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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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蘿掃了一眼那些退幫的修士。
她那張冰冷的臉, 散發出一種攝人的冷漠, 被她的眼神一掃, 一些原本想要求情回幫的人, 竟被嚇得不敢吭一聲。
雲蘿原本是白家的通緝犯,如今卻變成了白家的座上賓,常人猜不出這種極端的轉變是因為什麽,但他們明白,這一定是因為雲蘿這個人, 不簡單。
雲蘿一言不發的望著人群,臉上毫無波瀾,心裏卻在激烈的琢磨著一個問題——她該如何處理這些退幫的修士?
殺人立威?
不妥。
說實話,易地而處, 雲蘿恐怕也會選擇退幫, 這些人的選擇非常理智,也非常正常, 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就這麽放他們走?
也不妥。
這些人三日內不會有修為, 放他們走,就等於是殺了他們,他們活不下去的。
或許, 這是個拉攏人心的機會。
雲蘿沉默半晌,嗓音清冷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們離了銀月幫, 隻是死路一條,大家好歹兄弟一場,好聚好散, 我也不至於那麽絕情。在修為喪失的三日內,銀月幫還是你們的家,恢複修為之後,你們可以選擇離開,也可以選擇回歸,隻是,再回歸的時候,你們立下的心魔大誓就沒之前那麽簡單了。”
說完,雲蘿乘著金絲飛輦,轉身離去。
一個手勢,貼身護衛的那十二個戰隊成員再次護擁在雲蘿身側,盡職保護著她。
她用心音交代風蓮兒暗中觀察那些退幫的修士,別讓他們搞出什麽幺蛾子來,順便再讓風蓮兒調查一下白家為何突然態度逆轉。
在飛經蘇憐和秦長老身旁時,雲蘿深深看了二人各一眼,道:
“蘇長老,秦長老,跟我來一下,我有些話想說。”
蘇憐和秦長老對視一眼,都微微皺了皺眉頭,沒多說什麽,緊隨雲蘿身後。
雲蘿帶著蘇憐和秦長老去了議事廳。
偌大的議事廳裏,就隻有他們三名與會者。
雲蘿身後那十二個護衛則更像是擺設,並不參與雲蘿三人的談話。
雲蘿乘著金絲飛輦晃在上座旁,從芥子袋裏取出一枚玉簡,看了秦長老一眼:
“秦漠,二百二十二歲,困在金丹期巔峰九十五年,修為始終無法衝破元嬰,壽元……所剩不多了吧?”
秦漠蒼老的臉龐上現出些許的疲憊:
“若是按時服用辟穀丹,壽元該是還剩二十八年,但青嵐界被封鎖的這段日子裏,吃了太多亂七八糟的食物,壽元恐怕隻剩二十五年了。”
雲蘿輕輕點頭:
“所以,當我成為副幫主的時候,你敢反對,當白家人殺來時,你敢站在我這邊,你是在賭。刁難我的時候,你是打算奪點權力,利用幫派的資源晉升,今日為我站隊,是你賭我是否願意助你衝上元嬰。”
見雲蘿臉色淡漠,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秦漠也頓時沒有了欺瞞她的想法,承認了:
“副幫主,您猜的一點錯都沒有。若是青嵐界還照現在的情形繼續下去,我這二十五年的壽元隻怕會縮的隻剩兩三年,若是能升上元嬰,我便還能再續命兩百年。我雖說天賦不佳,但若是能多活兩百年,我還是得再掙紮一下。若您能幫我,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
