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小天做了一個夢。

    一片青翠的草原，剛剛沒過腳背。天上沒有太陽，卻有光輝放出。地上有人在聚集，如同朝聖般的，跪坐在地，筆挺起上身，麵上或喜或悲，人各不同。

    十三個修士，皆作傾聽狀。在他們麵前，有一儒袍男子，麵帶溫和的微笑，不急不緩的在講述著。

    羅小天聽不到聲音，卻有如同身受，那是十三人的或喜或悲，那儒袍男子的溫和講述。如沐春風般的，感到寧靜。

    如同在講道一般，或許太過高深，又或許皆是虛幻。

    卻見到，儒袍男子站起身來，開口說的話傳來。

    “於高山之上，觀雲卷雲舒，亦有騰雲駕霧之想。”

    儒袍男子說著，朝沒有半點雲霞的天空點去。如同畫筆一般，點向何處，便有點點雲霞生出，繁衍在天空，裝飾空曠的天空。

    “你們可明白？”

    儒袍男子轉身看向那十三個修士。

    十三人看著天空中雲霞變化，或卷或舒，時而奔騰如獸，時而寧靜如石。

    他們或迷茫，或喜悅，或癡迷。隻有其中唯一的女修麵露疑惑之色，輕輕搖頭。

    儒袍男子將眾弟子看在眼中，最後溫和的看向那名女修。

    “輕靈子，你為何不悟？”

    被換作輕靈子的女修看了看天上的雲霞，搖頭道：“這不是弟子想學的。”

    儒袍男子也不惱，和聲道：“我有十萬術法，你要學哪個？”

    輕靈子猶豫許久，搖搖頭：“弟子要學的，不在這十萬術法中。”

    “我也有三千道法，你可要學？”儒袍男子麵色依舊溫和。

    輕靈子這次沉默了許久，又是搖頭：“弟子要學的，也不在這三千道法中。”

    儒袍男子道：“你要學哪種法？”

    “……弟子要學的，是仙帝之法。”輕靈子眼中有期望之色。

    這次換作儒袍男子沉默，他搖頭道：“我能教的，你不願學。你要學的，我教不了。”

    “但您知曉何處才能學的仙帝之法。”

    “……你為何要學仙帝之法？”儒袍男子聲音依舊溫和。

    輕靈子目中有堅毅：“弟子想要活下去。活的很久，很久。”

    “……便是仙帝，也有身殞之日，世間哪得不朽之法。”儒袍男子搖頭道。

    輕靈子神色失落：“世間真無不朽之法？”

    “或許曾經有，或許未來有，但今世，不存不朽之法。這片天地，都將要腐朽，如何會有不朽？”儒袍男子說著，似乎在告訴輕靈子，又似乎是在對自己說。

    輕靈子沉寂許久，才抬起頭，目光堅毅，“天地朽而我不朽，才是不朽。若是曾經有，若是未來有，那今世，也必將有不朽。若是世間不存不朽，弟子願身化不朽。”

    沉默許久，儒袍男子才笑著搖頭，“你且去罷，不論是成是敗，我會在這裏等著你。”

    輕靈子朝儒袍男子深深拜下，不再猶豫，轉身離去，對天上那般雲卷雲舒的變化萬千，絲毫不有留戀。

    儒袍男子繼續著自己的講述，羅小天卻再也聽不到他在講著什麽。

    羅小天感覺肩頭一震，下意識的偏過頭看去，卻見到一隻蝴蝶從他肩頭飛起，奮力的振動翅膀，想要高飛。

    當羅小天再轉過頭時，不知何時開始，方才那些人和事物全都消失。而自己，站在一片草原上，在遠處，有一座高塔。

    試著動了動手，卻感到有幾分發麻，渾身更是冰冷，如同剛才冰窖裏拿出來的凍肉。動了動手，熱量從身體由內而外的放出，將寒意皆數驅散。不知是不是錯覺，羅小天感覺自己肉身又變得強悍了幾分。

    “仙帝塔麽……”羅小天目中流露出凶芒。

    方才他變作雕像時，那四人的話語，全都落在他的耳中。

    有人想要我死，就要先弄把他們弄死。

    羅小天從來不是好人，更別指望他做些以德報怨的蠢事。這些人想要羅小天死，雖然羅小天不是他們的對手，但他們也別想好過。

    蝴蝶從羅小天肩頭飛起來，在他麵前飛舞著，催促羅小天跟上。

    蝴蝶帶著羅小天飛到仙帝塔前，落在緊閉的大門前。

    羅小天試著推門，但門卻是緊閉著，再看到門上有一個圓形的凹洞，顯然是要放什麽東西進去才能將其打開。而要憑外力將其轟開，羅小天覺得就算有一百個他，都動不了這座塔分毫。

