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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獨家正版  次日, 天高雲淡,百裏暖陽,宜開市交易。

    潘小園早早起床,幫著武大蒸了十扇籠豬油炊餅,自己先抓走一個當早飯。這裏的老百姓都是一日兩餐,但她卻始終不太習慣餓著肚子熬一早上,因此起床後總要找東西稍微填補幾口。

    然後, 用雜貨鋪買來的豬鬃毛牙刷, 來一發不倫不類的口腔護理。尋常百姓沒有保養牙齒的習慣,據說大戶人家裏會用楊柳枝、鹽一類的東西清潔牙齒, 可這些東西民間哪裏去尋?潘小園看到雜貨鋪裏有賣清理銀器的豬毛軟刷,便順手買來,自己加了個柄, 做成一個歪歪扭扭的小牙刷, 先湊合用著。武大問起來,就說過去在張大戶家裏,生活講究著呢。你想不想試試?不想?那算了。

    這邊廚房裏熱火朝天。武大其他方麵也許樣樣不行,但做炊餅絕對是一等一的老手, 今天這豬油炊餅出鍋,比第一次試驗又改進了許多, 麵皮兒也不互相粘連了, 鹽鹵也用得少了四分之一,出來的香氣更純正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縣衙門口的空地。武大扯著嗓子開始喊:“炊餅哎——又香又軟的白麵豬油蜂窩眼兒大炊餅——都來嚐嚐哎——”

    再普通的產品都講究個包裝,越高級的食品名字越長。潘小園前一夜就讓武大把“白麵豬油蜂窩眼兒大炊餅”的名號背得滾瓜爛熟, 並且花了一頓飯時間,訓練他昂首挺胸的自信形象。

    盡管如此,第一天不按常理出牌,武大那副自信的麵孔下麵,豆子眼兒裏還留著一點點難為情,臉膛也微微發紅。好在天氣幹冷,街上走著的平民路人,十有**也雙頰頂著高原紅,不獨他一個。

    炊餅攤旁邊立刻形成了白白的熱蒸汽。武大的新式叫賣法果然很快引來了第一個買主。武大抬起頭,憨笑著招呼道:“馮大娘,嘿嘿嘿,你老身子安健?”

    那叫馮大娘的老太太滿臉褶子的笑道:“大郎今兒賣的不是炊餅,倒似是官家中秋宴席上的水晶駝峰糕兒了!”說著湊過去,揭開籠蓋子看。

    武大連忙比劃著介紹:“這是俺娘子新琢磨出來的做法兒。用了那麽一大塊豬油,白麵發起來,比平時要大上一圈兒,你看看這軟……”說著說著,還是口齒不太利索,那馮大娘已經拿起一個炊餅,捏在手上細看,武大也忘了攔她。

    那馮老太太還問呢:“這是你娘子教你做的?”知道些武大娘子的底細,心想不愧是大戶人家使女出身,學的手藝還挺精細,無怪人有錢人家的員外老爺都個個唇紅齒白的,每天吃的都那麽講究!還豬油、白麵!

    在現代人眼裏,豬油兩個字聽著就不健康。但古代老百姓生活水平有限,平日裏哪有機會天天大魚大肉,炒菜做飯裏用上點兒豬油,就是一頓肥美的葷腥。那馮老太太一聽到“豬油”兩個字,便是滿口生津,舌頭悄悄卷巴卷巴,想起了上個月生日那天,兒媳婦孝敬自己的蔥花豬油長壽麵,現在還唇齒留香呢。

    潘小園立在街角,不斷朝武大使眼色,用口型給他做場外指導,武大才想起來什麽,賠笑著繼續介紹:“那個,咱們小本生意,可不敢省原料和人工,酵子和鹽鹵都是自家製的,那豬油是昨天王屠鋪子裏拿來的新鮮貨,化在炊餅裏,又潤嗓子又飽肚,吃一個,一上午不餓哩!吃兩個,頂一天……”

    馮老太太也沒多聽,自顧自地說:“一個炊餅還弄出這麽多花樣兒來,大郎給來五個,回去我給孫子嚐去,哈哈哈!對了,今兒的菜錢不巧剛都花了,先記我賬上……”

    一麵說,一麵就伸手去撈炊餅。潘小園連連朝武大使眼色。武大趕緊撲上去,蓋子改好了,嘿嘿嘿賠笑著道:“大娘明鑒,俺今日這炊餅,由於原料比較貴,小人本小利薄,那個……那個……嘿嘿,要賣三文錢一個。”

    最後幾個字的聲音越來越小,那語氣好像做錯了事的孩子。而馮老太太一聽“三文錢”,那雙眼睛立刻瞪圓了:“什麽?!該是兩文啊!大郎你可還沒睡醒呢!這青天白日的縣衙跟前,你問問那衙門裏的老爺們,炊餅哪有賣三文錢的!”