雲蘿擺了擺手:
“打住!我不想聽你口頭上的承諾,若是有誠意,主動立下心魔大誓,興許還有商量的餘地。”
在得知白家對雲蘿的態度之後,秦漠對雲蘿的態度立馬轉變了很多,當初他對雲蘿這個從天而降的副幫主充滿敵意,現在卻將她當成了一個希望。
秦漠豎起中指食指,誠懇的對著雲蘿立下心魔大誓。
他起誓,隻要雲蘿肯幫他晉升元嬰,他就願意跟隨雲蘿五十年,五十年內無償幫雲蘿管理幫派或各種組織,不收取任何報酬。
對秦漠的心魔大誓,雲蘿還是挺滿意的。
幫派裏這些長老的資料,她已經掌握了,秦漠一直以來負責的都是幫派裏的人事管理,是個瑣碎又費力的工作,一般人還真做不好,而秦漠這些年的表現,算是穩重而規矩。
雲蘿在心中粗略算了一下,助秦漠升上元嬰,大概一口氣需要五百萬靈石的資源。
這對秦漠來說是天文數字,尤其是紅綾在的時候,幫派更沒什麽油水可撈,秦漠根本攢不出那麽多靈石。
但對現在的雲蘿來說,這不算特別多。
畢竟,她可以用辟穀丹去換資源。
她接了秦漠的心魔大誓,又讓秦漠補了幾句話,讓這心魔大誓做到天衣無縫。
然後,她分了一些辟穀丹給秦漠:
“這些拿去賣,足夠讓你升到元嬰,閉關去吧,晉升之後,你就是大長老。”
秦漠接下雲蘿給自己的芥子袋。
因為看到了希望,他皺紋滿布的臉也變得容光煥發,仿佛一瞬間年輕了二十歲。
秦漠感謝了雲蘿一番,匆匆退出議事廳。
蘇憐端坐在金絲飛輦上,笑眯眯的看著雲蘿,她也不說話,隻等著雲蘿先開口。
雲蘿翻了翻手中的玉簡,找到了蘇憐更詳細的資料,淡淡道:
“你之前一直都是紅綾的管家,負責紅綾的日常起居、修煉、人際……紅綾還算喜歡你,所以你的工作,是之前幫派裏油水最多的工作之一。你百般接近我,就是為了繼續這份工作,是嗎?”
看了一眼雲蘿身後的十二人,蘇憐笑得很甜,眼睛亮晶晶的:
“副幫主,我發誓,我絕沒想過向白家告發您,我隻是以為自己是唯一一個猜出您真實身份的人,所以打算利用這點優勢,從您身上撈點好處。但現在,誰都知道您是誰了,我自然撈不到什麽好處了。”
說完這番話後,蘇憐還真的立下了心魔大誓,坦坦蕩蕩。
這蘇憐,很聰明,完全知道雲蘿顧慮的是什麽。
雲蘿深深看了她一眼:
“蠱修極耗費資源,想養活你那些蠱蟲,的確得多動些小腦筋,現在食物緊缺,你的蠱蟲隻怕也都養不活了吧?但,你那些蠱蟲很普通,還不值得幫派耗費大力氣去培養。”
見雲蘿兩句話就抓到了自己的痛處,蘇憐臉上的笑容消失,無奈的歎了口氣:
“副幫主猜得沒錯,我這些蠱蟲真的都快餓死了。不瞞副幫主,為了養活蠱蟲,我這半年多的時間裏悄悄殺了不少人,用人肉當飼料,可還是養不活全部蠱蟲,蠱蟲們互相蠶食,如今也隻剩下不到三成。若是副幫主願意幫我維持住蠱蟲數量,再找兩隻五品蠱蟲做引子,我就能按照家傳秘方,煉製出一對四品蠱王,通幽蝶!到時候,我願意將其中的一隻通幽蝶贈與您,作為回報。”
乍一聽,這蘇憐心機滿滿,什麽都讓雲蘿提供,煉製出四品蠱王之後,她自己還能得一隻,簡直就是無本買賣。
但雲蘿卻眼睛一亮。
她雖然不算太了解“蠱”這東西,但她知道,蠱蟲的品階和靈獸的品階的相通的。
四品的蠱蟲和四品的靈獸,其本身的實力,約莫等於化仙期的修士!
化仙期,是靈通境最高階,距離成仙,隻有一步之遙!
