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你喝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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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以堯沒想到會在舞會現場再次見到那個人,他叫什麽名字?

    聽聽?

    他驀地想起那天打開門時看到的一幕——那會兒正是午後,陽光從半開的窗子裏闖進來,拂開輕薄的紗簾,恰好,止步於那人的腳下。

    一句“你可以叫我聽聽”,讓人印象深刻。

    所以裴以堯根本沒留意他姓什麽,隻記得他叫聽聽。看起來小小的,套在自己的衣服裏,領口大得遮不住鎖骨。

    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兒。

    可此時此刻,他分明又換了另一種模樣,站在舞台燈光的中央,耀眼奪目。剛才那一首曲子,可是相當狂野、相當爆裂。

    哪一個才是真的他?

    裴以堯看著,忽然有點好奇。

    那廂,楊樹林對於陳聽的稱呼,已經從“聽聽”變成了“聽哥”,好不興奮。眾人的目光也依舊在陳聽身上,猶如眾星拱月。

    陳聽卻不願在會場多留了,把東西還了,朝眾人擺擺手就想離開。隻是他剛走出幾步,又忽然想起什麽,折回到周呈和蘇落身邊,說了一句悄悄話。

    一出會場,楊樹林就迫不及待地問:“你剛跟他們說什麽呢,周呈的臉都綠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陳聽攤手:“我隻是告訴他們,那天我錄了音。”

    “你有錄音?!”

    “我當然是……跟他們開個玩笑啦。”

    楊樹林徹底服了,再次堅定了心裏的想法——惹誰都不要惹聽哥。

    當晚,舞會的事在n大的社交網絡裏炸了又炸,但這絲毫不能影響到陳聽,因為他九點就睡了。

    楊樹林這個旁觀者倒是興奮得難以入眠,十一點了還從床上詐屍,原因是忽然想起了最初的目標裴以堯。

    裴以堯到底去沒去,各有各的說法。有人說看見他了,但絕大多數人都沒見著,而且很快大家就發現,裴以堯根本就難以接近。

    開學至今,他不參加任何社團活動,除了同舍的舍友,根本就沒人能跟他搭上話。更不要說什麽交換微信號、一起吃飯,宛如天方夜譚。

    至於傳聞的事,楊樹林當真洋洋灑灑寫了篇中英文對照版真相大揭秘。校報是正經報刊,不能刊載,他就把文章貼在論壇上,誰看誰知道。

    周呈和蘇落大約是被陳聽的那句“有錄音”給嚇住了,竟然齊齊保持了沉默,安分得很。隻在兩三天後,楊樹林從別係的朋友那兒聽說蘇落悶悶不樂的,似乎又跟周呈鬧掰了。

    不過這跟陳聽都沒關係了,他巴不得不要再跟他們有任何關聯。唯一令他苦惱的是,有人來找他表白了,還不止一個。

    “可以啊聽聽,你要脫單了!”楊樹林拍拍陳聽的肩膀。如果這事兒成了,他將成為423宿舍第一個脫單的漢子。

    “可是我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出家……”陳聽無力地趴在桌子上。

    “聽聽你怎麽了聽聽,不,我叫你聽哥啊,有人跟你表白不是好事嗎?你出家幹嘛!”楊樹林瞪大了眼睛。

    陳聽慢悠悠地說:“皈依我佛,寄情山水。”

    楊樹林:“……”

    陳聽:“自由自在。”

    楊樹林:“女朋友多可愛啊!”

    陳聽:“我也很可愛啊。”

    楊樹林:“……”

    過了一會兒,楊樹林仔細一想,覺得陳聽說得其實很有道理。像昨天那樣的情況實屬罕見,“爆裂鼓手”大約就像陳聽的一個讀條技能,冷卻時間出奇得長,所以陳聽大多時候還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那些跟他表白的女生,喜歡的又是哪一個呢?如果要陳聽去迎合大眾的喜歡,那就不是陳聽了。

    “哎……要不你去找個男朋友吧。”楊樹林開玩笑地說。

    “有道理。”陳聽坐起來。

    “不不不不不!”楊樹林趕緊擺手:“我開玩笑的!”

    “我也開玩笑的。”陳聽一臉無辜。

    楊樹林覺得心很累,他可能永遠都沒辦法get這位舍友的幽默感了。

    該如何拒絕表白的事暫且不提,舞會風波的第五天後,陳聽給裴以堯發了條短信,詢問他什麽時候有空,可以把衣服還給他。

    冷酷小學弟沒有回複。

    陳聽也不急,繼續幹自己的事情。恰好又是一個周末,楊樹林去記者團參加活動,他便獨自一人去圖書館。

    n大的圖書館很大,除了龐大的圖書室,還有咖啡店、多媒體學習區、健身房等一應配套設施。

    陳聽對別的無感,但對底樓咖啡店裏的蛋糕一直念念不忘。這咖啡店也是近兩年才開張的,地方不大,隻半個小教室那麽大,位置也偏,但架不住人家味道好。店裏的書架上還放著整整兩排的伊藤潤二和京極堂係列,讓陳聽如癡如醉。

