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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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邸報抵達南京的時候,新任的南京國子監司業謝宗也跟隨上任,而原任南京國子監司業任叢封,調任京城國子監司業。

    任叢封離開南京的時候,對吳帆徽表示了感謝,他親自前往府邸去拜訪,且帶去了二百兩的白銀,任叢封明白,吳帆徽對他在南京國子監的所作所為是不滿意的,但人家沒有落井下石,而是舉薦其到京城國子監去任職,讓其能夠到更好的環境之中去發展,這需要有不一般的胸懷。

    謝宗的到來和任叢封的離開,讓吳帆徽感覺到吃驚,這速度也太快了,不過看到朝廷邸報之後,吳帆徽隱隱明白了其中原因,原來朝中已經出現了重大變化,內閣首輔周延儒以身體原因為由,辭去所有職務,準備回到家鄉去養病,內閣次輔溫體仁出任內閣首輔。

    溫體仁的上任,意味著朝中東林黨人的勢力遭受到打擊,不過後果暫時沒有體現出來,畢竟東林黨人與複社在朝中以及讀書人之中,有著很大的影響,剛剛出任內閣首輔的溫體仁,暫時不會大張旗鼓的動手。

    周延儒回到南直隸,在南京短暫的逗留。

    南京兵部尚書、參讚機務熊明遇,專門在南京設宴,款待周延儒,而身為左僉都禦史、詹事府少詹事、南京國子監祭酒的吳帆徽,也接受到了邀請,參加酒宴。

    接到邀請之後,吳帆徽沒有猶豫,決定赴宴。

    熊明遇原為朝廷的兵部尚書,因為在麵對登州叛軍的時候,一味的要求招撫,導致登州叛軍規模越來越大,給朝廷和地方造成的損失也越來越大,所以遭受到皇上的訓斥,被免去兵部尚書的職務,調到南京出任兵部尚書。

    京師的兵部尚書,與南京的兵部尚書,品階上麵是一致的,權力方麵差距巨大。

    酒宴設在熊明遇的府邸,這樣的安排是異常罕見的。

    官員若是在家中設宴款待某人,要麽就是關係非同一般,要麽就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議,且在家中設宴款待某人,會引發諸多的注意,而熊明遇不管不顧,在家中設宴款待周延儒,足見兩人之間的關係的確是不一般。

    吳帆徽暫時不明白熊明遇為什麽會邀請他赴宴。

    說起來熊明遇被調到南京出任兵部尚書,與吳帆徽之間是有著一絲聯係的,當初廷議的時候,吳帆徽是堅決讚同徹底剿滅登州叛軍的,這一點與熊明遇的意見完全不一樣,而皇上也是因為下定了剿滅登州叛軍的決心,才會將熊明遇調遣到南京。

    也就是說吳帆徽和熊明遇之間,關係不會很好,至少隻是一般。

    這一點從吳帆徽到南京國子監上任,也能夠看出來,迄今兩個月時間過去,吳帆徽和熊明遇之間,還沒有怎麽正式見麵。

    源於這個原因,吳帆徽隱隱的感覺到,恐怕邀請他去赴宴,不是熊明遇的意思,而是周延儒的意思,可能此番接受到邀請,前往熊明遇家中赴宴的官員,都是周延儒想要見到的官員,而本次的宴會,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熊明遇的府邸,在金水河一帶,這裏是南京府城最為繁華的地段,東麵是南京的皇宮,西麵就是著名的秦淮河。

    說起來也是可憐,吳帆徽抵達南京國子監上任,兩個月時間過去了,他幾乎沒有什麽時間閑逛,首先麵臨的是監生考試肄業的事宜,接下來就是招收例監的事宜,忙忙碌碌之中,兩個月時間就過去了,相反陳怡彤、翠環和李佳翠等人,倒是在南京城內逛過一些地方了,而南京府城的繁華,吳帆徽也是從陳怡彤嘴裏聽到的。

    國子監所處的地方,很是幽靜,這也注定這裏不會特別的熱鬧,畢竟讀書人所處的地方,天然的排斥商賈,而沒有商賈的存在,一個地方就不可能特別的繁華。

    走了大半個時辰的馬車,在一座威嚴的府邸前麵停下了。

    吳帆徽乘坐的馬車是自家的,因為路途的遙遠,加上從時間方麵考慮,沒有幾個人願意坐轎子,稍有些體麵的家庭,都是自備馬車的。

    陪著吳帆徽一同前來的馬繼剛、王寶福和陳威年等人,被安排在堂屋右邊的廂房,吳帆徽則被直接帶到了書房。

    還沒有走進書房,就聽見從裏麵傳出來的笑聲。

    走進書房,吳帆徽稍稍愣了一下。

    書房裏麵隻有三個人,原內閣首輔周延儒,南京兵部尚書、參讚機務熊明遇,以及南京禮部尚書董其昌。

    熊明遇滿麵紅光,根本看不出有什麽病態。

    “吳大人來了,快快請坐。”

