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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青悄聲對蕭衍道：“他竟然也在這兒，殺薩玉兒的事情交給我，你先走……”

    她若殺薩玉兒，段沉淵目前還不知道薩玉兒有可能是阿囡，所以斷然不會對她怎樣，但是蕭衍若傷害段沉淵的女人，那絕對是以下犯上，罪無可恕。

    蕭衍多看了一眼丹青，道：“多謝。”便走開了。

    丹青坐在窗下。

    過了一會兒，裏麵一切都結束了，段沉淵毫不留情地撇下床上的女人離去，而裏麵竟然傳來低聲的啜泣。

    丹青走到室內，正看到薩玉兒坐在床上，一件一件地穿上衣服。

    忽然看到一個紅衣人影，薩玉兒猛然抬起頭，略微吃驚：“你是……”她似乎見過丹青，忽然喊道：“你是鬱丹青，鬱丹青……”

    就是這個叫鬱丹青的女人，在鬼戎活捉了龜慈王和梁王妃等人……將她的主人赤汗王子和斯麗娃公主送到大禹皇都囚禁，她則被王子勒令冒充太子妃來到了鬼戎太子身邊。

    後來，鬼戎太子認出她是冒充的，卻並沒殺她，而是收留了她。

    可惜，她雖然是鬼戎太子的女人，卻得不到鬼戎太子的一點點笑容。

    丹青淡淡道：“鬱丹青正是我。你既然認得我，那麽一定沒忘了阮芷交給你的任務吧？她派你潛伏在段沉淵身邊，為的是什麽？恐怕不是助他練成通靈之蠱，而是為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順便再監視我吧……”

    薩玉兒臉色大驚，緊接著搖搖頭：“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妾身，怎敢監視太子的一舉一動，您是太子最重要的人，妾身也不敢監視你的……”

    竟然死不承認？

    丹青厲喝：“休要胡攪蠻纏，你到底是什麽身份，你真的不記得了？”

    薩玉兒搖搖頭：“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丹青亮出匕首，豁地擱在她的脖頸下：“算了，既然你什麽都不知道，那就去陰間再弄明白吧……我的手很快，會送你快快上路……”

    忽然就在這時，一個磁性低沉的男聲略微驚訝地喊道：“阿囡……”

    丹青豁然回過頭，正看到段沉淵站在她身後，俊麗的臉上充滿了尷尬，滿臉的詫異，當然還有內疚和懺悔。

    當然，眉頭眼角的情欲還未褪去，衣裳領口大敞，讓他此刻的形象看起來無比的俊麗風流……

    其實，他用不著對她懺悔。

    她並沒把心交給他。

    他也用不著對她負責，對她忠貞。

    不過，今日她就是要殺阮芷安排的眼線。段沉淵以為她就是阿囡，所以不會違拗她。

    她必須趁著這個機會，將薩玉兒殺了。

    其實，她恨不得拔除阮芷的一切暗樁和眼線。

    可惜，總是要慢慢來。

    她必須步步籌謀。

    她不能再像以前，總是仁慈手軟，總是著了阮芷的道了。

    “淫蕩……無恥……”丹青故意瞪了段沉淵一眼，咬牙道：“我看這個女人不順眼，所以要殺了她……你該不會阻攔我吧……”

    “如果你是因為嫉妒別的女人，想獨占我一個……我自然不會阻攔……”段沉淵走過來，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迫她抬頭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字地問：“阿囡，你實話告訴我，你殺她，是因為我麽？”

    丹青有些為難。

    她該如何回答？

    如果殺薩玉兒不是因為他，他認為她不喜歡他，定然生氣而不會讓她動手。

    而如果撒謊說她是因為他才會殺薩玉兒，把薩玉兒當作情敵，又不是她本意。

    其實，她不善於撒謊，如段沉淵的敏銳，他一定能看得出來她說的話是真心還是假意。

    丹青歎口氣，一把推開段沉淵：“是你不讓我殺她的。你以後不要靠近我……”

    話畢，她便飛快地跑了出去。

    一路上，心裏都七上八下。

    她真的不能再以阿囡的名義待在他身邊了。

    若他發現真相，絕對饒不了她。

    丹青在房裏來來回回地走動、思索。

    所幸段沉淵並沒追來繼續追問她。

    忽然，“主人……”一個虛弱的聲音忽然從窗外的花叢裏傳來。

    這個聲音聽起來怎麽那麽像是黑龍？

    丹青撥開草叢，果然看到一個虯髯黑衣大漢躺在草叢裏，眼睛含淚，無比地虔誠地對丹青眨著眼睛：“主人……”