表麵上看,雲蘿仿佛吃了大虧,但蘇憐賣的其實就是那套她掌握的特殊煉製方法,若是煉製成功了,便是雙贏,若是煉製失敗了,則是雲蘿的損失。
這蘇憐,想讓雲蘿跟她賭。
短暫的興奮之後,雲蘿意識到這蘇憐絕對沒那麽大方。
這麽輕易就許下一個四品蠱王給她,那就證明,蘇憐那方子能煉製出通幽蝶的幾率,恐怕是微乎其微!
在雲蘿的逼問之下,蘇憐眼神閃躲,無奈承認:
“雖說那套方子是有用的,但之前煉製六品蠱蟲,也是試了四次,想煉製四品蠱蟲自然是難上加難,恐怕……十不存一。”
雲蘿明白,蘇憐所說的“十不存一”肯定是遮掩的說法,真正想成功煉成,肯定不止試十次。
就按二十次算……一次消耗兩隻五品蠱蟲,每隻五品蠱蟲至少要兩百萬靈石……
粗略一算,雲蘿眼中的熱情漸漸冷卻了下來。
這消耗未免也太大了。
蘇憐一下就察覺到了雲蘿的眼神趨於冷靜,她輕輕咬著下唇,有些不甘心,繼續“推銷”——
“我也知道這耗費的靈石太多,我願將煉製過程給您,我隻抽掉其中最核心的煉製手法,其他的您大可以隨意找高手探討,研究,然後再決定是否值得下手。”
說著,蘇憐就從芥子袋裏取出一枚早就準備好的玉簡,遞給了雲蘿。
雲蘿接下玉簡,然後直言自己不會保留她之前的職務,讓她去找秦漠長老重新安排一個職務。
蘇憐乘著金絲飛輦離去,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頭深深望了雲蘿一眼,似乎是在期待著什麽。
而雲蘿低頭認真看著玉簡,並沒有要立即拍板決定的意思,蘇憐隻好歎了口氣,飄然離去。
雲蘿不懂煉蠱,玉簡裏很多名詞看的她雲裏霧裏的。
但煉蠱和傀儡術之間有一些共通之處,雲蘿還是能瞧出一個大概來。
當看完玉簡最後關於通幽蝶的描述之後,雲蘿明白了蘇憐為何那麽想煉製這蠱王。
四品通幽蝶,煉化之後必成雙孕育,一雌一雄。
雌通幽蝶富有特殊的魅力,能夠吸引方圓百裏之內的五品以下蠱蟲,每五隻蠱蟲裏至少有一隻會受不住雌通幽蝶的誘惑,尋著氣味而至,臣服於雌通幽蝶,甘願被雌通幽蝶奴役。
雄通幽蝶的能力卻截然相反,雄性通幽蝶散發出的氣息會令方圓百裏之內的五品以下蠱蟲產生畏懼,不敢接近,若是在戰場上遇到蠱修,隻要召喚出雄性通幽蝶,敵人的蠱蟲哪怕受主人的操控,也依舊會被大大削弱,隻剩六成威力。
而不論雌雄,通幽蝶都有一種特殊的天賦——感知神識,化解魂術。
進入元嬰之後,修士的魂術和神識開始被開發,而這種傷害對於大部分修士來說都是防不勝防的,非常陰險,哪怕是元嬰期的修士,識海和魂域運用的也不是很熟練,也很難發現來自別人的攻擊。
若是有這通幽蝶,當附近有敵人催動識海和魂域的時候,通幽蝶就會給主人提示。
這東西,簡直就是保命利器!