    氣勢上高下立判。武大分辯道:“那個,俺的炊餅是豬油、白麵……俺娘子說,一定要賣三文錢……”

    一氣餒,不知不覺就推卸責任,把老婆供出來了。潘小園在旁邊聽得實在起急,隻好從牆根裏出了來,扯出一個微笑,朝馮老太太行一個禮,說道:“大娘萬福。”

    馮老太太抬頭一看,眼睛花了一刻。早聽說武大娘子是個有姿色的,誰料想居然比南門胡員外新娶的小妾還標致。武大這小夥子,前世修什麽了?

    一愣神的工夫,潘小園已經麵帶微笑地開口:“大娘稍安勿躁。我們這炊餅賣三文錢不假,但是大郎說了,今兒個頭一天新貨發市,圖個吉利,隻要大娘付現錢,我們就還按原價兩文錢賣,讓大娘占這個便宜。大娘要是覺得吃不慣這豬油的炊餅,也可以買原來的那種,價格也是兩文。大娘隨意挑。”

    說畢,手上籃子蓋兒一揭,裏麵堆著昨天賣剩下的十幾個尋常炊餅,早上略微熥了一熥,讓她帶了出來。雖然也是溫的,但顏色發黃,質地發硬,跟旁邊新蒸出來的白胖胖豬油炊餅一比,就是武大和武鬆的差別。

    馮老太太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不相信這兩種炊餅是賣一個價兒的。籃子裏的尋常炊餅她認得,向來是賣兩文的;再轉轉眼珠,那擔子裏豬油炊餅的價值,顯然要超過兩文錢。

    這時候又有兩三個人聞聲而來,看看潘小園手裏的尋常炊餅,又看看武大擔子裏的豬油炊餅,紛紛好奇問:“大郎,你這是玩什麽花樣兒呢!”

    潘小園讓武大趁熱打鐵,朝幾個人重新介紹了一下豬油炊餅的用料和營養價值。自己伸手從擔子裏摸出一個,掰一小塊,大方遞給馮老太太:“大娘,嚐嚐,嚐嚐嘛。”

    武大看她居然把三文錢的炊餅隨便讓人嚐,眼睛裏全都是舍不得,又不敢出言製止,委委屈屈地立在那裏。

    潘小園卻知道,免費品嚐是推銷新產品的不二法門。況且吃人嘴軟,嚐過了轉身就走,未免就顯得不夠意思,尤其是這麽多人在場,誰好意思先抹嘴走人?

    馮老太太一愣,見潘小園點了點頭,才眉花眼笑地接了過去,一塊炊餅放在沒牙的嘴裏咂摸咂摸,好像還真比以往的炊餅多些滋味。

    另外兩三個人也忍不住接過來,一人嚐了一小塊。一個家丁打扮的就問:“這種炊餅,也是兩文?”

    武大這下會接話了:“嘿嘿嘿,隻要現錢付清,就是兩文錢的折扣價。要是……要是大哥賒賬,那……那……”

    還是不好意思往下說,但對方顯然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哈哈一笑,爽快抓了一把錢出來:“數二十文,給我裝十個!”

    武大高興得手舞足蹈,麻溜兒的給數了十個炊餅,接過錢,千恩萬謝的把人送走了。又回頭朝潘小園得意地嘿嘿笑了好一陣,意思是娘子的法子果然管用。

    有時效性的促銷才是好促銷。方才潘小園不經意間透露出今日“頭一天新貨發市”,才有這種驚喜折扣,以後不定哪天就沒了。再者,都知道武大頭腦缺根筋,這麽便宜的買賣,多半是他腦子一熱,無意為之。不定何時緩過神來,折扣就取消了。因此那家丁也不手軟,便宜先占了再說。拿了炊餅,道謝走了。

