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橫空出世墨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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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陽說的認真,但是墨謙的神情卻依舊平淡。
“大人這話說得真是深得我心,你說對了,這事情,我怕。我怎麽不怕?
我現在才二十出頭,不但成了揚城知府,而且還是皇帝跟前的紅人,正所謂簡在帝心,位極人臣也不過就是時間上的問題,現在要用我的前途來搏你們幾顆破落腦袋,還真是可惜了。”
“那你怎麽……”孟陽的臉色發黑,墨謙說的這些話一字一句都是在諷刺他們,他怎麽會不生氣?但是還是很快就平靜下來了。
這有什麽辦法,現在小命掌握在別人手上,盡管心中有再多的不忿,也得給他壓下來。
墨謙擺了擺手,示意讓他繼續說下去,“但是人生在世,哪有這麽多事情能讓你順心如意的?你想要什麽,便能有什麽?
甚至有些人的性命,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不明不白,稀裏糊塗的,就給丟了,相對於這些人,我倒覺得丟個官職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說的是死在碼頭上的那幾個人?”孟陽甚至覺得有點好笑,就為了幾條不知所謂的賤命,就要跟整個揚城官員,甚至是南邊為敵?
在他們這個位置上,哪個不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幾十年的?
大事小事、悲歡離合見的多了,幾條人命算什麽?
這筆賬,怎麽算都不合算。
但是偏生看著對方破釜沉舟一般的決意,孟陽卻怎麽也咧不開嘴。
他是來真的?孟陽不由得心中一凜。
“孟大人,奉勸一句,最好不要再我的麵前提起他們,不然我可能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來。”
墨謙的眼神逐漸變得淡漠起來,目光卻由渙散漸漸凝聚成一道厲芒,“比如說,用我這烏紗帽去換你們幾條命!”
“不……我不信,我不相信一個沒有腦子的人能坐上揚城知府的位子。”孟陽走上前,雙手撐在書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墨謙,希望從他的眼中看到一點心虛的影子。
但是很遺憾,孟陽隻看到了一往無前的決然。
墨謙卻笑道:“你完全可以試試看。”
雙方就這麽凝視了一刻鍾,都沒有要讓步的打算,最終孟陽腳上一軟,癱坐在墨謙書桌前的椅子上,重重地喘了一口氣,“好,年輕人,果然有膽量,這一局,算你贏了,說吧,你要什麽?”
“果然快人快語。”墨謙雙手交叉,郎腿又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那裏一共死了八個人,我要八十萬兩銀子,用於他們的安葬和家眷的善後。”“你怎麽不去搶?!”
孟陽低聲罵道,但是墨謙卻是一副不管自己事情一樣,弄得孟陽有氣沒地發,最後隻好說道:“沒問題,明天我就讓人拿出八十萬兩,現在你可以開放碼頭了吧?”
說實話,雖然八十萬兩銀子在一般的百姓眼中是天文數字,但是在他們這些人眼中,也不過是幾個月的孝敬罷了,況且又不是他自己一個人擔著,分攤下來倒也不算什麽。
墨謙的臉色終於緩和了有些,但是眼中的精芒卻沒有收斂,他笑著問道,“先不急,大人覺得我的烏紗帽隻值八十萬兩銀子?”
“你這是什麽意思?敲詐勒索?”孟陽瞪著眼睛問道。
“可以這麽說,不過難道大人不覺得這是情理之中嗎?我拚著自己的烏紗帽,就是為了你那小小的八十萬兩銀子?”
我去你祖宗的小小八十萬兩銀子啊!我們有讓你用烏紗帽跟我們拚命嗎?孟陽感覺到很委屈。
不過既然已經談妥了第一步,那倒不妨聽一聽他另外的說法。
“以後每個月都要把揚城運鹽的出入帳給我,我要參與到私鹽的運作當中來,還有至於抽成,我獨占三成,剩下的七成你們自己分配。”
孟陽嚇得跳了起來,之前把自己說的這麽正義,到了最後還不是要參與自己的私鹽運作?而且這三成的抽成,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啊!