    “你知道怎麽開不？”羅小天對蝴蝶說道。

    蝴蝶不會說話，它落在大門前，伸出觸角，輕輕的觸碰在大門上。

    隻見一道亮光從蝴蝶的觸角所觸碰到的地方擴散開來，朝著整座塔蔓延，一閃而又消失。

    然後大門就打開了。

    “不對，我不需要進去。在外麵布陣等他們出來不是更好麽？”羅小天突然想到自己貌似不需要進去，隻要在這座塔外邊等裏麵的人出來。雖然這塔比較大，要布下陣法需要費點時間，但要是自己跑進去，碰上那四個人，說不得到時候倒黴的還是自己。

    蝴蝶在催促著羅小天進去，但羅小天打定主意不進去，要在外麵等著。

    “裏麵……有…好東西。”

    羅小天愣了一下，四處張望，才狐疑的看向蝴蝶：“是……你在說話？”

    但那聲音卻沒有再傳來，蝴蝶在羅小天身邊飛舞著，催促羅小天快些進去。

    “不行不行，就算有天大的寶貝，我也不能進去。要是碰上那四個人聯手，我可打不過。”羅小天搖頭，不肯進去。

    蝴蝶急了，直接落到羅小天肩上，纖細的足抓起羅小天，小小的身子竟是直接將羅小天給拉動，讓羅小天毫無反抗之力的被丟進仙帝塔中。

    被丟進來的羅小天發現周圍的景象全都變了，周圍是一片竹林，有風輕輕拂過，沙沙的吹動竹葉輕撫。

    青色的漣漪，在竹林間泛起，在靠近羅小天時，卻被蝴蝶振動翅膀蕩起的波紋給驅散，無法落在羅小天身上。

    羅小天被蝴蝶強行帶到仙帝塔中，他回頭看不到出入口。更是看出，這仙帝塔的第一層，便是一個小世界，除非知曉進出之法，否則隻能困在這裏，不得離開。

    當他進來的瞬間，便有信息傳入他腦海中，在這裏尋到第二層的入口，便可以離開。

    這第一層唯一也是最要命的，便是這青色的漣漪，但如今卻是半點都不能傷到自己。他隻需要在這裏尋找就行了。

    羅小天發現，這個小世界，並非是某個世界的殘片，而是完全獨立的，以神通凝成的世界。這裏每一片竹葉，每一道清風，都是道法所化。但全部都是殘缺的，更是在這裏自行的演變無數歲月，已經見不到其根本。若是給羅小天足夠的時間，倒是能將其領悟。但現在，他卻是沒有這個想法。

    在竹林深處，尋到一個竹台階，當羅小天踩上去時，便有下一道台階出現在眼前。當他走到台階盡頭，便到了第二層。

    而眼前，有一張石桌擺在那裏。在石桌上，放著一塊玉簡。石桌旁是一道門，通向外麵的門。

    兩個選擇，繼續或者拿走玉簡離開。

    羅小天笑了笑，若是沒來就算了，既然來了，那便要繼續闖下去。

    第一層是一片竹林世界，而第二層，是一片火海。

    無窮無盡的火焰在焚燒，但隻要不踏出走到第二層的這一步，便不會有半點熱的感覺。似乎眼前的都是虛幻。

    一步踏進第二層，火焰直接舔上羅小天的臉，差點就將他的眉毛給舔下來。

    羅小天在尋找著通向第三層的大門，火焰在舔灼，卻被蝴蝶振動的翅膀給擋下絕大部分的熱，剩下落在羅小天身上，隻有普通火焰燒在身上的感覺。對羅小天來說，普通的火焰，就算任由其焚燒他的肉身一天一夜，也不會有任何損傷。

    若是那四人知曉羅小天如此輕鬆的在火焰中穿行，他們定要瞎了眼。

    這仙帝塔的前兩層對他們來說，難就難在對付這裏邊無處不在的力量。第一層是那青色的漣漪，震蕩開來，即便全力抵擋之下，也要被震的吐血，而且下一波在竹林間暈開的青色漣漪，總是要比上一波要強上幾分。若是時間久了，即便是馭空修士，也扛不住。