    另外一個客人也不好意思轉身離開,摸出兩文錢,買了一個豬油炊餅,拿著邊吃邊離開。

    馮老太太將嘴裏的炊餅咂摸完了,想轉身又不好意思,將潘小園上下打量了好一陣,才笑道:“哎呀呀,好吃是好吃,我倒想買個一扇籠家去呢。大郎娘子今日拋頭露麵都出來了,多難得!本應照顧一下你們的生意。可惜可惜,今天身上竟沒錢了。早知道大郎今日賣這等上等好炊餅,我方才就該少買兩把蔥呢。”說到最後,倒像是怪武大沒有事先宣傳了。

    潘小園微笑道:“大娘賒賬也無妨,但日後還的時候,可就得按三文一個算啦。”

    馮老太太麵露難色,裙子底下一雙腳左挪右挪,最後還是老下臉皮,揮揮手,“我明日再來,明日再來。”說畢,抱著手裏的籃子,一扭一扭的走了。

    武大急得抓耳撓腮。潘小園可淡定多了,笑道:“大娘慢走。”

    忽然聽到身邊有人一嗓子叫了一聲,聲音粗得讓人嚇一跳:“瞧瞧,讓人白吃了吧。那個老娘們,出了名的鐵公雞,她才不會明天再來呢,你們虧啦!”

    潘小園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武鬆前腳剛走,後腳就被小流氓欺負到家門口。難不成每次都是關門躲清靜?做人窩囊到這份上,無怪過去的潘金蓮嫌棄看不上!

    那為首的閑漢馬上又欣賞起了武大的緊張樣子,誇張地嘿嘿嘿笑了幾聲,拉長聲音問:“大郎,你家小娘子氣色還是不太好,聽說病了?是不是晚上沒得滿足啊?你要賣力些啊,哈哈!”

    後麵幾個小的一齊起哄:“應二哥真是慧眼啊,嘻嘻嘻!這好一塊羊肉,恐怕他啃不太動喲!娘子,你說是不是?”

    還有的道:“哼,瞧她現在裝著一副貞潔烈女的樣兒,背地裏欲求不滿,不定怎麽騷呢!聽說病得也莫名其妙……”接著是不堪入耳的嘟嘟囔囔。

    潘小園隻氣得渾身發抖,頭腦一陣陣的懵,第一反應竟是摸手機撥110。隨即才意識到自己身處何地,求助般四處望,隻看到鄰家一家簾子下麵的孕婦,坐小凳子上低頭紡線,眼睛看鼻子鼻子看紡錘,連耳朵根子都不帶動一下。另外一條簾子悄悄掀開小縫兒,後麵閃著幾張興奮好奇的麵孔,眼睛裏是瞧不夠的熱鬧。對麵銀鋪裏探出個圓臉婦人,一副了然的神情,轉頭跟後麵的丫頭竊竊私語,不時偷偷笑著。

    新搬來的武大娘子招蜂引蝶,又不是第一次了,看她那張俏臉兒紅的!被撩到了吧!叫她穿那麽窄的衣裳!

    猥瑣不堪的眼神,蒼蠅鼻涕一般粘在她身上,偏生那幾個流氓自得其樂,餘光看到街坊們無人製止,更是有恃無恐。武大娘子越是尷尬無助,越是讓他們心滿意足。

    “哈哈哈,小娘子快回去罷,你家老公在床上等你呢!哈哈哈哈……三寸丁穀樹皮……”

    潘小園走也不是,回也不是,簡直快忍不住罵人了,但不能出聲……一旦說出什麽奇怪的詞,自己可就完了……

    那紡線孕婦終於後知後覺地聽見什麽異動,凳子往前挪了挪。但馬上裏間就有人大聲嗬斥,讓她別亂看熱鬧。那孕婦慌忙拉了簾子,回去了

    武大終於鼓起勇氣邁出一步,一張臉脹得通紅,使勁扯著潘小園衣袖,眼裏露出乞求的神色。

    那幾個流氓呢,等的就是要看美女和侏儒手拉手腰並肩,居然開始吹口哨了。

    潘小園覺得自己眼淚快出來了,一時間想不出什麽應對之策,隻得裝作什麽都沒聽見,隨著武大進了屋。心裏頭憋屈,手上用力,砰的一聲,把嘲笑和口哨關在門外。

    盡管知道被猥褻的對象並非“自己”,可心裏仍是說不出的委屈。原來的潘金蓮有多風流,已經不重要。如此姣好的姿色,配了武大這樣一個三寸丁穀樹皮,本身就是她的原罪,任憑誰見了,都會忍不住評頭品足,生出各種聯想。而街坊鄰裏本就看不起武大,更瞧不起她,樂得瞧個熱鬧,誰願意幫她說話?