“這個我自己沒辦法做主,我要回去跟他們商量一下,你給我們點時間。”孟陽皺著眉頭說道。
墨謙哈哈一笑,“孟大人,這個我倒是不急的,現在著急著開放碼頭的可是你們啊,你們想要商量到什麽時候都可以,反正等你們商量好了,再來找我說開放碼頭的事情。”
孟陽暗罵了一聲,差點忘了,現在是自己爭分奪秒要開放碼頭,若是讓他這麽一鬧,那豈不是要出事了?
“你等著,我現在就去商量。”說完了這句話之後,孟陽拔腿就跑了出去。
等到孟陽出去了之後,一直在窗戶外麵的高林一個閃身便竄了進來,麵帶疑惑。
“公子,怎麽這麽容易就放過了他們?這也太便宜他們了吧,殺了我們八個弟兄,私鹽外流,暗中勾結叛賊,還不知道禍害了多少人,就讓他們繼續逍遙法外?”
墨謙笑笑,“還沒完呢,我隻是說我要開放碼頭,也就是說不再派官兵攔著了……但是,若是別人攔著呢?那可就不管我的事情了。”
說著輕輕拍了拍高林的肩膀,“弟兄們的仇會報的,他們做了那麽多的壞事,也不會讓他們逍遙法外,等著看吧,好戲才剛剛開始。”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高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墨謙從抽屜裏拿出一遝紙,遞給高林,“好了,你就別想那麽多了,到時候保管你這口氣出得舒舒服服的。”
“那這些詩又是怎麽回事呢?”高林接過墨謙的紙張,隨便翻看了一下,隻見裏麵都是一些詩作,而且都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每一張紙上有一首詩或者詞,足足有三十多張紙。
“你拿著這些詩作到揚城各大青樓,名氣小的不要,碰上一些花魁按著詞作挑選入幕之賓的時候,你就講其中一張紙遞上去,全數署名墨居士。”
“另外你再將抄錄一些作為行帖送到揚城才子的府中,不管怎麽樣,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將墨居士這個名號,在揚城當中打響,最好是弄得婦孺皆知,街頭巷尾,全都不要漏過。”
“好嘞!”雖然不知道墨謙要幹什麽,但是出於對他的信任,高林還是很爽快就出門去了。
…………
…………
“小綠,就讓你看個紙箋,怎麽就這麽難呢?”
倚紅居的小閣樓當中,一個麵容嬌媚的女子正在對著銅鏡梳妝,一邊對著珠簾外的女子輕聲喚道。但是現在門外的女子似乎也是很苦惱的樣子。
“小姐,這你可不能怪我,你讓他們寫首詩,這來來回回的也就那麽回事,無非就是將您誇得天上有人間無的,要麽就是歌頌老掉牙的情情愛愛,每天幾百張這樣的詩作,我都快要看煩了,依著小綠看,您的詩才啊,不知道比他們好到哪裏去!還說自己是才子呢,真是往自己臉上貼金。”
“可不能這麽說,揚城多才子,我們可能隻是沒有碰上而已,這話可千萬不能到外麵去說。”
“嗨,誰不知道咱們家的顧眉生小姐在揚城可是才貌雙全,就是揚城的公子哥們,哪一個敢說作詩能夠完勝小姐的?”
小綠傲然地說道,當然她也有這麽說的資本,這顧眉生在揚城風月裏那可是能夠派上前幾的美人,若是按著詩才來比較,就是排進前五也不足為奇,小綠作為顧眉生的貼身丫鬟,自然也是與有榮焉。
“瞧你這得意的模樣,就跟說的是你一樣。”顧眉生抿著嘴笑笑,輕輕點了點小綠的鼻尖。
“那你不是我家小姐嘛,小姐出名,我們這些做丫鬟的自然是與有榮焉啊!”小綠不忿地說道。
“好啦,你要胡說就隨你去了,不過不要去外麵說就是了。”顧眉生自矜地笑道,有些事情不用小綠來說她也是知道的。
若是真的按照才華來比較的話,她完全是可以勝過絕大多數聲色犬馬的才子們的,考個才子舉人不是什麽問題。
但是受限於女子,尤其是落了風塵的女子,這些終究就是泡影而已。
自己生在寒苦人家,家中鬧了饑荒,便把她賣給了別人用以撫養弟弟們,幾經輾轉,進了這倚紅居。
其實這世界上的命運早就已經注定了,似她這樣的,就算是才華再出眾,最後也不過就是淪為他人的玩物。
既然如此,這滿身的才華又有什麽用呢?
