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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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喬慢慢地睜開眼睛,對上魏劭那雙注視著自己的擔憂雙眸。

    他不知何時回來了,房裏也亮著燈火。

    她淚盈於睫,麵頰濕痕交錯,前胸後背,更是布滿了冷汗,衣衫緊貼於肉。

    即便已被他緊緊地抱在懷裏,兩隻肩膀還在瑟瑟地發抖。

    “你怎的了?”

    魏劭聲音焦急,將她摟的更緊,抬起另隻手掌,用他帶著薄繭的掌心擦她額頭的冷汗和麵上的淚水。

    小喬虛脫地靠在他的胸膛上,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魏劭端詳著她。

    “夢魘了?”

    小喬不語。

    “夢什麽?”他催問,“到底夢見什麽?”

    小喬再次搖頭。

    她不想再哭了。

    隻是一個夢罷了,此刻夢已經醒來,不必再恐懼了。

    可是眼淚卻從她閉著的眼睛裏繼續湧了出來。

    他愈催問,她的淚便愈發的洶湧。

    以致於到了最後,竟完全不能自持,極力的壓抑之下,身子抖的仿佛一片秋風裏的落葉,眼淚很快就將他胸前衣衫打濕。

    魏劭的心,也仿佛被她的淚水浸透,緊緊地扭結成了一團。

    ……

    他從家祠裏找回母親,將她送回到房裏。

    當他再一次從自己母親的口裏聽到她說出久違了的對於小喬的根深蒂固的恨意,他下意識地感到抗拒和厭惡。

    但在看到這個生養了自己的婦人因為擔心自己的責備而在他麵前露出惶恐不安神色的那一刻,他的心裏又湧出了一絲愧疚。

    他陪著他已忽略了很久的母親,等她入睡後才回來。

    那時已入五更。

    小喬睡的很沉。

    他便沒驚動她,打算趁著天亮前再合一眼,明日便照預定計劃離開。

    接下來的琅琊一戰,他勢在必得。

    劉琰一手策了兗州事,但他選在這時機攻琅琊,正如先前對祖母說的那樣,絕不僅僅隻是為了複仇。

    乃謀天下。

    這樣一場需要調動數十萬人馬的大戰,戰前準備繁複細致的程度,非常人能夠想象。

    雖公孫羊衛權等人會打理好一切,但他還是想早些過去親自監軍。

    必要一擊而中。

    然後,他就被她在睡夢裏發出的夢囈給驚醒了。

    從未見過她在睡夢裏會如此的不安。

    起先他甚至喚不醒她。

    ……

    “蠻蠻莫怕!有我!”

    魏劭再次將她顫抖的身子緊緊地摟住,又低頭,唇反複地親她沁滿了冷汗的額頭,不住低聲著安慰她。

    小喬蜷在他的懷裏,將臉埋在他的胸膛上,壓抑的整個人都抽了氣,肩膀一聳一聳。

    一陣輕微的搖鈴聲傳了過來。

    小床上的腓腓被小喬哭聲給驚醒了,蹬了幾下腿,努力想翻個身,翻到一半又滾了回去,嗚嗚兩聲,依舊不見娘親在旁,委屈地哭了起來。

    小喬睜開眼睛,衣袖抹了下眼睛,人還抽噎著,便要從他懷裏掙脫下床。

    魏劭不放。抱著她,將她輕輕放倒在枕上,手掌再次替她抹了下麵上的淚痕,道:“你躺著。”

    替她蓋好被,他下床,抱起腓腓哄了幾下。

    腓腓兩隻小腳蹬踢著,閉著眼睛要哭要娘親。

    “給我吧——”

    小喬坐起來。

    魏劭示意她不要起來,自己過去開門,叫了一聲。

    春娘和乳母很快過來了。

    “你們抱腓腓出去,哄她去睡覺。”他說道。

    春娘望了一眼床上的小喬,也未多問,忙抱起還在啼哭的腓腓。

    奶娘拿了件小鬥篷裹住她,兩人前後退了出去。

    女兒的哭聲仿佛還在耳邊。

    小喬再次坐了起來,匆匆撩被。

    “還是我來吧,腓腓認我……”她的聲音還是沙啞的,帶著濃濃的哭意。

    魏劭關了門,轉身朝她快步走來,將她按了回去,道:“腓腓有春娘和乳母照看,無妨。”

    語氣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說完,他便取了塊預備給腓腓擦汗乳用的柔軟布巾,坐在床邊,替她擦拭脖頸和胸口後背的汗,擦完汗,俯身靠了過去,將她再次抱入了懷裏。

    “方才夢到了什麽?嚇成這般模樣?”

    指腹帶了憐惜似的,輕輕撫過她還紅腫的眼皮子,柔聲問道。

    小喬搖了搖頭:“沒什麽……已經沒事了……”

    一雙美眸,漸漸地卻又現出一層薄薄淚光。

    “和我說。說了就不怕了——”

    小喬不斷地搖頭。

    魏劭凝視著她:“是不是又夢到你前次告訴過我的噩夢?”

