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聽到這樣的回答，輕輕笑了一下，說道：“哪天在下淪落江湖時，還請女俠多多照顧。”

    孫小紅自然知道這是玩笑之語，玄衣大督帥，魔頭絕公子，怎麽會淪落呢？但就喜歡他跟自己開玩笑，就好比那年初見時說的“金樓銀海，天下第一”。

    就好比遇到刺殺，他所說的“馬車裏‘震’一下，勾引敵人而來”的樣子。他總是這麽自信從容，還帶著強烈的玩世不恭與孤傲。

    不，不能說是孤傲，準確的說是倨傲，世上任何人他都沒看在眼裏的那種倨傲氣勢。

    一個隨口的玩笑過後，孫小紅心裏局促與害羞的感覺便也漸漸淡了許多。

    而此時，太多的江湖人躲開了他們這邊，依舊向著淩絕格而去。

    李樂卻好像沒有看到這些，目光依舊盯著對麵那個槍手，露出了饒有興趣的神色。

    “南無阿彌陀！”平靜下心情的心岸緩步而來：“再見故人麵，貧僧心中歡喜。李三公子，還記得貧僧否？”

    “一條雜魚，本公子怎麽可能會記得？”

    李樂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心岸的臉立刻黑了起來。

    “知安兄不必插手，這和尚是我的！”

    孫小紅這個時候再顧不得跟李樂繼續氣起膩，這話才說完，便打算繼續跟心岸死拚。

    李樂一把將她了回來，道：“什麽是你的？你還是我的呢。”

    孫小紅氣急，這個時候了這家夥還沒個正形。

    卻見李樂將她拉回來之後，在她耳邊輕聲低語：“打破金鍾罩不一定非要找到命門，就好比我剛才……”

    一翻底語，像是情侶間的呢喃，孫小紅輕輕點頭，與李樂分開之後。接著向和尚走了兩步，言道：“久聞大師最擅長的功夫便是袈裟伏魔拳，夜不歸盟主，天機老人孫女，孫小紅要領……”

    “教”字沒說出口，孫小紅便已經向那和尚襲去，接著便開始劈裏啪啦的開始交手，兩人越打越遠。

    李樂見孫小紅打的有聲有色，也放下心來，輕輕笑了聲眼，再次將目光落在了常勝的身上，淡淡開口道：“剛才那槍法很好，你是嶽家武穆神槍的傳人？”

    常勝輕輕點頭。

    “也就是說，是嶽永興叫你來的？”

    常勝麵無表情。

    李樂嗬的笑了一聲，繼而搖搖頭道：“嶽永興雖然膽子很大，但他不是笨蛋，可以說是一個很聰明的家夥。如果是他出手，絕對不會留下這麽明顯的破綻，這個嫁禍顯得太過隨意了啊。看來四姓家也不是十分和睦。”

    常勝輕輕冷哼，並沒有理會他的說詞。

    “嗯，你腰上有刀，那才是你的殺手鐧吧？既然是四姓家的，那我就不妨大膽猜測一翻。傳說，吳家祖上吳階大將軍擅長使刀，而且還是直刀，與你這個很像。難道你是吳家的人？不對，不對，吳家人最是狡猾貪婪，他們大多數時候隻會等著結果出現以後，才會跑出來占便宜。這麽明目張膽的過來，這不是他們做事的風格。嗯，直刀，想必當做劍來使也是很順手的。韓家的祖上，韓世忠……”

    剛剛說到這裏，常勝瞳孔巨縮。

    “……最擅長劍法，太祖起義二年時，就把這位大帥才收入麾下。在那之前，良臣公有個外號叫‘潑韓五’，少年時喜歡遊俠天下，曾經單劍挑過華山。後來投靠太祖之後，奉太祖之命，邀請那時的‘天下第一劍客’的謝天謝雲長出山相助。”

    “謝雲長知道良臣公劍法卓然，便起了相戰之心，兩人比鬥，最後良臣公還是敗了，但也正因為如此，良臣公得入謝雲長法眼，不光隨他出山相助太祖，而且還指點他劍術。因為有這般源緣，韓家後人對神劍山莊總以半師稱之。本督帥聽說，最近韓鬆年來京了……”

    一翻似是而非的猜測說完，常勝的心髒開始劇烈的顫動，手中的鐵槍不自覺得握緊。

    “你怎麽不說話？我是瞎猜的，瞧把你緊張的。當然，你也有可能是劉家人……算了算了，不管你是誰家的人，總歸把你生擒之後，本公子自然有辦法讓你說出你幕後的東家是誰。”

    絕公子淡定的聲音與這喊殺聲四起的戰場顯得格格不入，好像這一切都與他沒有半點關係。肩上扛著那碩大的怪異彎刀，輕輕聳肩看起來無所謂的模樣，給人一種很不正經的感覺。緩慢的邁著步子，怡然自得的走了過來。