    來不及感慨世道不公,便看到一盞熱茶端在了自己麵前。一低頭,那茶杯後麵是一張方方的醜臉,小胡子翹著尾巴,眉毛耷拉著,帶著討好的笑。

    “娘子消氣,吃茶。”

    潘小園一怔,不由自主地接過來,道了聲謝。

    武大聽到她一個“謝”字,又露出昨天那受寵若驚的神色,連聲道:“娘子說什麽話,娘子不惱我,我已是知足啦。”

    潘小園吃一驚,趕緊咽下一口茶,“我、我怎麽惱你了?”

    武大訕訕道:“以前被閑人說嘴的時候,娘子不是每次都要把我罵一頓嗎?我知道我沒用,娘子可以罵我……”

    潘小園怔了好一陣。原先那個潘金蓮暴躁得可以!不過,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大好青春和這麽個人拴一輩子,誰不怨呢?隔三差五就有一幫要多猥瑣有多猥瑣的閑漢,在門口怪裏怪氣的騷擾,王八才能忍!

    眼下自己不過是初來乍到,對武大,也是同情多於厭惡。然而誰知道三年五載過去,自己會不會被折磨成原主潘金蓮的樣子?

    隻聽武大又鼓起勇氣,跟她講道理:“娘子,外麵街上亂,以前我就叫你別多出門,你看,招惹多少是非……你、你生得這麽好看,可不是讓外麵的渾人胡亂看的,是不是?”

    言外之意,娘子你這副樣子,出門也是撩人,待在家裏,隻讓我做丈夫的瞧,不是很好嗎?

    這番話像是在他心裏翻來覆去好久了,吞吞吐吐的的說出來,頗有些一家之主的模樣。其他人家裏,丈夫都應該是這樣對妻子說話的吧?

    潘小園不敢苟同這樣的價值觀。直載了當的一句話噎了回去:“大哥,奴這幾日也想通啦,與其這麽別扭著過日子,不如大家都放手,落得幹淨,咱們……”頓了頓,祭出了寫小說時的常用句式,“和離!你與我一紙休書,咱們好聚好散,也免得多少是非口舌。”

    說畢,拿出氣場,目不轉睛地盯著武大。

    武大卻像燙了一般,一下跳起來,連連擺手,道:“你你,你又來了!不成,不成,那怎麽成!……”

    潘小園心中一動,敢情她不是第一次提離婚了!

    武大還在絮絮叨叨的說:“我活了三十歲,才討到娘子這麽好的媳婦,那是、那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你看我都這樣了,再沒個繼承香火的,以後都沒臉見祖宗!娘子你可憐可憐我……我、我為了給你治病招魂,花了……花了……”

    潘小園狠下心來,轉頭不去看他可憐兮兮的眼神,踱開幾步,道:“可憐你?誰可憐我呢?”

    武大拙於言辭,翻來覆去的也就這麽幾句話,見說不動她,慢慢居然也強硬起來,上去拉住潘小園衣襟,好像生怕走丟的小孩子,固執地說:“反正你是我娘子。我就不放你。隻要我活著一天,我就不寫休書。死也不寫!死也不寫!”

    潘小園眉毛一豎,強壓住心頭怒火,還要再爭,武大卻放軟了語氣,說道:“況且你的娘家人都不在了,我若休你,你一個無依無靠的婦人家,靠什麽生活?娘子就別異想天開啦,以後我多賺錢,一定能供得你好。咱們生一堆兒子……”

    這一句霸道的“我養你”,在潘小園來,卻有如當頭一棒,頓時清醒了。她一個婦道人家,又沒經濟收入,驟然間離了婚,靠什麽吃飯?恐怕過不了多久,就得去縣東頭的麗春院體驗人生了。

    她長歎一口氣。經濟不獨立,吃人嘴軟啊。過去的潘金蓮一次次試圖離婚沒離成,十有**也是這個原因。

    於是淡淡道:“大哥想什麽呢,我也不過是被那些閑漢氣著了,隨口說說。”眼看著武大轉悲為喜,心裏暗暗打定主意:“得趕快給自己攢些錢,才是正道。”