    據楊樹林說,咖啡店的老板就是學校裏考古係的學長,不過人家神秘得很,從不在店裏露麵。而且那位學長已經去了研究生院,研究生院在老校區,所以楊樹林幾次想給他做個專訪,都沒堵到人。

    但陳聽卻能從蛋糕的口感判斷老板有沒有出現,因為隻有老板親手做的蛋糕才最好吃。不過等他吃到嘴裏的時候,人家也早走了。

    今天也一樣,陳聽一嚐到那甜中帶苦、苦後又有回甘的滋味,就知道學長老板又大展身手了。他立刻抬眸看向玻璃櫃,掃到裏麵剩下的最後一塊巧克力蛋糕時,眼前一亮。

    店裏隻有一個陳聽一個客人,所以他不擔心有人跟他搶,慢條斯理地吃完蛋糕,這才走到櫃台前準備打包外帶。可他話還沒說出口,門口清脆的鈴鐺聲忽然帶來一絲涼風。

    陳聽下意識地轉頭望去,就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裴以堯。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風衣,袖口上推露出結實的小臂,一雙腿還是那麽筆直修長,隻幾步,就跟十月的寒風一起停在了陳聽身邊。

    “一杯美式。”簡潔明了。

    陳聽看著他,以為他沒認出自己,或幹脆已經不記得自己了。正思考著要不要主動跟他打招呼,裴以堯卻忽然轉過頭來問:“你喝什麽?”

    “嗯?”

    “你喝什麽?”他又重複一遍,神情雖冷,卻沒什麽不耐煩。

    “不用,我就是想打包一塊蛋糕。”陳聽反應過來,連忙又加了一句:“我自己來就好了。”

    陳聽是老主顧,跟服務員早混了個臉熟,不用多說什麽,服務員就心領神會地幫他把最後一塊蛋糕拿了出來。

    裴以堯看看散發著甜膩香味的蛋糕,又掃過身旁的卷毛小矮個,視線定格在他嘴角殘留的可疑蛋糕屑上。

    今天的聽聽,似乎又跟舞會當晚的不一樣了。

    “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啊。”陳聽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疑惑地摸了摸臉,不出意外地摸到了蛋糕屑,而後老臉一紅。

    裴以堯卻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臉色平靜地對服務員說:“再加一杯牛奶。”

    聞言,陳聽也顧不得尷尬了,忙道:“我請你吧,還沒謝你上次借我衣服呢。”

    聽聽不要慫,一八七怎麽了,一八七也改變不了對方是個十八歲小豆丁的事實。很久很久以前,當對方還是一顆受精卵的時候,你已經……四十七厘米了!

    四十七厘米的身高差,是不可忽視的。

    可陳聽還是算漏了一點,他有現金,對方有卡,還是推出的新生優惠卡,截止日期就在今晚。

    五十塊,不多不少剛剛好。

    拿著牛奶和蛋糕走出咖啡店的時候,傍晚的風讓陳聽又想起了那天沒穿褲子的尷尬。他偷偷打量著身旁的裴以堯,忍不住問:“那個,我發的短信你看到了嗎?”

    裴以堯一手撩開風衣插在褲袋裏,一手拿著咖啡,反問:“短信?”

    陳聽點點頭:“是阮姨給的號碼,她讓我直接把衣服還給你。”

    裴以堯立刻明白了,解釋道:“我剛換了號碼。”

    陳聽笑笑:“哦,我就是想問問你什麽時候有空。你現在有空嗎?有空的話我拿給你。”

    “先放你那兒。”裴以堯出乎意料的拒絕了,又走了幾步,他停下來,“我走這邊。”

    一條分岔路,通往兩個不同的宿舍區。

    陳聽跟他道了別,看著他走遠,才邁步往宿舍走。想想今天還挺奇妙的,忽然就又碰上了裴以堯。

    不過他怎麽會送一杯牛奶呢?

    絕不可能是嫌他矮的吧。

    學弟應該是個好人呢。

    不知不覺又被發了一張好人卡的裴以堯,還在回憶剛才的事情。他是來圖書館找書的,結果離開的時候恰好看到了陳聽,於是鬼使神差地走進了那家咖啡店。

    大約是被家裏那位念得煩了吧。

    正想著,裴以堯忽覺身邊刮過一道風,抬眸看去,隻見原本應該往反方向走的陳聽,正飛快地跑在他前邊。

    爛漫的夕陽裏,那一頭小卷毛迎風飛舞,俏皮可愛。

    陳聽卻沒注意到他,他忽然改道並且跑那麽快,完全是為了躲避追求者。那妹子是個新生,其實人挺好的,人美心善又仗義,說是在舞會上對陳聽一見鍾情,可陳聽看到她卻隻想跑路。

    因為妹子淨身高有173.5。

    昨天她來告白的時候,還說以後會保護聽聽。

    聽聽聽了很感動,但還是選擇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