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府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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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五,卯時一刻。

    吳帆徽跟隨眾多的考生進入了貢院,這一次他已經有些麻木,因為在諸多考生之中,他甚至發現有幾位考生都有白頭發了。

    貢院一共有四個考場,每個考生的考引上麵標注了考場以及考棚,大明的貢院南北都是一樣,從府試開始,到院試和鄉試,考生都是在被幾百年之後乘坐雞籠子的考棚裏麵做題目,這種考棚高一米五左右,寬一米,考棚裏麵放有紙筆墨硯,中間一張小桌子,考生就在這張小桌子上麵做題目,接連三天的時間,睡覺吃飯都是在這裏麵。

    就算是參加府試的少年郎,都不要想著在考棚裏麵站直身體。

    這大概是朝廷希望讀書人要懂得吃苦吧,也通過狹小的考棚,磨一磨讀書人的傲氣,一旦讀書人金榜題名,就不可能再遭受到這樣的磨礪了。

    考棚的好壞是有區別的,譬如說考棚的牆壁是不是雪白的,考棚頂上的瓦片是不是整齊的,考棚的地麵是不是平整等等。

    府試的考棚自然是最差的,有些地方甚至積水,需要在府試之前稍稍整理。

    延安府倒是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也不知道有好些年沒有下過大雨了。

    四個考場的門口,分別站著守備衙門的軍士,以及州縣禮房的典吏,考生除開考引,什麽都不準帶入貢院,所需要的一切都是官府提供,包括每日裏的兩餐飯。

    夏天的季節,穿著很是單薄,檢查也是很容易的。

    吳帆徽在第三考場的第二十七號考棚。

    天邊已經有亮光,四周還是有些黑,四個考場的四名執燈小童,帶著排列整齊的考生進入到考場,在每個考棚麵前都會停留,讓考生進入考棚,一直到本考場的最後一名考生進入考棚,這一切,需要在半個時辰之內完成。

    考試開始的時間是辰時。

    進入到考棚,吳帆徽首先聞到的是一股黴味,牆壁四周根本沒有粉刷,夯實的土牆已經有脫落的地方,若是刮起一陣大風,考生能夠瞬間成為灰娃娃。

    桌子倒是幹淨的,可惜年代久遠了,木板有崩落的情況,看上去不是特別平整。

    木桌上的油燈,還帶著汙漬,吳帆徽可不敢動手去擦,那樣手肯定變成黑色,而且這種汙漬輕易是洗不掉的。

    小心的將油燈挪到地下,吳帆徽才發現了凹凸不平的地麵。

    他記得在南京參觀貢院的時候,感覺到考棚雖小,但裏麵很是整潔,地麵也很平整。

    吳帆徽禁不住要咒罵了,延安府也窮過分了,平整地麵的銀子都沒有嗎。

    在這裏是不好小憩的,吳帆徽隻能夠靜靜坐著,微微閉上眼睛,等待第一場貼經考試的到來。

    終於,鑼聲響起,延安府的府試正式開始了。

    宣讀考試規則為一刻鍾的時間。

    禮房的書辦拿著題目,用洪亮的聲音開始宣讀考題。

    貼經和幾百年之後的背誦默寫課文差不多,考題上麵宣布的是四書五經之中某一個篇章,要求考生將整段或者整章的內容默寫下來,一般四書五經每本書上麵都會抽出一段原文,譬如說《論語》的裏仁篇,那麽考生就默寫出整篇的內容。

    一般來說,九段或者九篇原文,能夠默寫出來五篇以上,就算是過關了,若是你一篇都寫不出來,哪怕後麵第二場和第三場考試的文章寫的一朵花似的,也不要想著通過府試。

    這是最為殘酷的考試科目之一,基本就是縣試與府試存在,到了院試就不存在這樣的考試內容了,四書五經的內容不是很長,也許背誦起來不是很難,但是作為僅僅通過了縣試的考生來說,理解背誦就很困難了,偏偏貼經考試,不會要求你整段整段默寫,而是抽取其中的第幾篇甚至是第幾章裏麵的某段內容,要求你默寫出來。

    可見這古人的考試,就是想著法的折磨考生。

    禮房書辦會宣讀三遍題目,這期間考生需要聚精會神記錄下來題目。

    吳帆徽和其他考生一樣,趕忙將題目記下來。

    接下來,他與其他考試不一樣的地方,就是不斷的咒罵出題目的人,不管此人是不是知府大人,他本來以為貼經不是那麽複雜,誰知道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禮房書辦宣讀題目都耗費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