“既然沒有什麽佳作,那就算了,待會兒我去台上給他們答個謝就成了。”
顧眉生幽幽歎了一口氣,將思緒收回來。
“好嘞!”小綠撇撇嘴,看這些沒什麽營養又千篇一律的東西,她早就已經受夠了。
隨意翻了翻裏麵的作品,想要疊好放起來,但是在晃過一張紙的時候,小綠的眼神當中卻閃過一絲亮光。
她快速從紙堆裏翻出這張紙,粗略地看了起來。
但是越看她的眼神就越不可思議,最後心髒不受控製地快速跳動起來。
“小綠……”顧眉生微微拉長了聲音,這個小綠真是被自己慣壞了,越來越不像話,叫了這麽久還不動。
“啊?”過了一會兒,小綠才反應過來,麵對著顧眉生微惱的眼神,卻見小綠滿是喜悅的眼神,“小姐,這可是佳作啊!難得的佳作!”
“嗯?”顧眉生接過來一看,隻見上麵用飛白體整齊地寫著幾行詩,雖然沒有什麽鋒芒畢露,但是卻也鐵畫銀鉤,讓人一見心中便生了好感。
照著上麵的文字,顧眉生朱唇輕啟,便輕輕地念了起來:
“晚日寒鴉一片愁。柳塘新綠卻溫柔。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腸已斷,淚難收。相思重上小紅樓。情知已被山遮斷,頻倚闌幹不自由。”
這首詩寫在池塘柳樹生長出嫩綠新芽的春季,但是落日中的寒鴉卻讓人心中泛起了愁苦,若不是親自遭遇了離愁別恨的折磨,根本就不會相信這世上會真有人傷心白頭。
離腸寸斷,淚流難收,懷著相思之情,再上小紅樓,明知這亂山無數,遮斷了天空,但還是不由自主地靠著欄杆,凝望不能罷休。
按理來說,一首這樣的詩詞出現在風月場所,要麽那個寫詞的人是個二愣子,要麽就是故意有人惡作劇。
但是在顧眉生看來,這首詞卻是,寫盡了她的一生寫照,她日日逢場歡笑,卻無人知曉她心中之愁苦,可歎可歎。
“這是誰人寫的?”顧眉生喃喃自語,低頭看了一眼下麵的署名。
“墨居士,可以為知己也。”顧眉生眉目朦朧,將這首詞緊緊擁在懷中。
這首詞著實是將顧眉生給感動到了,但是若是這樣的場景讓墨謙給看到了,他一定會暗道失敗,並且大罵高林白癡的。
這首詩寫得這麽愁苦,壓根就不適合放到青樓這種地方來,原本應該是作為行帖投到一些才子的府裏的。
誰知道高林這個家夥聽說揚城最火的花魁之一要請人寫詞,想也不想地就抽出一張投了出去……這可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與此同時,在揚城的眾多的青樓當中,眾多的花魁,都不約而同地抱著一個叫做墨居士的詩深深迷醉著。
“春衫著破誰針線。點點行行淚痕滿。落日解鞍芳草岸。花無人戴,酒無人勸,醉也無人管。”苦也,苦也,一個才子輕聲念著,心中無限悲傷。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愁啊,愁啊,一個花魁望著窗外淋漓的小雨輕聲歎道。
……墨謙這貨,從古至今的詩詞都抄襲遍了。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整個揚城,都知曉了墨居士這個名字,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但是一出現就像是夜空中璀璨無限的流星一般,照亮了揚城的一片天空。街頭巷尾,無論何時何地,都是這個墨居士的話題,有人說他是遊學的才子,有人說他是天上的文曲星落了人間,還有的人說他是修行多年,看盡人間離愁的高人。
但是隻有墨謙知道,一場好戲,就要開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