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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過去了三個時辰,商羊舞還沒有破塔而出。天色漸晚,夕陽照在那座佛光萬道的浮屠塔上,生出莫名的蒼桑淒涼。
塔內不時傳來轟鳴,那是商羊舞在擊打塔壁。但除了轟鳴,金浮屠沒有搖動半分,比佛宗所在的金華山還要穩,仿佛從地裏長出來的巨大磐石。
九個僧人圍坐在浮屠四周,浮屠上的遮天佛光印射在他們身上,就象渡上了一層赤金。這九個僧人,看起來就成了佛堂個九個寶相莊嚴的羅漢。
數千騎士心生畏懼,下馬對著浮屠塔跪拜,誠摯地輕聲念道:“我佛慈悲。”
數十萬百姓還沒有散去,心中滿是疑惑與憤怒:“佛說,解我困厄,憐我眾生是為佛,為什麽佛塔中卻關了個解我困危的聖人?”
地獄名無缺
惡魔曾在中
嬈害佛梵行
及犯彼比丘
。。。。。。
這是金華山首任降魔大尊者最著名的偈唱。全偈數百字,九個僧人在晚風中,把這首長偈唱出了慈悲無限的情懷。那些音節如金色的秋葉,落在浮屠塔上,對塔內凶惡的靈魂進行無數輪勸戒撫慰,那妖魔將愈來愈反抗無力,佛光會如一把金絲做的刷子,刷洗他們的**和靈魂。最後,塔內隻會剩一堆洗去塵埃的枯骨,潔白的枯骨。
當年的魔教熊天王,被此塔的佛光洗刷了三天三夜,二百多斤的大漢,最後剩下四斤六兩的骨架,自塔內取出此骨架,便被尊者親自刷了金水,供奉於羅漢堂內,成了佛宗著名的魔骨羅漢。
塔內的轟擊聲漸小,以至細不可聞。這個小賊境界遠不如熊天王,再過十數個時辰,羅漢堂的角落裏便會多出一座骨架。九個僧人的偈唱聲於是更加的抑揚頓挫。
張公公的目光掃過無數百姓的臉,那臉上的不甘之意令張公公十分的不悅。張公公對著浮屠塔認真跪拜之後,站了起來。用手勢向騎兵統領示意,數千黑甲騎士也站了起來,上馬,抽出佩刀。
塔內那個令人恐懼的少年男女即將化成美麗的枯骨,那麽,這些可惡的百姓就應該得到血的教訓:“在大晉,能對他們生殺予奪的唯有皇上!”
“爾等愚民,若還不回家,殺無赦。”回家之後,一個一個再抓起來,自然更容易些。張公公威嚴的聲音在石頭城上空回蕩。
石頭城己不可救藥,因為已經沒有人願意聽朝廷的命令。
張公公被視若無睹,那些麵孔都哀切地看向那座九級浮屠,有些人己經蠢蠢欲動,準備衝擊浮屠塔,救出他們的聖俠。
張公公是個殺伐果斷的太監,當年商府滅門案,就是他親自給司馬戊下的聖旨。商太師的死,換來了他十八年熏天的權柄。皇帝以為可用,而且用得十分的順手。
寒光閃過雙眸,這是張公公動了殺心的跡象。手勢如刀,落下。
黑甲騎士的長刀舉起。如論殺人的威懾力,當然箭不如刀。隻有長長的馬刀,才可以觸目驚心地斬下頭顱,噴出令人恐懼鮮血。
既然這數十萬人不願再做吾皇的順民,那麽就屠城吧!
馬,縱入人群,毎一刀都收割一具頭顱。有孩童衝上去試圖抱緊馬腳,去救下馬蹄下慘呼的慈母。長刀慣胸而過,把那孩童舉到空中,然後用力甩出,那具小小的屍體便掛到了某座院落的圍牆上,鮮血流下,把白色的牆,流成了一道血牆。
數十萬人發出了最慘烈的怒吼,那些木棒勇猛地朝鐵甲上擊去。無數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跪倒在地,對著昏黃的天空喊了起來:“天殺的老天,你怎麽不長眼啊!”
