裏麵隻有一個女護士，看起來還很年輕。
    “洪醫生呢？”越川用不流利的漢語問道。
    “是越川先生。”女醫生認識他：“洪醫生請了幾天假。”
    一旦開戰，滬江大學處在戰區，誰願意留在這裏。
    “啊，那要麻煩你了，劉護士。”越川扶著孟紹原坐下：“這位流川先生，受了傷，請你給他上些藥，拜托了。”
    “哦，等等。”
    “越川君，我有一些難過，請扶我一下。”孟紹原忽然說道。
    “好的。”
    越川急忙扶住了孟紹原。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喉嚨忽然一緊。
    孟紹原一隻手死死的扼住他的咽喉，一隻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後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噓，噓，一會就好了，一會就好了。謝謝你一路上照顧我，謝謝。”
    越川拚命掙紮著，可是無論如何也都無法擺脫。
    孟紹原居然還抬頭看了一眼劉護士。
    拿著藥的劉護士轉過身子，看著麵前這驟然發生的一幕，一臉的無動於衷。
    孟紹原一用力。
    “格”的一聲，越川再不掙紮，整個身子都癱軟下來。
    孟紹原慢慢的把他的屍體放下，身上又開始做疼，心裏把田七幾個人祖宗都罵了一遍，這才說道：
    “我感冒，頭疼，有阿司匹林嗎？”
    劉護士平靜的回答：“沒有，感冒，多喝點水就行了。”
    “冰凍的酸梅湯可以喝嗎？”
    “最好不要喝冰凍的。”
    “他媽的，誰弄的這個接頭暗號，弄得和二傻子對話似的。”
    孟紹原對完暗號，忍不住罵了一句。
    劉護士“噗嗤”一笑，接著趕緊收起笑容：“我是上海區的劉美華，潛伏四組的，代號‘煙葉’。”
    取這個代號的也是個他媽的天才，誰能想到“煙葉”居然是個挺漂亮的女護士？
    “我是監察辦公室的孟紹原。”
    “長官好。”
    還有幾個小時就要開戰，孟紹原也沒空多說什麽：“電台在哪裏？”
    “請跟我來。”
    幫著孟紹原一起，把越川的屍體抬到了隔壁的值班室，劉美華鑽到床下，打開地板上的一個暗格，從裏麵拿出了一部電台。
    “發電……”孟紹原沉吟了一下：“滬江大學日軍陣地，隱藏加強重裝小隊……炮兵目標，四號地區……3、6……同時轟炸1、7……少爺。”
    “好了，長官。”
    ……
    “報告，少爺發來電報，滬江大學發現隱藏日軍重裝小隊。”
    “立刻報告87師，快，動作要快！”
    田七手裏握著電報，搖了搖頭。
    孟紹原跑到滬江大學去了？
    沒錯，那裏是他親自負責的區域。
    但為什麽他要讓別人揍他一頓呢？
    想不通。
    這位少爺的想做什麽恐怕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
    電報發了出去，孟紹原長長的鬆了口氣。
    開戰後，炮兵部隊必然會對日軍陣地進行精準猛烈轟炸，這將在極大程度上，減少步兵兄弟們的傷亡。
    寄希望於炮兵弟兄們了。
    老實說，中國的火炮發展不值一談，可是炮兵們，卻足夠讓人肅然起敬。
    從“九·一八”開始，短短六年間中國的炮兵建設幾乎交了一張白卷。原本中國軍隊寄重望於“卜福斯”，但“卜福斯”卻在騾馬機動力上徹底失敗，無法作為上線量產的製式火炮。
    於是兵工署索性放棄騾馬，雄心萬丈地一步邁入摩托化，研發汽車牽引的75 毫米野炮與100 毫米輕榴彈炮。
    但是，兩種肩負重任的製式火炮卻沒能趕在抗戰爆發前開發成功，最終隻存在於檔案之間。
    中國軍隊重金購買150 毫米“萊茵”重榴彈炮。
    但是，火炮重工業卻趕不上“萊茵”重炮的腳步，連炮彈都造不出來。於是，抗戰前野戰炮兵的火炮自製工程成績掛零。
    在抗戰爆發時，中國軍隊居然沒有任何一種可以上線生產的火炮，炮兵部隊隻好隨遇而安，有什麽炮打什麽炮。
    孟紹原在另一個時代，也曾和自己的好友，軍事發燒友小眼鏡說起過，大約是話裏帶著一些對抗戰時期中國炮兵的鄙視吧，結果，小眼鏡一拍桌子：
    “放屁，你個外行，沒有德式炮兵，就打不了抗戰八年。”
    孟紹原當然不服氣。
    所以，小眼鏡點著了一根煙，抽了一口，緩緩說道：“聽過嶽麓山炮戰嗎？就八門雜七雜八的火炮，負責測量的，是嶽麓山頂炮2團第2營的營部，營部隻要有測量員，就能打出德國顧問引以為豪的炮戰。第2 營營長董浩是軍校十期炮科生，由標準的德式教練嚴訓而成的軍官，麾下的各級官兵絕大多數進過炮兵學校，八門炮就創造出了奇跡。
    剛開戰，一門日俄戰爭時期的老古董炮就炸膛了，可是七門炮，依舊創造出了戰史的奇跡。在視界距離之外，炮彈居然像趕羊一樣把無法直接觀測的日本兵趕成一堆，集中火力予以殲滅性地打擊！
    炮2營就用了三發炮彈，結果取出夾差實行效力射，而且夾差的距離不會超過25 米。如果夾差距離太大，日軍必然會四散逃逸，而不會鬼使神差地被兩發炮彈逼著向中間靠攏，形同被趕羊一般地成為一團兒。
    炮兵的神一般技能讓當地老百姓歎為觀止。長沙打了三次大會戰，長沙城的難民與老百姓都是看慣大戰的毒舌裁判。長沙土語稱打炮為‘掉炮’。因為，中國炮兵的表現優秀地得不可思議，民間盛傳，這是‘外國人掉的炮’。”
    可誰能想得到，這是正經的中國炮兵創造出來的奇跡。
    淞滬會戰還有幾個小時爆發，到了中國炮兵，在戰場上真正展現自己實力的時候了。
    孟紹原坐下，點著了一根煙，緩緩吸了一口。他忽然發現，隨著戰爭的逼近，自己的心情居然變得是如此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