    這第二層，火海在焚燒著，要將他們給烤熟。任何法器都無法將火焰隔絕在外，隻有憑借肉身硬抗。那感覺就像是把自己當作精鋼，放在火爐中煆燒一般。

    但這一切，都在蝴蝶振動翅膀之下，化作虛無，傷不到羅小天分毫。

    羅小天還在心中奇怪著，這仙帝塔怎麽這麽簡單？莫非是假的塔？

    火海中，羅小天尋到在地上的一團焦黑，已經被火焰焚燒的看不出原形。當羅小天踩上去時，便脫離了第二層。

    在第二到第三層的地方，同樣擺放著一張石桌，試著旁同樣的有一個門。不同的是石桌上擺放的東西，不再是玉牌而是一顆……仙丹！

    丹藥分三階，凡丹，靈丹，仙丹。每一階又分成更細，凡丹與靈丹各有十品，而仙丹，世間隻有九轉。無人能至證道之上，世間便無九轉仙丹之上。於是存世的丹藥，最高的，隻有九轉仙丹。而眼前的這一枚，至少是二轉仙丹！

    這枚丹藥被放在一塊水晶中，其上有玄妙的力量，將其藥力全部封在其中，不讓半點流逝。

    羅小天曾經得到過一顆仙丹的廢丹，僅僅是其中所蘊含的一絲藥力，便讓他能爆發出能與入聖境相抗衡的一擊。可見仙丹之恐怖。

    但羅小天隻看了一眼，便直接走進第三層。

    每一層裏，羅小天見到的一切危險，都在蝴蝶的振翅之下，消散。第三是一片荒漠世界，荒漠中有什麽潛藏著，蝴蝶扇動一下翅膀，羅小天一直到尋到第四層的入口，也沒有見到荒漠中潛藏的東西出來。

    羅小天有些疑惑，之前明明聽到那四人說的，要來第三層。他還故意在第三層停頓許久，但連根毛都沒有。甚至之前的兩層中，都見不到半點有其他人出現過的痕跡。

    莫非每個進來塔中的人，都會被隔絕開來，彼此之間不會遇見？

    羅小天搖搖頭，暫時先不管那四人。他現在對這仙帝塔更感興趣，闖過第一層，便是一塊法訣玉簡，其中定然不會是什麽普通的法訣。過了第二層，便是一枚二轉以上的仙丹。而過了第三層，羅小天見到一塊有裂縫的銅鏡被擺放在石桌上。

    他心中稍稍有些驚訝，仙帝塔的獎勵越到後麵越是珍貴。這第三層的通關獎勵的一麵有裂縫的銅鏡，竟是還在二轉的仙丹之上。這到底會是什麽樣的法器？

    羅小天心中想著，卻沒有停頓，他感覺，自己有蝴蝶的幫助，似乎能毫無壓力的通過仙帝塔。

    第四層也是無驚無險的通過，羅小天見到一張金紙放在上邊，其上寫著什麽東西。但羅小天看了一眼，一轉頭就忘卻了其上寫著什麽，隻記得其上光耀無比，每一個字都帶著無上尊貴之意。

    第五層是一件衣袍，樸實無華，但羅小天卻驚訝的認出這件衣袍來。卻是他之前所夢到的那個儒袍男子所穿著的衣袍，與當時不同，眼前的這一件，其上附有無窮的力量。隻要穿上它，便能萬法不侵，刀劍不能傷。

    第六層什麽都沒有，連石桌都沒有。

    當羅小天來到第七層時，卻是什麽都沒有看到。這一層，空曠無比。但相較之之前的基層，這裏才更像是一座塔的內部。前方十多丈的地方，便是通向第八層的樓梯。

    而第八層，同樣是什麽都沒有。但不同的，這裏並沒有通向更高一層的階梯。

    羅小天心有所感，若是他能抵達第九層，便能得到蝴蝶跟他說的好東西。

    羅小天尋遍這裏每一個角落，牆上每一塊磚都摸過，每一個地方都細細查過，但都不見有什麽機關存在。似乎到了這裏，便是塔的最高層。

    他突然想起夢中儒袍男子與輕靈子的對話。

    世間已經存在的一切，都是有極限的。到了極限，便無法在進的寸步。追求著不朽，但天地都有腐朽之時。羅小天尋找著第九層，但第八層已經是最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