夕陽己經掛在遠山,低矮的遠空現出一道晚霞。五彩的霞光中現出兩個巨大的黑洞。黑洞越來越大,霞光慢慢積聚在黑洞四周。黑洞中間各藏一點熾熱的白色。仿佛眼中噴射的怒火。
天生異象,除了閉目誦經的九個僧人,所有人都感到了天空的異樣,於是轉頭看向那兩個形如天眼的黑洞。
“老天原來真的有眼!”這是所有人看到這震撼畫麵,心裏冒出來的第一句話。
天既有眼,則何人不懼?!
首先放下刀的是黑甲騎士,拔轉馬頭,任那些飛來的石塊擊打在鐵甲上,垂首沉默不語。張公公已快步走到僧人身後,驚懼地回望那兩隻天眼,心道,天若有眼,怎麽這個時候才張開呢。
數十萬百姓悲喜交加,在血泊中坐倒,哭罵:“賊老天,你既開眼,就救救聖俠吧!”
無數道潔白的氣息在人群中升起,匯成洪流,飄向浮屠塔。氣息如水,如霧,在塔上盤旋。試圖淹沒那億萬道佛光。
塔中金剛怒吼,那是降魔尊者的一縷神魂在抗拒這氣息的浸入。佛光暴漲,光中出現無數的佛掌,擊向那白色洪流,洪流受阻,凝在塔前。
九個僧人大驚失色,喝道:“敢以妖術擾我尊者,咄!”浮屠塔中便生出無數黑色的魔首,張開嘴,往那白色洪流吸去。
這座九級浮屠供著首任降魔尊者舍利,曆經無數的歲月,降伏了無數的大妖巨魔。這些黑色的魔首便是那些妖魔的殘魂。存於塔內,隻好受浮屠的驅使,正所謂為虎作倀。
白色氣息被吸得少了許多,洪流便成了涓涓細流。
天眼猶未消散,夕陽沉入西山。天眼中的那一點白光,如一輪小小的熾日把夜空照得通亮。
有一條白色的大河,從天空的北方滾滾而來,直撲石頭城,墮入在那涓流之中。生生不息,涓流是以成海,浮屠塔於是置於白色的海洋之中。
魔首再也吃不下更多的白色氣息。然而還是不敢住嘴。就好比一個貪婪的吃貨,吃撐了還不停下那張嘴,自然就會炸開。於是魔首一一炸裂。
水,無孔不入,水,沒有什麽東西不可以浸蝕。
白色的氣息海洋包裹著那座浮屠塔,斂沒了佛光,塔頂的降魔尊者舍利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就此化為粉塵。
仿佛經過數萬年的歲月浸洗,浮屠塔,斷了一層又一層。
終於顯出塔底白衣飄飄的商羊舞,和嬌俏的小惜年。十分奇怪的是,他們沒有想象中的狼狽。
白色海洋仿佛找到了歸宿,撲向商羊舞,流向他的毎一個毛孔。
能裝得下江海者,必闊大甚於江海,剛好,商羊舞的經脈壯闊如是。
“那些白色的氣息,來自石頭城和大魏,是受了你幫助的人的意念,他們認為你是聖人,你便是聖人,他們認為你是佛,你便成佛。”白澤看向泛出聖潔意味的商羊舞,認真解釋道。
“那麽,我是聖人了嗎?”商羊舞笑道。
“不夠,遠遠不夠,聖人遺惠天下,絕不止於這一城一隅。”白澤認真道。
“這就好,這就好,萬一成聖了,好多事就不方便幹了。”商羊舞有些慶幸地說。
白澤翻了個白眼,心道:“裝,也要有個度,你他媽還有完沒完?!”。
商羊舞如閑庭散步,走在長街上,走在人群中。先是揮劍殺了那九個禿驢。然後把躲在禿驢後,瑟瑟發抖的張公公提了起來,象殺雞一樣抹了他的脖子。
數千甲士嚇得連逃都不敢逃了。商羊舞走到那黑甲騎兵麵前,極溫和地笑了起來,道:“你們想活嗎?”
數千甲士以為他要招降,忙眾口答道:“想”心中還有一些竊喜。商公子已經證明了他的強大,自此改換門庭跟這位混,正是因禍得福!
商羊舞搖了搖頭,極嚴肅地說:“你們一個都活不了。”
眾甲士驚訝,恐懼,無措,無助地望向商羊舞。
商羊舞側過頭,指著漫街的鮮血,緩緩說道:“如果他們能活過來,你們就可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