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十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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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錦他們都退出了亭子,獨留下林鸞和李溫煦兩人。

    氣氛一度有些尷尬,是李溫煦開口打破了沉默。

    “這麽多年來你過的可好?”

    “我過的好不好,小舅舅想必早就知道了,又何必問我。”

    林鸞開口就是得罪人的話。

    李溫煦看著垂著頭盯著手指的林鸞,歎了口氣,眼眸中是不符合年齡的滄桑。

    “你在怨我當年不辭而別。”

    “林鸞豈敢。”

    林鸞心中一澀,眼眶就濕了。

    十三年前,一夕之間,娘親病故,小舅舅失蹤,周遭天翻地覆,她怎麽能不怨!雖她有前生記憶又如何,她這輩子總是他們的親人,如今世上與她血脈相絆的也隻有他們幾人。她把他們記在心裏,他們呢!僅僅隻是把她當做了一枚棋子!

    “十三年前,是我錯了。”

    良久,李溫煦才緩緩道,語氣中釀滿了苦澀和愧疚。

    林鸞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兒,緊攥著手心,指甲嵌進了肉裏,一絲絲鮮血浸了出來。

    李溫煦急忙拉開她的手,看見手心裏的血印子,嗬斥道:“你這丫頭,有氣朝我出就是了,何苦要為難自己!”

    語氣中的心疼都要溢了出來,取了錦帕小心翼翼的擦掉血跡。

    “我想知道十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林鸞啞著嗓子,也沒阻止他。

    “好,你想聽什麽我都給你說。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

    萬弘三年的三月,定國公府裏嬋娟院的垂絲海棠開了。

    “娘親,你看海棠花開了!”

    三歲大的孩子像是玉團子做的一般,粉嫩雪白,任誰見得了都得誇上一句。

    一身海棠色的衣裙,梳著雙丫髻,眉心點著朱砂,脖子戴著長命鎖,雙手戴著小巧精致的銀鐲子。一雙眼睛燦如星子,澄澈純淨,熠熠如月,靈動不凡。

    此時被一個美婦人抱在懷裏,興奮的盯著院子裏的一樹繁花。

    抱著她的美婦人也不過花信年華,打扮的極其素雅。一襲月牙色襦裙,外罩同色的披帛,長長的裙擺繡著一支支白色的牡丹,透著低調的奢華,腰間係著簡單的白練,垂著一枚水頭不錯的玉佩。梳著簪花髻,烏木似的發間是一朵新鮮的白牡丹,散發著幽幽的香氣。

    牡丹譽為國色天香,而佩戴它的主人更擔的上國色無雙的名號,鳳眸星瞳,櫻唇鶴頸,削肩細腰,身姿修長,體態風流。但是她的氣色卻不好,眉間籠罩著一股病氣,臉色蒼白,唇色暗淡,臉上隱隱約約的露出幾分死氣。就是一身貴氣也維持不住了似的。

    不由得讓人想到自古天妒紅顏。

    她抱著小丫頭有幾分吃力,額角見了細汗,但是看著小丫頭的眼神確實暖融融的。

    兩人倚在貴妃塌上,倒是沒什麽。

    “佩佩喜歡嗎?”

    她溫柔的問道。

    “喜歡!”

    小丫頭使勁的點了點頭,期盼的看著美婦人,奶聲奶氣道。

    “竹兒,去給小姐擇些海棠花放在屋裏。”

    “是,夫人。”

    邊上伺候的丫鬟趕緊應下了,喚了一個丫頭拿了剪刀花籃去了院子裏。

    “咳咳……”

    美婦人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頓時一抹鮮紅出現在了嘴角。

    “娘親!娘親!您怎麽了!慧兒,快去請府醫!”

    小人兒嚇得臉色劇變,快要哭了似的,趕緊跳到地上,眼淚汪汪的看著美婦人。

    “佩佩乖,娘親沒事,娘親隻是困了……”

    小人兒似乎安下心來緊緊的抓著美婦人的衣袖。

    平日裏蒼蠅似的丫鬟婆子今日卻像是齊齊失蹤了,一個人都沒有,就連院子裏剪花的兩個丫鬟都不知什麽時候也不見了!

    “怎麽沒有人!她們哪去了!娘親,娘親,我去找府醫!”

    小人兒已經急得六神無主。

    “佩佩,娘親、娘親沒事,不用去找府……咳咳……咳咳……”

    話還沒說完,美婦人就咳了起來,鮮血流下了脖頸,染紅了衣襟。

    “娘親!”

    小人兒眼淚控製不住的湧出眼眶,她哪裏不明白,丫鬟婆子都不見了,一定是梅姨娘,一定是梅姨娘幹的!她想要害死她的娘親!

    “娘親,我馬上去找府醫!您會沒事的!”

    “咳咳……佩佩……咳咳……”

    美婦人竟然暈過去了。

    小人兒抹了一把眼淚,咬了咬牙,提著裙擺跑了出去。

    “府醫府醫,你快點!”

    “哎呦,大小姐,您小心些,別碎著了!”

    “我沒事!你快點!”