雲蘿思量了一番,感覺用近億的靈石煉製這麽個東西,還算是值得的,畢竟市麵上從未聽說過這通幽蝶,應該是一種極為珍稀的蠱蟲。
但問題是……她暫時沒有那麽多靈石。
就算有靈石,現在的青嵐界裏,想找到足夠的蠱蟲恐怕也是極難的事。
身邊還有十二個戰隊成員在看著,雲蘿裝作對玉簡毫無興趣,搖頭咋舌,將玉簡隨手扔進了芥子袋裏。
她乘著金絲飛輦回到住處,繼續煉製她的機關貓。
將蘇憐拚接的那些材料檢查了一遍之後,雲蘿確認沒動手腳,便繼續接下來的拚接了。
過了三個多時辰,當外麵的戰隊護衛已經開始輪流值夜,雲蘿才放下手中的傀儡材料。
她開啟了隔絕陣法,喚出了二師父。
雲蘿將玉簡裏的東西讀給二師父聽,然後問他:
“二師父,這套煉製秘法,是否可行?”
可惜,二師父給出的回應是搖頭冷哼:
“我聽不懂。”
看來,二師父繼承到的記憶裏,並沒有關於煉蠱這方麵的記憶。
雲蘿想了想,又將二師父放回了馭獸牌裏。
既然二師父都不知道煉蠱的門道,那其他幾個烏麵傀儡肯定更不清楚了,而且它們身上還都有破損,如今她的水平還無法完美修複,隻能將它們暫且收起。
思量了一會兒,雲蘿將青石磚取了出來,打算碰碰運氣。
她喚:
“少幽?”
青石磚沒有反應。
她又耐心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少幽的回應。
就在她打算放棄,準備將青石磚放回到芥子袋裏的時候,少幽略帶慵懶的嗓音從青石磚內傳了出來——
“喚我何事?”
少幽的殘魂凝化成人形,漂浮在雲蘿的榻旁,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雲蘿眼睛一亮,將關於通幽蝶的煉製問題說給了少幽聽。
少幽耐心聽著,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好奇,眼神幽深而平淡。
聽完之後,少幽眯起眸子,似是在回憶什麽:
“我隱約記得這麽個東西……可年代太久遠了,我想不起太多。至於煉蠱的手法,我倒是知道一些捷徑,若是你煉蠱的時候讓我在旁邊盯著,我應該能為你節省許多靈石。”
雲蘿喜出望外:
“那我先叫蘇憐過來,讓她煉製一隻六品蠱蟲,你在旁邊給我一點提示,我看看是否管用!”
雖然已經入夜了,但雲蘿覺得,這方麵的事情,就算是深夜,蘇憐肯定也會願意前來。
果不其然。
當雲蘿聯係了蘇憐之後,不到一刻鍾,蘇憐就來到了雲蘿的住處。
雲蘿詢問了一下蘇憐手中的蠱蟲情況,得知她蠱蟲足夠多,可以煉製一隻六品蠱蟲。
蘇憐聽說雲蘿懂得煉蠱,也是精神抖擻,一臉期待。
當蘇憐將所有煉蠱的材料一股腦堆在桌上之後,雲蘿也喚出青石磚裏的少幽,讓他在一旁提點。
少幽是殘魂,魂力極弱,還無法化形,隻能勉強讓雲蘿這個結契的主人看見自己而已,所以哪怕他就站在桌旁,蘇憐也沒察覺到有任何異常。
可當少幽看到桌上擺著的煉蠱器具之後,他的眉頭卻微微一皺,臉色有些異樣。
他沉睡了六萬年,上一次蘇醒還是雲風清尋來了三根來自少幽肉身的頭發,才勉強為少幽補給了一些能量,讓他在休養了百年之後,如今終於有餘力在雲蘿麵前出現。
但……這六萬年裏的時間,對他來說是一片空白。
六萬年,足以改變很多東西。
現在的修士用的東西,在少幽眼中,是那麽精密又古怪!
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些東西怎麽用!
海口已經誇下,少幽隻能硬著頭皮,靠自己的腦子來揣測那些器具的用途。
桌上那方形有蓋的盒子,應該是用來碾碎低階蠱蟲做高階蠱蟲食料用的臼吧?旁邊那根金色的棍子,應該是搗碎蠱蟲時用的杵?
嘖,蠱蟲的模樣也和六萬年前截然不同了!