    “黑龍……你什麽都想起來了麽？”丹青立刻扶起黑龍：“你不是被關在牢房麽？怎麽跑了出來？”

    “段沉淵要殺我……他不允許我一個男子跟在主人身後……那個妖怪太善妒了……”黑龍站起來的時候拉動了肩背的傷口：“主人，此地不能久留。”

    “為何？”

    黑龍道：“我想起一切了……千年前的那個阿囡並不是主人……如果段沉淵知道主人拿阿囡的名義留在他身邊，會感覺受騙上當，您隻見過他的好，卻未曾見識過那大妖怪六親不認的冷酷……所以，主人，黑龍要帶主人逃走……”

    丹青點點頭：“他不讓我殺薩玉兒，卻來殺你。他竟然敢動你！你說的對，我們必須走……段沉淵這裏不適合我……”

    和蕭衍的同盟，說散就散。

    還是她和黑龍主仆兩個的性命最重要。

    於是，丹青扶著黑龍，悄無聲息地離開段沉淵的太子東宮。

    可是天下之大，她該去哪裏？

    回狐岐山？可是她若回去了，會不會把段沉淵和孤光啟引過去，從而再次對狐族造成災難？

    不！她對天發過誓，要替司空幻守護狐族，所以不能再牽累狐族了。

    天地之大，竟然沒有了容身之處？

    丹青歎口氣，扶著黑龍來到鬼戎和南疆交界的一個深山山洞內，暫時住下，隻希望黑龍的傷快點養好。

    山洞外，一張單薄的紙人隨風飄入山洞洞口。

    紙人似乎是個宮裝女人，活靈活現，仿佛一個真人一樣藏在暗處，觀察著山洞內的鬱丹青和黑龍。

    如果這裏有南疆巫蠱之術的大師，會發現，這個紙人名叫傳音之秘。

    運用紙人的人，可以在遙遠的千裏之外遙控紙人，來監視她要監視的人的一舉一動，並對紙人做出各種指令……

    山洞內，丹青和黑龍全然無覺。

    黑龍一邊運功療傷，一邊道：“主人，我失去記憶後，落入十萬大山，後來被孤光啟抓了，他有對付我的法門，再加上我失憶，他就強迫我認他的女兒為主人。不過那小女娃對我特別好，所以，我挺喜歡她。但是我恢複記憶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主人，我一定要保護主人，因為這個世上主人太孤單了，沒人能保護主人了，於是我就從監獄越獄，可是沒想到正撞上段沉淵。

    他似乎心情不好，撞上我之後，先是問我，藏寶碧璽在哪裏。我當然不願意給他，那是主人交給我保存的，連我失憶的時候，都不曾交出來。他見我不說，便不再多問，但是見我一門心思要跑，就問我為何要逃。我說：我要保護主人。他勃然大怒：“你算什麽東西，也敢覬覦阿囡。”主人，他就這麽突然大怒，提起刀便砍向我的肩頭……疼得我……唉，等我養好傷，我就帶主人回西方龍族，離這些變態遠一點……龍族所在的西方沼澤是這塊大陸的聖地，無人敢侵犯……到時候，就由我龍族保護你……”

    丹青歎口氣：“可是……龍族能保護我麽？”

    黑龍撓了撓頭：“段沉淵是遠古九大龍神之一，但是他是龍族的叛徒，如果對龍族諸位長老說，主人是從段沉淵那裏逃出來的，說不定龍族長老們願意保護主人……”

    丹青點點頭，可是心底卻溢滿了惆悵。

    她不想過這種總是靠別的族類庇護的日子。

    所謂複仇也不是她最想做的事。

    她隻想複活小叔……

    隻有小叔活下去，她的人生才有希望。

    “黑龍……你知道如何開啟人間到地獄的通路麽?”