    難怪貼經考試需要一天的時間。

    罵也沒轍,還是要老老實實的背誦,而且不能夠出聲,在內心默背,有些考生不小心念出聲來,馬上有人前去警告和提醒,要知道這樣的警告和提醒,是很能夠擾亂考生心智的。

    吳帆徽倒是習慣於默默的背誦,穿越之前,很多的電影電視之中,表現那些古時候的教書先生,都是搖頭晃腦的讀書,這讓他看不慣,其實這也是諷刺那些迂腐的讀書人。

    這一次吳帆徽無法逞能,隻能夠絞盡腦汁的背誦,在做出了三道題目之後,時間已經到了午時,距離酉時交卷的時候隻有三個時辰了。

    吃著官府提供的麥餅,吳帆徽逐漸的冷靜下來,他發現自己有些慌神了,畢竟穿越的時間剛好一年,接觸四書五經也就是大半年的時間,不可能比那些讀了好些年四書五經的考生有優勢,所以著急也沒有用,再說他也不打算將全部九個考題都做完。

    如此想,倒是讓他逐漸的冷靜下來,吃完麥餅,拍了拍衣服,抖落了上麵的餅末,眼光轉到第四道題目上麵,居然輕易就做出來了。

    終於到了酉時,整個的考場沒有一個人主動站出來交卷。

    吳帆徽已經做完了所有九個題目,至於說是不是完全正確,他沒有去檢查,也沒有時間檢查了,其實在做題目的過程之中,他已經明白了,相比較來說,他比其他考生有著明顯的優勢,那就是能夠控製自身的情緒,或許有緊張焦躁的時刻,但最多一刻鍾的時間,就會提醒自身安靜下來,焦躁和緊張曆來都是考試的大忌。

    譬如說某一個題目實在想不起來,那就跳過去,做下一道的題目,等到下一個題目快要做完的時候,腦海裏麵的思緒突然出現了,如此又可以轉回去做前麵留下的題目。

    絕不要勉強和強迫自己,始終保持平靜的情緒,壓製急躁。

    也正是在不斷調解情緒的過程之中,吳帆徽做完了全部的九道題目。

    其他那些考生就沒有那麽幸運了。

    很多人不知道轉圜,在某一個題目上麵卡住之後,就會苦苦思索,甚至於捶胸頓足,更有不停敲打腦袋之人,隻要他們嘴裏不出聲,考場裏麵巡視之人就不會開口說話,其實這些巡視之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吳帆徽的表現,倒是引發了個別巡視之人的注意,不過考場裏麵一百多考生,都需要關注,也沒有誰特別注意吳帆徽。

    時辰到了,所有考生都要放下手中的筆,正襟危坐。

    桌上的試卷需要糊名,也就是將寫下名字的地方封起來,讓閱卷之人不知道這是誰的卷子,糊名之人,都是老手,動作很快,他們在完成糊名事宜之後,會將桌上所有的紙筆墨硯都收走,唯一留下油燈。

    糊名事宜完成,試卷被全部收走,接著就有人來發被子了,這是夜間歇息用的,被子發完之後,開始發麥餅,府試的三天時間,考生全部都吃麥餅,能夠保證不餓肚子就不錯了。

    夜間歇息的時候,考場裏麵有專人監視,考生之間不準交談,不準開口說話,吃完東西之後,除非你願意發呆,否則還是睡覺的好。

    吳帆徽倒是睡的挺早,白天做題,他一直都在苦思之中,盡管不斷調解情緒,保持平靜,但背誦默寫這件事情,無法投機取巧,靠的就是硬功夫。

    還好今後的院試和鄉試等等,都沒有了這樣的考試。

    剛開始,吳帆徽睡的不是很香,畢竟睡在鳥籠子裏麵,不可能完全伸直身體,感覺不是很舒服,更何況這是夏夜,蚊子會時不時的光臨,官府可不會提供蚊帳,甚至連清水都提供的很少,無法很好的洗漱。

    睡覺也是對意誌的考驗,還有兩場考試,若是休息不好,後兩場考試,發揮肯定有問題。

    醜時,氣候逐漸涼爽下來,吳帆徽終於睡熟了。

    一直到鑼聲再次響起,吳帆徽才醒過來,天已經亮了,他感覺到神清氣爽。

    接下來的兩場考試,吳帆徽是做好了充足準備的,府試和縣試有相通之處,自由度相對都大一些,考題盡管出自於四書五經,但寫出來的八股文,要符合地方實際情況,不能夠過於的空洞,不能夠總是照搬照抄古人的東西,要有自己的東西在裏麵。

    再說延安府各地是什麽樣的情形,吳帆徽是非常清楚的,米脂縣知縣盧為標操心的那些事情,延安府知府馬懋才一樣會操心,甚至想的更多。

    這就是吳帆徽的強項了,善於分析,善於把握實際。

    再說府試貼經、雜文和策論三場考試,最為重要的也就是後麵的兩場考試,隻要文章寫好了,哪怕是貼經的成績不是很好,照樣是能夠過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