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那隻水鳥在飛離眾人的視線之後，很快朝著金色大鵬一族的領地飛去。

    不多會兒，便飛到了一片森林中，這裏的樹木十分繁茂，但卻不像其他森林那樣樹木密集，明顯經過人為的修整。它徑直飛到了最高大的那棵樹上，三根樹杈駕著的地方，是一個非常普通的鳥巢。

    當然，這隻是看上去，水鳥飛入鳥巢之後，裏麵十分寬闊宏偉，乃是由空間術法構建而成。而金色大鵬族的王，就住在這座看似不起眼，實則華美壯麗的宮殿中。

    水鳥進入鳥巢的一瞬，便化作一個相貌撲通的灰衣青年，屈膝跪在了王的麵前。

    “王，已經查清楚了，救走小狐狸的家夥裏麵，的確有白虎族的王。除了他，還有一個龍族修者，暫時探不出修為。至於其他幾個妖修，修為也都不錯，都在化神境。”

    雲鯤從王座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麵前的屬下：“那個老虎頭，當真要聯合柳均老狐狸同為為敵？”

    灰鳥被王天生的血脈威壓震懾，頭也不敢抬——“屬下跟了一路，虎王並沒有到狐族去，把柳逸雲送走之後就直接離開了。”

    “嗯？算他識相。”

    雲鯤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絲笑來，隻是他眉眼淩厲，又是天生鷹鉤鼻，再加上一雙極薄的唇，哪怕是笑的時候也給人刻薄之感。

    “隻是……”灰鳥沉吟了一下，再度鼓起勇氣道：“他們一行，離開了狐族領地，朝著望月山去了。”

    雲鯤聞言，倒是沒有立刻發作，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表情，老虎頭對望月妖王那點兒心思，他自然是知道的。隻是，這二十多年來，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望月妖王都閉關不出，將一切事宜都交給四個下屬來打理。

    說不得，就是在躲這一位呢！虎京那家夥，跑到人族這麽久，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啊！不過，他這次回來，既然不打算同狐族聯合，也算是間接表明了白虎族的立場。

    如此一來，暫時沒有什麽威脅……

    一直以來，望月妖王都很神秘，四大妖王匯聚次數也不少，大家愣是沒有弄清楚，她的本體是什麽。

    不過，她素來保持中立，並不參與其他三族之間的爭鬥。

    “他們中有一個女半妖，地位似乎有些不同，沿路一直在給那些受傷的小妖分發食物。”

    灰鳥將最後所見說了，臉上很有些困惑。老實說，他並不懂那女半妖為何要如此做。在妖族，素來都是弱肉強食，太弱隻會被淘汰。

    “開來是在人族生活的久了，也學會了他們那虛偽的一套。無妨，隨她去吧。”

    雲鯤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嗤笑道，在他的眼裏，這自然也是一種無用的舉動。

    “那接下來……”

    灰鳥聽出他心情好了些，這才敢抬頭，詢問下一步的動作。

    “既然他們要去望月山，接下來你就不用再追蹤了。”

    雲鯤稍加思索道，望月妖王那四個屬下治理頗嚴，灰鳥想要進入其領地十分困難，索性也就罷了。

    ***

    秦子安等人一直沿著望月河前行，走了大半路的時候，停了下來，回頭看向一路上悄悄跟過來的小野狼，兩隻小狼崽兒就趴在它的背上。

    這一路上，他們並沒有刻意放慢速度，小家夥兒想要跟上來並不容易，而今看起來，很是筋疲力竭，眼神裏卻始終透著一股不服輸的狠勁兒。

    一路上，秦子安給了不少受傷的妖修食物，也有意動的想要跟著她。

    接下來的時間，即便他們跟著，也沒有再得到任何的食物。

    於是至多堅持幾天，也就放棄了。

    可是這小家夥兒，倒是出奇的有毅力。

    “不要再跟著了。”

    秦子安冷淡地道，這回沒有給他們食物，哪怕兩隻小狼餓的嗷嗷直叫，她也沒有心軟。

    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她還沒有好心到隨隨便便就對幾隻小狼妖負責。之前給食物，已經是極限。

    並不代表，他們能夠因此纏上來。

    “你們跟著也沒有用，望月山早就不再收容外來的小妖。”