    身為主人家的熊明遇,馬上站起身來招呼了。

    吳帆徽的臉上帶著笑容,對著眾人抱拳行禮了。

    “下官拜見周大人、熊大人、董大人。”

    其實熊明遇的禮節是做的不到位的,既然親自出麵邀請他人到府邸來赴宴,那就應該是在堂屋等候,甚至是在府邸的門口等候,這是規矩,實際的情況,等候在府邸門口的是熊明遇的管家,而這樣的禮節,讓吳帆徽更加相信,邀請他前來赴宴的不是熊明遇,而是周延儒。

    南京禮部尚書董其昌,其人名氣同樣很大,乃是先皇的老師,據說是不愛權勢,故而選擇到南京擔任禮部尚書,當然這樣的解釋,吳帆徽是不相信的,作為先皇的老師,董其昌不可能不愛慕權勢,隻是可能有什麽難言之隱,迫不得已到南京出任禮部尚書。

    “吳大人萬萬不要如此稱呼,我可受不了,我現在是布衣一個,擔不起吳大人如此稱呼。”

    “周大人說笑了,周大人乃是皇上敕封的少保,下官見到周大人,不能夠少了禮儀。”

    聽聞吳帆徽的這些話語,熊明遇的臉微微紅了一下。

    周延儒的臉上則是帶著笑容,看著吳帆徽微微點頭。

    在周延儒等人看來,吳帆徽不管是從年齡上麵,還是從資曆上麵來說,都應該是晚輩,不過這個後起之秀,展現出來的能力,讓他們不敢小覷。

    “熊大人,董大人,我和吳大人在院子裏麵走走看看,你們不會有意見吧。”

    周延儒直接提出來這樣的要求,讓吳帆徽感覺到吃驚,不管怎麽說,周延儒都是客人,麵對熊明遇提出這樣的要求,那就是說需要和他吳帆徽單獨聊聊。

    也就是這一刻,吳帆徽明白了,周延儒、熊明遇與董其昌之間的關係,的確是不一般的。

    “聽聞吳大人在南京國子監,雷厲風行,年輕人有朝氣,很不錯。”

    “下官奉旨管理南京國子監,秉承為朝廷培養人才之心思,不敢辜負皇恩。”

    麵對吳帆徽這種公式化的回答,周延儒不是怎麽在意,看了看吳帆徽,說出一番意味深長的話語。

    “我記得當初剿滅登州叛軍之後,吳大人本是不會到南京來的,不過朝中有人認為,這南直隸的東林書院和複社,其發展的勢頭太猛了一些,不僅僅是在讀書人之中有著太大的影響,甚至在國子監,也有著不一般的影響力了,國子監乃是為朝廷培養人才的地方,怎麽能夠有其他思潮之幹擾,故而需要正本清源,這就需要有得力之人前來整頓秩序了,吳大人在剿滅登州叛軍,以及剿滅流寇方麵,充分展現出來了能力,完全可以主持南京國子監啊。”

    吳帆徽沒有開口說話,但周延儒的這番話語,對他的震撼是很大的,他腦海之中的某些猜想,得到了證實,而有些奇怪的現象,也隱隱得到了解釋。

    周延儒沒有必要在他的麵前說假話,至於其這些話之目的是什麽,怕也是比較明確的。

    一旦進入朝中為官,特別是展現自身能力的年輕人,是不可能置身於黨爭之外的,就算是你不想牽涉其中,也有人會專門將你拉進去。

    如今的吳帆徽,已經被拉近黨爭之中了。

    刊印試卷的事宜,不出意外就是有人想著試探他吳帆徽偏向於誰,看看他是不是屬於溫體仁的人,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有人相信了這一點,不過周延儒被迫辭官歸家,來到南京,否定了這一點,故而才會有今日的家宴,才會有周延儒說出來的這一番話語。

    溫體仁是浙黨背後的靠山,對於東林黨和複社,是深惡痛絕的,有機會也會不遺餘力的打擊的,南直隸乃是東林黨人與複社的根據地,派遣他吳帆徽來到南直隸,恐怕就是想著利用他吳帆徽,狠狠的打擊東林黨人與複社。

    其實刊印試卷的事情出來之後,吳帆徽就隱隱想到了這些,他察覺到事情不對,而此番周延儒在南京短暫的停留,揭開了幾乎所有的謎底。

    周延儒是同情甚至是支持東林黨和複社的,要不然作為三甲進士的張溥,也不可能被選中翰林院庶吉士,此番周延儒告訴他這些話語,其實也是暗地裏的提醒。

    被迫致仕,年紀不過四十出頭的周延儒肯定是不服氣的,對溫體仁也是有著很大意見的,所以說破壞溫體仁的整體部署,讓吳帆徽明白其中意思,不要對東林黨人和複社下手,怕也是周延儒真實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