    小喬仰臉,怔怔地望著他的麵龐,情緒仿佛忽然在這一刻崩潰,再也忍不住了。

    一雙小手緊緊地攥住他的衣襟,抽噎著,聲音斷斷續續:“有個穿龍袍的男人,提著血淋淋的劍要殺我……我很害怕,我怕他把劍刺進我的心口,可是他一步步地朝我逼來……”

    夢裏的那個男子,不再是劉琰的臉了,變得模模糊糊,一片空白。

    她看不清,卻又能清晰感覺到對方那張扭曲麵容上的殺意。

    這樣一個分明熟悉,卻又仿佛變得有所不同的夢境,才更加令人恐懼。

    她打了個哆嗦。

    “莫怕,我在的。隻是一個噩夢而已。我絕不會讓你被人傷害半分——”

    魏劭撫她,安慰著她。

    “……我還夢到了張浦……他脖子裏噴出的血把我淹住了,我透不出氣來……”

    小喬閉上眼睛,淚水再次滾落。

    魏劭一怔,目光裏隨即露出一絲濃重的懊悔。

    緊緊地抱著她,在她耳畔反複地道:“我的不好,那天不該氣頭上做了那樣的事……是我嚇到你了……我保證,我往後再也不那般凶你了……蠻蠻你莫怕……”

    魏劭不停地安慰。

    他越是安慰,她哭的便越厲害。

    魏劭漸漸不再說什麽了,隻是一刻也不放鬆地抱著她,哄著腓腓般地輕拍她的後背。

    小喬漸漸哭的累了,終於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很沉,她醒過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茫然。

    接著,腦海裏便浮現出了昨夜的事。

    東屋的人叫走了魏劭……他從家祠裏找回了朱氏,陪著朱氏,久久未歸……自己睡了過去,做了已經很久沒有再出現過的那個噩夢……

    眼睫微微顫抖了一下。

    她倏地睜開還浮腫的眼皮子,發現天已大亮。

    魏劭也沒走,依舊躺在床上,擁她而眠。

    她隻稍稍動了一下,他便睜開了眼睛。

    他的目光清明,但兩側臉頰冒出的青色胡茬卻是昨夜並沒睡好的跡象。

    兩人四目相對。

    “你今日不是要走嗎?怎不叫醒我?”

    小喬的聲音還帶著濃濃的鼻音。

    回憶起昨夜自己在他懷裏崩潰掉似的哭個不停的一幕,她的心裏掠過一絲羞慚。

    甚至有些不敢和他對望。垂下眼皮,喃喃地問。

    “我不放心你。”

    魏劭凝視著她,說道。

    ……

    魏劭取消了原本今日離開的計劃。

    整整一個白天,他哪裏也沒去,一直留在房裏陪著小喬和腓腓。

    又一個黑夜,以它不疾不徐的步調降臨了。

    房裏掌著明亮的燈火。

    魏劭麵朝裏,側臥在外。

    小喬在床的裏側。

    兩人的中間,躺著剛剛洗過澡的腓腓。

    腓腓已經忘記了昨夜被狠心的父親給趕走的委屈。

    當時她無論怎麽哭,娘親就是不來哄她。

    現在好了,她躺在兩人的中間,快樂地搖晃著手腕上戴著的小銀鐺,心滿意足地蹬著腿。肚子餓了,就拱向香香軟軟的娘親,尋她哺乳。

    魏劭默默地望著眼前的一幕。

    她今早眼皮子的浮腫已經消了下去,烏發如雲般地堆散在枕上。

    雖已是孩子的母親了,但那張美的能叫這天下任何男子都為之停駐視線的麵龐上,卻依舊帶著少女的清麗氣息。

    魏劭最愛的,其實還是她的那雙眼睛。

    他至今還記得,和她成親的那個晚上,第一眼在喜堂裏麵對麵見到她的時候,她那雙漂亮而靈動的眼眸,曾給他留下了怎樣的深刻印象。

    這大約也是後來,他偏愛碰觸親吻她眼皮子的緣故了。

    腓腓吃飽了,閉上眼睛,漸漸睡了過去。

    因為方才吸的用力,她的脖頸裏又積了一層的汗。

    小喬抬起眼睛:“夫君,替我遞塊帕子……”

    她半啟朱唇,睜大眼睛,看著魏劭忽然朝自己傾身,慢慢地靠了過來。

    隔著身下的腓腓,兩人的唇接在了一起。

    小喬睫毛輕顫,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承受著來自於他的這個突然又溫柔的吻。

    “蠻蠻,莫怪我……”

    二人耳鬢廝磨,魏劭低低地喘息,“我知我本非你良人……你再給我些時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