他暗自琢磨著,最終也隻能憑外形大致猜測那些蠱蟲有什麽能力。
少幽輕咳一聲,指揮雲蘿:
“把那幾隻黑色的蠱蟲扔進方盒子裏,再用那根金色的杵來把蠱蟲碾碎。”
雲蘿對這萬年老鬼深信不疑。
畢竟少幽自稱是九瞳魔神的器靈,肯定見過不少大世麵,區區煉蠱,應該隻是小事一樁吧?
所以,她很自信的按照少幽教的,把那幾隻蠱蟲搗碎了。
但雲蘿迎來的,卻是蘇憐詫異的眼神。
蘇憐瞪圓了雙眼,看了一眼被搗碎的蠱蟲,又看了一眼雲蘿,似乎敢怒不敢言。
雲蘿意識到可能是哪裏出了問題,手中的“杵”頓了一下,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我是按照看過的一本古書來做的,難道有問題?”
聽了雲蘿的話,蘇憐幽怨的看了她一眼,指了一下桌上的幾十隻小黑瓷瓶:
“您看的古書……究竟有多古?現在煉蠱根本不會用人力碾碎蠱蟲,想要什麽養料,直接用這些——喏,都是其他低階蠱修煉化好的蟲液,比人力碾出的純淨多了,也更好用。而且……”
蘇憐頓了頓,苦笑了出來:
“這方盒子是清洗蠱蟲用的,不是臼,那金色的棍子也不是杵,它其實是一種金行蠱蟲,放它出來是為了釋放金行靈氣,幫助煉化……最最最重要的是——副幫主,您把主蟲都給我搗死了,剩一堆副蟲,我們還怎麽繼續煉下去?”
雲蘿的動作停滯了。
這……怎麽回事兒?!
當著蘇憐的麵,雲蘿沒法質問少幽,隻偷偷瞥了少幽一眼,眼神很冷。
而少幽則別過頭去,輕咳一聲,不知該如何解釋。
氣氛凝滯。
雲蘿歎了口氣,從芥子袋裏取出兩百枚辟穀丹外加二十萬靈石塞給蘇憐:
“我看那古書上說的玄乎其玄,原來那些手法早就已經落伍了,是我不對,沒多做了解就輕易相信那些古書,這些辟穀丹和靈石算是那些蠱蟲的賠償吧。”
接了辟穀丹和靈石,蘇憐臉色才稍微緩和一些。
損失的那些蠱蟲,價值也差不多是二十萬靈石了,辟穀丹算是額外補償,對雲蘿的態度,蘇憐還挺滿意。
隻是,見雲蘿並不會煉蠱,蘇憐眼神中明顯帶著失望。
將桌上的煉蠱材料匆匆收起,蘇憐道別:
“煉蠱方麵的事,還是由我自行琢磨吧。副幫主,我回去睡了,您也好好休息。”
說罷,蘇憐乘著金絲飛輦搖搖晃晃的飛走了。
待蘇憐離去,雲蘿再度開啟隔絕陣法。
她緩緩轉頭,盯著少幽那張俊俏的臉。
此時,那張完美的麵龐上,沒有了初見時的傲氣和深邃。
這高傲的萬年老鬼,俊臉上帶了那麽一絲絲無措。
雲蘿斟酌了一番,為了不傷害到這位老前輩的麵子,最後,她盡量用最溫和的語氣問他——
“你不會煉蠱?”
少幽沉默片刻,幽幽道:
“六萬年前會煉蠱,現在……可能是真的不會了。”
他別過頭,倔強不肯看雲蘿一眼。
當半晌後,他再次將頭轉向雲蘿的時候,雲蘿看出了他眼中的好奇和不屈:
“雲蘿,你為我講些現在的事吧!作為交換,我可以傳授給你一套上古時期的體修功法——《亂蒼穹》。”
雲蘿用質疑的眼神看著少幽——
“上古的體修功法……恐怕到現在,也不適用了吧?”