    黑龍搖搖頭：“能開啟三界通路的人，我隻見過三個，那就是大禹的開國皇帝孤星魂，孤氏皇族後代孤光啟和我家魔主……可是大禹開國皇帝和魔主都已經死了……我家魔主雖然沒找到屍體，但是當年鎮壓段沉淵之後，便在這個世間消失了……段沉淵如今在修煉通靈之蠱，或許他也可以開啟地獄之門吧……”黑龍歎口氣：“作為普通人，或許隻有死了，就能進入地獄吧。那些鬼魂若能夠投胎，就能從地獄來到人間……唉，隻是古來多少生靈，寧願在人間折盡陽壽也不願去地獄，主人你卻一門心思去地獄……”

    丹青聽著黑龍的話，卻若有所思。

    難道，不會通靈之蠱的普通人，進入地獄的唯一辦法就是……死？

    丹青走到山洞外，站在懸崖頂端，垂目望著深入幽冥的深穀，忍不住頭暈目眩。

    如果她從這裏跳下去，會不會死掉？

    她的靈魂是不是就可以進入地下找小叔了？

    她不是阿囡，所以和段沉淵永遠不可能有什麽進展，也沒有資格接受他的保護。

    她隻有小叔一人可以依靠。

    而他複活也隻能依靠她。

    他們才是這世上最該相依為命的。

    其實三年前，她抱著司空幻化身的九尾天狐，便想跳入滾滾的鳳鳴海中。

    可惜，孤光啟將她抓了……

    現在，再沒有旁人阻止她跳下去了吧……

    忽然，耳邊有個女人聲音不斷地在她耳邊蠱惑：“跳下去，快點，跳下去……跳下去就能和司空幻團聚了……就能進入地獄找到你的小叔了……跳下去不是死，而是重生……”

    是誰在她耳邊不斷地蠱惑？

    可是這個女人的聲音說的好對……

    她的確該跳下去。

    丹青閉上眼，忽然縱身一躍。

    清淩淩的風吹刮著她的臉頰，在不斷地墜落中，她忽然腦子有片刻的清醒。

    那個剛才蠱惑她跳下去的女人聲音，為什麽聽起來那麽像是阮芷？

    而漫天都是飛舞的白色紙人，隨著她的墜落不斷地追擊而來。

    丹青赫然驚醒，原來，剛才她似乎被一種蠱惑她的法術纏繞住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尖利的鳥鳴，一隻兩丈長的大雕飛速飛來，將她整個接住，又朝著懸崖頂端飛躍而去。

    那些紙人瘋了一樣衝過來，圍追堵截。

    忽然，一聲尖利的吹笙之音響起，那些紙人立刻尖叫著顫抖著隨風散去……

    大雕將丹青送到懸崖邊上，一個身穿白袍的男人正站立在風中，黑發隨風飛舞，他的眼底深沉冷冽宛如冬日最寒冷的冰淩，那狂怒的眸子火光飛濺宛若陌路的盛世狂花……

    “孤光啟！”丹青難以置信：“你竟然沒有離開？”

    一個青衣書生從孤光啟背後走出，對丹青喊道：“鬱夫人，你竟然要跳崖……真是辜負了陛下對您的一番好意……”

    一個小女孩走過來，正是星兒，對丹青喊道：“宸娘娘，阮娘娘派紙人害你，可是卻被父皇打跑……你還不快跪下來，叩謝隆恩？”

    丹青撇過頭，臉色劃過一抹黯然和抗拒：“你為何要來救我？我不需要你……”

    這一輩子都不需要。

    “把藥拿出來。”孤光啟冷冷睇著她，口中卻對蘇問命令道：“今日一定要讓她喝下去。”

    丹青抬起眸子，瞳仁緊緊收縮：“什麽藥？”

    孤光啟淡淡吐出三個字，斬金截鐵：“桃花落。”

    丹青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傷害和侮辱：“我不喝。”

    她轉身走向山洞，正要喊黑龍出來一起離開這個變態。

    忽然，手腕被一隻強有力的手緊緊鉗製住。孤光啟將她瞬間揉到懷裏，冷冷喝道：“如果我放手的結果是讓你繼續跟著那個男人殉情……那麽我收回我說過的話……鬱丹青，你喝了桃花落，今後就會忘記一切的不快，做個快快樂樂的人……這樣不好麽？”

    鬱丹青厲喝：“放手……”

    他神色比她還要決絕：“蘇問，還在愣什麽？”

    蘇問立刻拿出藥瓶，顫顫巍巍地遞過來，孤光啟一把抓住藥瓶，似乎要強迫灌藥給她。

    她喝了桃花落，可能連小叔都忘了。

    鬱丹青有些慌了：“孤光啟！別讓我恨你……”

    “恨我也罷，愛我也罷。”他一字一字道：“多恨一次更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