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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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兩天的日子,吳帆徽接連去拜訪了延安府知府馬懋才介紹的幾個在京城的官員,最後去拜訪的是鴻臚寺主薄賀方魁,賀方魁對吳帆徽的態度還是不錯的,應該是賀泯宣給賀方魁寫信了,說及了米脂縣幾大家族之間的..la

    吳帆徽在京城沒有什麽關係,也就是三天左右的時間,拜訪了所有應該拜訪的官員,後麵的拜訪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效果,而這些官員品階都不是很高,應該都是過著拿著人雲亦雲的生活,平日裏波瀾不驚,不會摻雜到複雜的鬥爭之中去。

    李勇一直都很謹慎,來到京城之後,他幾乎就沒有離開客棧,更不用說到京城周遭去走走看看,吳帆徽每次出門,跟隨在身邊的都是馬繼剛、孫凱林和劉方恒等人,不僅如此,李勇還要求諸多的弟兄,輕易也不要出門去,免得惹上麻煩。

    吳帆徽倒也沒有強求,初來乍到,畢竟是京城,他也不想自找麻煩。

    米脂縣前來京城參加會試的僅僅吳帆徽一個舉人,而縣試、府試和院試之後,因為延安局勢的紛亂,吳帆徽沒有出去遊曆,幾乎沒有結交什麽讀書人,參加鄉試結交的陳明惠和葉開儇等人,又到國子監去讀書了,所以說他幾乎沒有什麽需要來往的朋友。

    住宿的客棧地方偏遠,客棧裏麵沒有住宿其他趕考的舉人在,這樣的情況在很多人看來是難以忍受的,吳帆徽卻很喜歡這樣的環境,主要還是清靜。

    可惜這種清靜的日子,僅僅維持了兩天時間,就被完全打破。

    吳帆徽做夢都想不到,他居然會被人查出來住在如此偏遠的客棧。

    這還是源於吳緬清和盧為標都說及的賽詩會和賽文會的事宜。

    按照以往的慣例,前來京城趕考的舉人,一般都在二月初五、十五和二十五三個日子相聚,進行所謂的賽詩會和賽文會,這趕考的舉人兩千多人,全部都參加是不可能的,很難在京城找到那麽大的地方,總不能到貢院去舉行,但有一類舉人是必須參加的,那就是北直隸、南直隸以及各省鄉試的解元和亞元,不過雲南和貴州兩個行省,因為鄉試分配錄取的名額太少,雲南隻有三十人,貴州更是隻有十五人,所以這兩個地方就是鄉試解元參加,這樣算起來也就是一百一十二人,加上一些小有名氣的前來趕考的舉子接受邀請參加,總人數也就控製在兩百人左右,如此就很好找到地方了。

    前來參加考試的舉人,是不可能知道各地鄉試解元和亞元名單的,這就需要禮部有人幫忙了,這樣沒有問題,因為這類的賽詩會和賽文會,都是南方的舉子主辦,而朝中絕大部分的官員,都是來自於南方,所以總會有人及時的提供名冊。

    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些解元和會元住在什麽地方,那也問題不大,所有舉人到京城趕考,都要在禮部報備,禮部存有這些人住宿的地方,不管你是住在客棧,還是借宿在其他的地方,都必須給禮部提供準確的住宿地點。

    多年下來,南方的舉人對此已經是輕車熟路。

    不過今年他們找尋陝西鄉試的解元,還是費了一些功夫,最為關鍵的這位謝元到京城的時間太晚了,一直到二月初四,他們才從禮部獲知消息。

    如此這位陝西解元自然引發了注意,而從禮部得知的消息,名為吳帆徽的陝西解元,居然隻有十六歲,而高中鄉試解元的時候才十五歲。

    南方的舉人幾乎都是瞧不起北方舉人的,特別是南直隸和浙江兩地,對比起來很簡單,南直隸和浙江落榜的生員,若是到北方去參加鄉試,肯定是高中,北方大部分舉人,到南直隸和浙江參加鄉試,毫無疑問落榜。