    常勝在這個時候開口了，語氣冷然：“像剛才那樣的飛刀你還能用幾次？”

    “很多次，不過飛刀出手必定會將你殺掉的，本公子隻想生擒你，不想殺你，所以……嗬嗬，就不用飛刀了。再有就是，總覺得那東西就跟開掛一樣，這樣一來就少了很多遊戲的樂趣，所以以後也打算少用，不然別人會說我欺負人的，這樣不好，不好。”

    常勝不知道“開掛”是什麽意思，他也不想知道，麵對散淡走來的絕公子，常勝感覺對方滿身都是破綻，似乎隻要自己隨意出招，便可以把對方致於死地。

    但是，他不敢對手，因為他知道麵前這人的可怕。

    “我承認不是你的對手，想來你說會生擒我也不是在說大話，不過我想你不會從我嘴裏得到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即便你用什麽特殊的手段也不可能。”

    李樂疑惑：“你想自殺？”

    話音才落，常勝猛的將左手伸進嘴裏，接著用力一扯！

    一條血淋淋的舌頭被他扯斷，狠狠的甩在了地上，滿嘴血汙，神色極為痛苦，卻又死戰豪邁一般的衝著李樂大叫一聲：“哀啊！”

    應該是“來啊！”一類的音吧，但是因為沒有舌頭，所以他的呼喊顯得格外模糊與淒慘。

    “嘶~！”李樂止步，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一個狠人，絕絕對對的狠人，一個讓自己都有些佩服的狠絕之人。

    李樂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一掃剛才的吊兒郎當的神態，變得有些莊重起來，扛在肩上的百戮刀這個時候也緩緩拿下，拖刀於地，刀鋒向下，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是死士？”

    “咯咯咯咯”的怪異笑聲混合著血液含糊不清的從常勝嘴裏傳出，神色中極盡痛苦與癲狂。沒有了舌頭，絕公子就算將自己生擒，也不可能再問出什麽東西，大鐵槍出嗡嗡的輕顫聲，他已經開始蓄力，準備好招了。

    “四姓家果然是大手筆啊，別人家心疼成寶貝疙瘩的宗師竟然被他們當做死士來用。”李樂感歎一句，接著又說道：“雖然就算你把舌頭扯掉，可你還有雙手，我依舊可以問出我想知道的，但是現在，我改主意了。”

    “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我會讓你死的有尊嚴，然後很隆重的為你殮葬屍體。至於到底是誰派你來的，我會慢慢去查，跟你再沒有半點關係。很可惜，沒辦法知道你的名字，你的墓碑我不知道該如何書寫。”

    低沉而又凝重的語氣在喊殺聲四起的戰場上顯得格外有力，如同鐵錘一般砸在了常勝的心裏。

    他真的很想告訴絕公子：“我叫常勝，常勝將軍的常勝。因為我從來沒有失敗過。”

    他也很想告訴絕公子，有關於自己從小就被培養成為死士的往事。

    他更想嘲笑絕公子，自己不會寫字，也不識字，就算有雙手，他也不可能問出什麽。

    但是這些，在扯掉他扯掉舌頭已後，已經完全斷掉了，就好比雪地上，那一塊斷掉的舌頭一般，祟也不可能接繼上去。

    如果，這世上如果真的有如果的話，他與絕公子見麵的場景是別的什麽地方，而並非這樣生死相見的戰場，或許他會與絕公子成為一個陌生的朋友，一起喝喝酒，一起聊聊天。喝醉以後，聊痛快了，然後彼此再不相見。

    可惜，這個世界上什麽果實都有，就是沒有“如果”。

    常勝輕輕點頭，口腔內痛苦的滋味讓他幾乎快要瘋掉，但這並不防他對絕公子的感謝。

    “唉，可惜了，我真的很喜歡跟你這樣的人成為朋友。”絕公子遺憾而又輕淡的聲音傳來：“因為你比其他那些藏頭露尾的小人要強上太多，明明已經到了，明明我已經露出了那麽多的破綻，他們卻還是混在人群裏等著，希望用你的性命來稱量我的手段。嗬嗬，他們到底是有多卑鄙。他們，又是有多怕我啊。”

    常勝的神色微微有些愕然，接著凝眉，繼而感覺到了周圍一些不尋常的氣息。

    李樂提聲朗言：“既然來了，那就一起上吧。反正一隻雞也是殺，兩隻羊也是宰，這麽多宗師聚在一起都不敢出手，你們的膽子到底有多小？”

    李樂這話剛說完，大批衝向淩絕閣的江湖人突然倒了一地，緊接著一陣毒霧自他左邊三丈外的距離騰升而起。

    “孔夫子都說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們當女人的，自然要藏頭露尾了。”

    沙啞卻又聽起來十分有魅力的女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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