    虎京對這執著的小狼崽兒也有些好感，難得和顏悅色地道。他說的是實話，自從白蓮沉睡，為了安全考慮，望月山就對外封閉了起來，隻容許出，不容許進。

    小野狼睜著圓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一聲兒也不叫。

    兩天之後，眾人發現，小野狼還跟在後麵，隻是比起前日更加的狼狽。

    這一回，所有人都加快了行程，隻晚上的時候稍作休息。

    這小東西，要想趕上來，除非日夜兼程。

    “這小子，對自己可夠狠的。”

    虎京一直留意著那隻小狼崽兒，這時候不由感慨道。

    “也不枉，小東西的父母臨死前，將妖丹留給他。也算他運氣好，能夠保到現在。”

    三尾看著有些褪色的蔻丹，微微皺眉，妖族什麽都好，隻這脂粉和衣裳，卻遠遠及不上人族。

    這小狼，先前能夠化形，完全是因著那兩隻狼妖留下來的妖丹之故。也是因為如此，它才能一路不吃不喝到現在——先前秦子安給的那些吃的，小野狼隻吃了一點，剩下的全都留給了兩個弟弟。

    “這麽說起來，他倒是有幾分聰明。”

    馬宗撓撓頭，這會兒也明白了過來。

    其實一路上有不少小妖對妖丹虎視眈眈，隻是懼於秦子安等人，不敢明目張膽的爭搶。

    秦子安原本並沒有想到這個，她對妖族的事情一直是一知半解，也就忽略了小野狼如何能夠在這麽小的年紀就化形。

    “到望月山還有半個月，若他能一直跟上來，我白虎族倒也不是不能收容他。”

    虎京不知想到什麽，半晌開口道。而後，看了三尾一眼，她剛剛說那些話，明顯就是為了說給自己聽的吧？

    至於三尾，仍舊低頭打量著自己那仍舊十分鮮豔的指甲，仿佛渾然未覺。

    偏偏，就有些不識相的，或者說是故意，李錦十分老成地道：“我聽說，你幼年的時候，也在外麵流落過很久，還是一對妖族夫婦收留了你，後來才回到白虎族！”

    清清脆脆的童聲，隻是說出來的話，卻不怎麽討喜。

    秦子安這才知道，虎京原來還有這樣一段過往。難怪，他剛剛會做出那樣的決定。

    虎京聞言，嘴角罕見地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整個妖族都知道有一對好心的妖族夫婦曾經收留了他，卻不知道，那兩個家夥的真實麵目是多麽的惡心……

    當他擁有足夠的力量時，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對夫婦，然後親手殺了他們。

    也是在那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裏，他遇到了白蓮，或者說，還未化形的白蓮……

    十幾天後，望月山曆曆在望，與他們一路所見慘狀不同，這裏環境十分清幽，望月河水從山上淙淙流下，滋養著周圍的土地。

    在這裏，秦子安看到了三尾先前所說的醒蒔蘿，大片大片的花，各種顏色都有，當真是十分美麗。如今，也隻有這望月山下，還保留著這樣的風景。

    “小家夥兒，出來吧！”

    虎京還真沒有想到，小狼崽兒能追到這裏來。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過後，一隻體型稍大的狼背著兩隻小狼出現在眾人麵前。

    片刻之後，化作一個男童。

    隻是，甫一化形，熱切的目光就落在秦子安的身上。

    “咳，你拿著這個，到虎族去，會有人收留你們。”

    虎京隨手拿出一件隨身物事作為憑證，遞向小東西道。

    “姐姐……”

    男童沒有伸手去接，隻是巴巴地看著秦子安，小臉上滿是髒汙，可憐兮兮地喚道。

    “去虎族不好麽？我說過，不能收留你們。”

    秦子安本以為，他隻是想找個人庇護，卻沒有想到這孩子對自己如此執著。

    不過是，給了他一份食物……

    “我，我可以做姐姐的契約獸！”男童臉上現出掙紮之色，最後下狠心道，“隻要十年，我一定會變得很厲害。”

    “他竟然肯做葉丹師的契約獸！”