    不過對於北方鄉試解元,南方的舉人還是頗為注意的。

    去年南直隸鄉試,年僅二十一歲的吳偉業,高中亞元,引發了巨大轟動,甚至有人斷言,吳偉業之才學,會試和殿試都能夠名列前茅,眼下之意就是其很有可能殿試名列三甲。

    殿試狀元以及會試會元,那是南方舉人的專利,北方舉人想都不用想。

    吳偉業已經足以讓人感覺到驚奇,想不到如今又冒出來一個十五歲的鄉試解元,雖說是陝西的鄉試解元,可十五歲的年紀太令人震驚了。

    所以從吏部獲知吳帆徽住宿的客棧之後,很快就有人專門來打探,獲取到了準確的消息,包括吳帆徽住在哪個房間都知曉了。

    客棧的掌櫃得知那個看上去過於年輕的舉子,居然是陝西鄉試的解元,笑的合不攏嘴,自此之後他的客棧,又有了一麵招牌,那就是謝元樓了。

    二月初四,未時。

    一名書童模樣的人,送來一張精致的請柬,是專門送給吳帆徽的。

    掌櫃的親自帶著書童上樓,來到甲等上房。

    吳帆徽接過請柬的時候,非常的吃驚,而書童的態度也很是恭敬,請吳帆徽屆時參加在照明坊狀元樓舉行的賽詩會,且特別點名,各地鄉試解元和亞元是一定恭請參加的。

    客氣的送走了書童,應付了喜笑顏開的掌櫃之後,吳帆徽打開了清澗。

    請柬的正麵寫著賽詩會幾個大字,一看就明白了。

    翻開請柬,左麵寫著定於辛未年二月初五在照明坊狀元樓舉辦賽詩會,特邀請吳帆徽赴會指點。

    請柬的左邊是邀請人的名單,第一個名字是楊廷樞,第二個名字是吳偉業,第三個名字是張溥。

    拿著請柬的吳帆徽,愣了好半天的時間。

    這三人可都是明末的牛人啊。

    楊廷樞,字淮鬥,崇禎三年高中南直隸鄉試第一名謝元,時年三十五歲,崇禎四年高中殿試二甲進士,複社創始人之一。

    吳偉業,字竣公,崇禎三年高中南直隸鄉試第五名亞元,時年二十一歲,崇禎四年高中會試第一名會元,殿試一甲第二名榜眼,明末著名詩人,與錢謙益、龔鼎孳被並稱為江左三大家,又被稱為婁東詩派的開創者。

    張溥,字乾度,天啟七年南直隸鄉試舉人,時年二十五歲,崇禎四年殿試二甲進士,時年二十九歲,複社領袖。

    這三人各自的結局不盡相同,張溥熱心從政,因牽涉黨爭,遭遇算計,四十歲身亡,死因成謎,楊廷樞反清複明,被抓獲後不屈服,最終被殺,吳偉業明朝滅亡之後,曾經出任大清國的國子監祭酒,後辭官歸家,專心學問,取得很大成就。

    且不論三人的境遇,就從這份請柬上麵,吳帆徽就發現了端倪。

    這分明就是複社的一份請柬,說的更加直白一些,就是東林黨人的一份請柬。

    複社創始之初,以繼承東林黨人遺誌為己任,最為推崇東林六君子,其政見與東林黨人完全一致。

    拿著這份請柬,吳帆徽很快想起了吳緬清和盧為標的告誡,兩人都說到了賽詩會和賽文會,雖然說法不一,但好像對賽詩會和賽文會都沒有多大的興趣,也很不感冒,一方麵是因為兩人都是北方的舉人,按照剛剛書童的說法,隻有各地鄉試的解元和亞元才有資格參加此類的賽詩會和賽文會,那麽吳緬清和盧為標明顯是沒有資格的,能夠參加此類的賽詩會和賽文會,純屬偶然,或者就是心存羨慕,專門跑去旁聽的。

    吳緬清的說法更是直接,所謂的賽詩會和賽文會,就是南方士子發泄對南北榜的不滿,借此機會壓倒北方的士子。

    不過從手中的請柬來看,恐怕這種南方士子瞧不起北方士子的情緒,已經逐漸淡化了,這種賽詩會和賽文會,好像成為了東林黨人或者說複社籠絡人才的方式了。

    而這種籠絡人才的背後,直接的指向就是黨爭。

    要知道能夠進入朝廷為官的,或者說真正能夠掌握實際權力的,都是兩榜進士,楊廷樞、吳偉業和張溥以這樣的形式,邀請各地鄉試的解元和亞元參加賽詩會和賽文會,豈不是裸的拉攏,一旦拉攏了這些鄉試的解元和亞元,就等於是拉攏了絕大部分的兩榜進士。

    這樣的心思,絕非一般人能夠想到的,楊廷樞等人的背後必定會有力量。

    此刻,吳帆徽隱隱明白了,為什麽他住宿在如此偏遠的客棧,而且到京師不過幾天的時間,人家就能夠將請柬送來,而且翌日就是賽詩會了。

    陷入沉思之中的吳帆徽,想到了陳明惠和葉開儇,若是這兩人能夠鄉試高中,接到如此的請柬,豈不是高興的不能夠自持,一旦參加了賽詩會和賽文會,就會毫不猶豫的加入到複社之中,且為複社的發展壯大貢獻力量。

    這是一直多麽可怕的力量。

    東林六君子當年與魏忠賢做殊死的鬥爭,悍不畏死,怕是想不到他們身死之後,讓東林黨迅速壯大起來。

    複社不過是崇禎二年才成立的,因為繼承東林六君子的遺誌,其號召力巨大,短時間之內積聚起來無數的讀書人,而作為複社領袖的張溥,後來居然能夠左右南直隸的鄉試。

    吳帆徽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如此的政治氛圍,對絕大部分讀書人都是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