    武大隻道她打消了離婚的念頭,喜上眉梢,興衝衝地說:“我去準備今日的買賣,不能再耽擱了——今天不用做飯,娘子去樓上歇著吧。”說畢,順手抄起她喝完的茶杯,往後麵廚房去了。

    潘小園心中暗自慶幸。原來每天都是潘金蓮燒火做飯。而今天,家裏恰好有武鬆設宴剩下來的魚肉酒飯,讓那衙役收拾過,整整齊齊地放在桌上。於是今天做飯的任務就省了——也幸虧如此,否則她連古人的廚房都沒去過,兩眼一抹黑,恐怕連一鍋湯都燒不熟。

    想到這兒,趕緊跟著武大去了廚房。先熟悉一下裏麵的布置和器具,免得以後做飯的時候穿幫。

    廚房裏黑漆漆的煙熏火燎,透出發酵麵粉特有的醇香氣。一個碩大的磚灶挨牆砌著,上麵堆了五六扇竹篾條蒸屜,想必是武大每日做炊餅的地方。潘小園以前寫文的時候做過考據,宋時的炊餅,相當於現代的發酵饅頭,是北方相當常見的主食。原本叫做“蒸餅”,後來為了避宋仁宗趙禎的諱,才改為炊餅。有些版本的《水滸傳》電視劇裏,武大郎挑著擔子賣芝麻夾肉燒餅,絕對屬於原則性錯誤。

    和蒸炊餅的磚灶連著的,是一個二尺來高的小土灶,想必是夫妻倆日常燒飯做菜用的。灶上架著一口鐵鍋,灶洞裏全是草木灰,幾塊發紅的木炭還沒熄滅,土灶周圍比別處溫暖了許多。

    潘小園看著這爐灶,忽然想到,倘若自己沒穿越,那麽幾個月後,藥死武大的那碗砒霜水,便是在這個灶台上燒的。禁不住渾身一顫,下了幾滴冷汗。

    潘小園燙了一般抽回手,脫口道:“不去,咳咳,不去……”

    看著王婆驚愕不解的神情,才想起來解釋:“那個,奴家這兩日,身子不太舒服……對,頭疼,還沒好……”

    就算自己全身健康,當年潘六姐兒多年練出來的針黹女工,恐怕早就隨了她化為一縷清風。眼下自己這個冒牌貨,一雙纖纖素手隻有敲鍵盤的時候是靈活的。別說裁衣服,裁紙都裁不齊整啊。

    慌慌張張的解釋了又解釋,王婆卻依然微微的懷疑。剛剛還酣暢淋漓地喝了一大碗茶,剛剛還積極主動的要掙錢,這會子又叫頭疼?

    潘小園卻依然嘴硬。不管用什麽借口,都要把裁衣服的事情推掉!

    這劇情簡直太熟悉不過了。她一下子理解王婆方才為什麽像看獵物一樣看自己,又為什麽將那慷慨大財主的布料讚不絕口地誇了半天。這一切要不是圈套,她就不姓潘!

    她幾乎能看到將來的情景了:從此以後,潘金蓮天天來王婆家裁衣裳,王婆歡天喜地,買酒買菜、買稀奇果子相待。到了第三天上,施主西門大官人無意路過,登門拜訪,王婆大稱緣分,你倆一個出錢,一個出力,不如老身做東,請你們一杯薄酒如何?哎呀,家裏沒酒了,老身出去買,娘子先陪大官人少坐片刻,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出鏡:魯大師的汪:三星_(:3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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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風格第一次嚐試,大家喜歡嘛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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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絡連載完畢。微博和讀者群(微博名和群號見文案)可能會不定時更新小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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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0萬的長文,連載時難免有筆誤、bug、或一些不盡如人意的細節,接下來的一周左右,我會盡量修改完善,在完結榜上留下一個優秀的最終版。希望大家能夠理解,看到更新提示忽略就行啦。二刷可能會有驚喜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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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晉江新出了書單功能,可以給看過的文文打分和點評,大家可以試一試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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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表武二和圓圓和其他所有人,向大家表示感激麽麽噠,以後大家都是好朋友,可以時常回來玩哦~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