    小人兒滿臉大汗拉著府醫進了嬋娟院,正房傳來一片哭聲。

    小人兒腦袋裏頓時一片空白,似乎明白了什麽。

    衝進房間,看見房間裏的情形,她像是施了定身術似的,兩眼直直的盯著床榻上被子覆麵的女人。

    “大小姐,您去哪了啊!夫人夫人她去了!”

    “大小姐!”

    “大小姐!”

    ……

    一句句話灌進腦海,小人兒像是傻了,一動也不動。

    府醫看見屋子裏跪了一地的人,哪裏還不知道怎麽了,頓時臉色一白,腿都軟了。更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小人兒,看見呆滯的小丫頭。心底裏重重的歎了口氣。

    “大小姐,您……節哀順變,夫人……”

    “嗚嗚,夫人!您怎麽就這麽去了啊!”

    “夫人啊!”

    “都閉嘴!”

    稚嫩的聲音壓過了眾女的哀嚎,頓時,屋子裏一片寂靜。

    小人兒伸手拉著府醫的袖子,一步一步走到床榻前,爬上了床。

    “大小姐,你要幹什麽!這可使不得啊!你這是要讓夫人走得不安心嗎!”

    竹兒臉色一變,心頓時提了起來,緊張的盯著小人兒,大聲道。

    “閉嘴,全都滾出去!”

    小丫頭回眸,一雙眼紅的滴血,眼中的戾氣不敢讓人直視,觸之令人遍體生寒。

    一時間,她們竟然都被嚇住了。

    “林鸞,你在幹什麽!”

    但是立刻,就有人出來解救她們了。

    “父、親。”

    林鸞看著門口出現的一群人,咬牙道。

    最前麵的是一身錦衣的儒雅男子,也約莫二十五六,生的一張英俊瀟灑的臉,看著人模人樣,風度翩翩。

    “逆女,還不過來!”

    此時一張臉顏色不對,拉的老長,不悅的盯著她。

    他身側是個粉衣的女人,模樣清純,梳著百合髻,穿著齊胸襦裙,可真是個尤物,我見猶憐。笑吟吟的看著她,像個勝利者一樣。

    “梅、姨、娘。”

    林鸞口中嗡道,目光不離這兩人,眼中越發的紅了。

    月色朦朧,海棠花依舊開的絢爛。絲絲縷縷的香味隨著細風飄進了大堂,白色的簾子晃動,清冷的大堂裏布置成了靈堂,雪白的蠟燭隨風晃了晃,無聲的流著淚。

    空蕩蕩的靈堂裏隻跪著一個披麻戴孝的小丫頭,一身粗葛麻衣,小臉蒼白,水潤的唇幹的起了皮,眼睛一片血紅,木然的的燒著紙錢。

    “小鸞!”

    一個少年突然出現在了靈堂外,看見小丫頭孤單的小身影,三兩步跨進去,到了小丫頭身後。

    “小舅舅!”

    聽見少年的聲音,小人兒木然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改變,急忙回頭。

    看見憔悴的小丫頭,李煦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單膝跪地,一把抱住林鸞,安撫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在靈堂裏白蠟燭的燈光裏,沒流一滴淚的小丫頭嚎啕大哭。

    “小舅舅,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情?”

    林鸞終於抬頭看了一眼李溫煦,聲音沙啞,道。

    “我來看了你之後,你娘親來把我帶走了。”

    李溫煦沒有一點隱瞞,道:“那時你睡過去了,她帶我連夜出了京城,直接去了江南。”

    “這是你們早就計劃好的嗎?”

    李溫煦艱難道:“是。”

    所以他們選擇另一個人,她被放棄了。

    “那些證據都是你們準備好的嗎?”

    一步步引誘她走進他們一早布下的局。

    “是。”

    “她現在在京城哪裏?”

    “我不知道,十年前我就獨自去了北漠,之後再也沒有見過她。”

    李溫煦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子,老老實實道。

    “你們的計劃是什麽?關於我這個棋子的。”

    林鸞臉上一片平靜,平靜的可怕。

    “小鸞!”

    李溫煦心尖似乎被針紮了一下,瞳孔微縮,看著林鸞,欲言又止。最終在林鸞平靜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他道:“圖龍卷之事你也已經知曉,你母親當初這麽做是為了讓你吸引住皇宮和明王府的眼線,她好順利到達江南,假死脫身。除此之外。”

    他看了一眼林鸞,又道:“如你所說,她要你報複定國公府和明王府。定國公府曾是她的恥辱,她要你親手毀了定國公府,這是她最初的計劃。”

    林鸞嘲諷道:“定國公府是她的恥辱,我也是她的恥辱吧!”

    李溫煦抿唇,不知道該說什麽,平日裏舌燦蓮花,現在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心裏難受的緊,又是心疼又是愧疚。隻好接著說道:“後來明王府把注意打到你身上,她便將計就計,促成了你和蕭煜月的婚約,想通過你告訴他們假的圖龍秘卷。並且,如果你能讓蕭煜月愛上你,殺了蕭煜月摧毀明王府就更好了。如她所料,蕭煜月現在真的被你拿下了。她的野心很大,想要複朝。隻要除掉明王府,皇宮那邊不足為慮。一箭雙雕。”

    “她還真是看得起我。”

    林鸞閉上了眼睛,誰也不知道她的心裏是怎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