    馬宗震撼地道，要知道妖族一向以和人族訂立契約為恥，更何況還是生性孤傲，視自由如命的狼族……

    男童緊抿著唇，忐忑又恐懼地等待著麵前之人的決定。

    既希望她答應，又希望她拒絕，矛盾萬分。

    可是，正是她，第一個朝他們兄弟伸出援手，哪怕隻是一份食物。

    正是有了這份食物，兩個弟弟才不至於餓死，他也才可以支撐到現在。

    受了恩情，是一定要回報的。更何況，就算到了虎族，虎族向來排外，他們兄弟又如此弱小，到時候情況也未必會好到哪裏去。

    就算能保命，兩個弟弟，隻怕也要吃苦受罪。

    他的身體中有父母留下的妖丹，自身天賦也不錯，他有自信，若是肯與這個人族訂立契約，她定然不會拒絕。

    秦子安也覺得很意外，但卻不會因此同意。她身邊的靈寵已經夠多了，實在沒有必要再收。

    更何況，她也不想，就此剝奪這孩子的自由。

    “去虎族吧，我絕不會與你訂契約。”

    秦子安最後一次表明立場，隨後轉身，沿河朝著望月山走去。

    “……”

    男童錯愕不已，盯著她的背影，很是不知所措。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的事情，會被這樣輕易的拒絕。

    “不得擅闖望月山，速速離開。”

    一個穿著綠裙的女子突然從一棵大樹後麵走出來，肅容道。

    自從狐族和大鵬族起了紛爭，妖族就更加不太平，總是有不少妖修避逃到這裏來。

    “你可是綠袖的下屬？去告訴她，有客來訪。”

    虎京看向這女子，如此正兒八經的樣子，一看就是綠袖調教出來的。

    “整個妖族都知道，我王正在閉關，不見客。”

    女子名為瓊英，今日輪到她和另外一個同伴當值，早就發現這群人修為不凡，便讓同伴去通報綠袖大人。

    眼看這些人一直在此徘徊不去，甚至還想上山，明知道不敵，她也不得不出來阻止。

    而今，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等待綠袖大人前來。

    “我們要見的，正是綠袖。”

    虎京轉念一想，白蓮沉睡的事情，便隻有她的四個心腹知道，其他人便隻以為，他們的王當真在閉關修煉。

    於是，他便順口道。反正，隻要能上山就行。

    “綠袖大人向來討厭男子，如何會與你有瓜葛？”

    瓊英眼中戒備之色更深，綠袖大人討厭男子的事情，在整個妖族也是出了名的。

    “你這丫頭——”

    虎京有些不耐，再看一旁一直默默看好戲的幾人，特別是三尾，一臉的幸災樂禍。

    正欲發作，便見又有一抹綠影閃現，同樣是一襲綠色長裙，發上一片綠蘿，相貌和氣質卻比先前那位出色不知道多少倍。至於她身後，還跟著十幾個妖修，男女都有，修為都很不錯。

    “綠袖大人——”

    瓊英連忙退到一邊去，看情形，同伴已經將情況具都回報了。

    “原來是虎王。”

    綠袖走上前，看了一眼虎京，微微皺眉，這位與自家妖王交好，她自然是清楚的。

    隻是，他今次帶著這許多人來，卻是何意？這幾個妖修中，明顯有兩位大妖，修為實在是深不可測。

    “綠袖，這次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你們說。我出外遊曆這些年，終於尋到了方法。”

    虎京這才鬆了一口氣，有綠袖在就好辦了。當著這麽多人不好說，他隻得隱晦地暗示道。

    “你說的，可是真的？”

    綠袖聞言，身體劇烈顫動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勉強克製道。

    隻是，聲音極其不穩，還是暴露了她此刻激動的心情。

    這望月山的王，已經沉睡了二十多年，大家在一日一日的等待中，已經逐漸變得絕望。

    “綠袖姑娘，這裏並非說話的地方。”

    秦子安先前一直位於虎京身後，被他擋住大半個身子，此時向前一步提醒道。

    “你——”

    綠袖的注意力一直在虎京和他左側兩個大妖身上，雖然知道虎王身後站著一位女子，卻也沒有怎麽注意。

    直到這時候，才真正看到其長相。

    隻是這一眼，卻讓她吃驚不已。隻因為，這女子的容貌，竟然和王有八分相似。

    更甚至，比之王，還要更勝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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