“……”少幽怔了怔,“那也要我先把你們這時代的東西都了解一遍,才知道是否適用。”
雲蘿默默掏出自己最常用的那個玲瓏影屏,遞給少幽:
“這裏麵收錄了很多我覺得最實用的內容,我用靈氣催動它,讓它把所有內容都輪播一遍,你慢慢看吧。”
說完,雲蘿便將玲瓏影屏支在桌上,用靈氣將其催動。
一段段畫麵在玲瓏影屏上顯現。
少幽看的認真,同時有些詫異:
“你修為這麽低,也能隨意施展這種法術?在當年,這可是極高的修為才能施展出來的……”
雲蘿也覺得有些驚奇。
不都是說上古時期天地靈氣充沛,每個上古修士都強悍無敵,十年成仙,百年成神……嗎?
怎麽,連一些現在人手一個的玲瓏影屏都能令這上古老鬼如此驚奇?
在雲蘿眼中,少幽身上那種高高在上,神秘深邃的氣質,頓時破碎。
但這事,倒是給這萬年老鬼身上添了幾分真實感。
原來,這種活了幾萬年的老家夥,也不是萬能的。
不過這也是廢話。
他要是真的本事那麽大,怎麽可能還會淪落到隻剩一縷殘魂?
恐怕將來她也無法指望這落伍的老鬼幫上什麽大忙了。
雲蘿本來也沒指望少幽能幫自己什麽,她洗漱了一番,便沉沉睡去。
在雲蘿睡覺的時候,少幽一直像個初接觸世界的孩童,認真且好奇的盯著玲瓏影屏看。
當雲蘿第二天清早醒來,她轉頭一看,少幽竟然還飄在桌旁,單手托腮,認真的看著玲瓏影屏。
吸收了一晚上的常識之後,少幽便又恢複到了當初那種神秘深沉的氣質,高深莫測。
若不是知道他昨天出的醜,雲蘿恐怕還是會被他這種氣質唬住。
但現在,她已經沒那麽敬畏少幽了。
雲蘿見玲瓏影屏裏的靈石快耗盡了,便幫少幽換了枚新靈石。
少幽就在雲蘿換靈石的時候看了雲蘿一下,之後便繼續埋頭盯著玲瓏影屏。
雲蘿也坐在同一張桌上,開始繼續製造機關貓。
在製造機關貓的間歇時,每當雲蘿看一眼少幽,看到的都是一張嚴肅認真的臉。
見他那麽認真,雲蘿也就沒打擾他。
兩人各自幹著自己的事,互不幹擾。
三天後,當雲蘿做好了兩隻機關貓的時候,少幽終於看膩了玲瓏影屏。
雖說這老古董因為不懂現在的修真界,鬧了些笑話,但雲蘿也的確佩服他的適應力和智謀。
短短三天的時間,少幽已經將現在修真界內大致情況了解。
關於局勢方麵的事情,他看的尤其透徹,一些沒有展示在人們眼前的東西,他也通過一些細枝末節推斷出來了。
推斷的是否正確,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每當少幽隨口指出某兩個勢力之間的關係時,都條條是道,聽的雲蘿一愣一愣的。
連續看了三天三夜的玲瓏影屏,少幽臉上的疲倦之色也更加明顯。
他的魂力本就殘存不多,三天三夜專心致誌吸收著知識,使他的殘魂不堪重負。
看到少幽明顯精神不好,雲蘿詢問他:
“你耗費的可是魂力?那我該如何為你補充魂力?”
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器靈因為好學而累的魂飛魄散啊!
少幽輕笑,搖頭:
“好意心領了,但能讓我恢複魂力的東西,並不是那麽好找的。讓我在青石磚內靜養就好,能慢慢恢複一些魂力。許給你的體修功法,我會再琢磨琢磨,我掌握的那些功法的確無法用在現在,容我好好修改一番,再傳授與你。”
說罷,少幽便回到了青石磚內。
對少幽口中的體修功法,雲蘿倒是沒多大興趣。
她現在最感興趣的還是傀儡術,最要緊的還是擁有能隨時修複四個烏麵傀儡的實力,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
雲蘿擺弄著自己做的機關貓,檢驗了一番它的能力,她做的並不完美,也沒什麽新意,中規中矩的水準,這讓雲蘿並不是很滿意。
她打算拆了它,再把能用的材料拚湊一下,做下一隻機關貓。
剛把貓頭拽下來,空中一道霞光劃過,身著青色衣衫的風蓮兒禦著一朵蓮花飛寶,緩緩降落在雲蘿的院中。
夕陽下,風蓮兒的身姿被襯的翩然若仙。
可她的神情,卻不似仙。
雲蘿還是第一次見到風蓮兒像現在這種表情。
風蓮兒臉色嚴肅,眼神浸滿絕望和憂愁。
明明之前快被餓死在街頭的時候,她的眼神也是活潑,帶著希望的。
何事會讓她如此慌張?
雲蘿放下手中的活兒,靜靜看著風蓮兒。
風蓮兒將一枚影斂鄭重遞給雲蘿,嗓音比平常低沉了許多——
“主人,今日白家大擺宴席,宴請三千賓客,青嵐界中各方勢力齊聚一堂,旨在為您正名。這三日裏,我一直派人調查他們態度轉變的原因,卻始終查不到,而今日在宴席上,白家主動公布了原因,請看——”
雲蘿催動靈氣,打開了影斂,白家宴席的畫麵出現在雲蘿眼前。
真是熱鬧氣派的宴席。
在如今這食物匱乏,人吃人的殘酷時期,白家竟然還能湊齊一桌桌山珍海味。
各色美食堆滿桌麵,每桌的賓客都極為浪費,大部分食物隻吃一小口嚐嚐味道,便不再動一下筷子,看來,這群受邀者平常也都不缺吃喝。
有好多食物掉在地上,本來洗幹淨還是可以吃的,卻被喝醉的賓客們肆意踐踏,無法繼續食用,隻能丟掉,看的雲蘿都為之心疼。
席上,白家家主白青雲道出了為何會為雲蘿專門開一場盛會正名。
為的是雲蘿身後的那個仙人能感受到白家的誠意。
白青雲用了很多粉飾的詞匯來美化那個男仙,雲蘿一下就猜到了那男仙是誰——是青庭。
青庭不殺她,甚至保護她,她也能夠理解。
她對青庭來說是一個引子,能重新激發出青庭心中的七情六欲。
青庭肯定不願意當個行屍走肉,哪怕是出於本能,他也會努力讓自己恢複成一個正常人。
這枚影斂的內容除了奢華絢爛之外,沒有什麽太多的意義,雲蘿看過一遍,便將它收了起來。
這個影斂隻是為雲蘿解了惑,對青庭的出手,她有些意外,卻不震驚。
她意識到,風蓮兒那種憂愁悲觀的眼神,並不是因為白家的宴席。
果然。
當雲蘿看完第一枚影斂之後,風蓮兒又鄭重交上了第二枚影斂:
“主人,您再看看這個。”
當打開第二枚影斂之後,雲蘿的眼睛不禁瞪大了。
這是什麽?!
場景還是白家的宴席上,但衣冠楚楚的賓客們卻亂成一團,他們撕破了自己的衣服,赤著身子瘋狂攻擊周圍的人,食物撒亂一地,滿地都是鮮血和殘破的屍體!
方才還沉浸在饕餮盛宴之中的修士們,下一刻為何開始瘋狂廝殺了起來?
而影斂中,那些修士的眼神都不太對勁。
不是擁有智慧的眼神,而是充滿獸性。
雲蘿困惑的看著風蓮兒:
“這?”
風蓮兒深吸了一口氣,又將那口氣緩緩吐出,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但雲蘿還是聽出了她嗓子裏帶著一分顫音——
“主人,我們恐怕,是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