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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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新武皇帝在登基大典上說的那些話,此時已經傳遍了整個大商,從南到北,由東到西,或是快馬,或是信鴿,由京城方向四散擴開,如同刮過了一陣強有力的旋風,席卷了整個天下。
引起的震動自然是不小的,不屑者有之,惶恐者有之,欣喜者亦不在少數。就算距離大商比較近的一些鄰國的君臣們,業已知道了中原大地上這個強大的國家到底出了一個什麽樣的皇帝。
有感佩其雄心魄力的,也有磨刀霍霍,準備等中原大地亂起來之後,乘機入侵的。
時任靖綏縣縣令的海貞如,在今年二月末的時候接到了朝廷的邸報,起初看到這樣的消息,他簡直欣喜若狂,激動的淚流滿麵,抓著邸報的雙手不停的顫抖著,在縣衙後堂大呼著:“蒼天有眼,蒼天賜我大商中興之主……”
從不飲酒的他為此興奮喝了兩壇子粗糧酒,大醉了整整一夜,更是將那邸報叫人抄錄了好多份,張帖在靖綏縣美一個角落,讓衙門的書吏每日裏都將這文告念上好多遍,告訴靖綏縣的百姓們當今天子是個什麽樣的人。
百姓們彈冠相慶,整個靖綏縣歡騰了整整半個月。即便是半個月過後,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希望的笑容,他們都覺得,自己的好日子馬上就要來了。
然而過了起初的興奮勁之後,海貞如卻漸漸冷靜了下來,他突然想明白,若是新武皇帝真的要稽查天下的話,那其中的阻力簡直大的嚇人。往後,新武皇帝會不會因為這些阻力而選擇妥協?如此一來,這樣可以中興天下的良政便要中途夭折了。
可若是新武皇帝一意孤行,不遺餘力的扶持玄衣禁衛軍,將這樣的政策強行的推廣下去,到時候很有可能會造成,大商天下狼煙遍地的情況。不,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會那樣。整個天下的田畝,商道,有半數以上掌握在世家豪強的手中。
到時候把這些人逼在了絕路上,他們便很有可能振臂一呼,隨之起義。
百姓們都是盲目的,他們不懂事,不懂理,很容易被煽動,跟著那些人一起造反……
在理清楚了這些頭緒之後,海貞如便開始患得患失,他即希望這樣的良政能一直推行下去,卻又害怕到時候中原大地烽煙四起。
然則,他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麵對如此情況又能怎麽樣?他真的很想上書給皇帝,告訴他,這樣明目張膽的說出來太過急躁了,應該許許圖之才是良策。然則,他這樣一個小官兒的上書,又怎麽可能被放在皇帝的龍書案上?
就在海貞如患得患失的時候,去年投奔他的那個文舉魁,顧齊,顧井然來了,對他說:“大人,準備上京吧。”
那時,顧井然的身邊還跟著一個年輕的小夥子。
當時他並未在意這個小夥子,隻是奇怪的看著顧井然,問道:“上京?上什麽京?”
顧井然便道:“過幾日正式的旨意就會下來,大人會升任京兆府。此時早做準備也是好的,總好過到時候太過忙亂了。”
說著話,顧井然又將那看起來樸實的小夥子介紹道:“來為大人引薦,這位小哥名叫沐長春,任玄衣青花衛鬥部小校,特來護送大人上京的。”
海貞如陡然而驚,目光灼灼的盯著顧井然,問道:“井然先生到底是何人?”
顧井然也不隱瞞,直言道:“不瞞海大人,前些年學生是為玄衣禁軍校力的,做的是後勤轉運諸事,後來在李三公子……嗯,就是如今那位禁軍大督都李知安的特許之下,脫離玄衣,在原太子府任書案,後來參與科考,嗯,基本上就是這樣了。如果當初學生一直在玄衣內做事的話,如今八世子的節貪指揮使的位子,應該就是學生的了。”
當時的海貞如愣了半晌,不可思議的盯著顧井然看了許久,張了張嘴,幹澀的問道:“如此說的話,以顧先生
這般的出生與學識,想來秋闈高中是不在話下的,那麽顧先生去年過來輔助海某,必定也是有所目的的,可否告訴海某,那位大督都到底有什麽目的?”
這樣問著,他又自嘲的笑了笑,說道:“海某出生貧寒,努力讀書考取公名,做了整整十八年的縣令,那位大督都派顧先生這樣的大人物來,是不是太看得起海某了?”
顧井然灑然笑著言道:“淨安侯對海大人沒有任何企圖,學生之所以來此,隻是為了向大人學習。”
“學習?”
“不錯,學習。當然,不是學習四書五經,典章文墨,而是學習大人是如何為官的。呃……用那位三公子的話來說,學生這樣應該叫‘實習生’?他是這麽說的。”
顧井然是這麽回答的,海貞如卻開始怔怔出神。
他沒有去問那位玄衣大督都是如何知道自己,這種傻問題。以玄衣的情報能力,想要知道他這麽個小官的具體情況,簡直太容易了。他所在意的是,那位大督都叫顧井然在自己身邊‘實習’的事情。
這看起來是那位大督都的臨時起意,但那位在江湖上人稱絕公子的大督都的背後,卻是當今的新武至尊啊。
如此一來,便由不得他不多想,提拔自己這樣的官員,看起來至尊是鐵了心了……
三月下旬時,果然如顧井然所說,朝廷的任命文書下來了,他破格升任京兆府府尹。然後便開始了他的赴任之旅。
這一路上並不太平,甚至可以說是用血鋪成的道路來形容。若非是那個名叫沐長春的玄衣校尉,以及他麾下人等護著,海貞如明白,自己早就死去多時了。
最凶險的一戰是在西都府附近生的,數百名江湖人在他們休息的小客店裏陡然襲來,死了十多名玄衣,沐長春血戰不退,重傷連連。
海貞如眼見便要斃命時,那小客店裏突然又殺出了另一夥人,為的是一個叫馮小汁的青樓女子,她的武功似乎並不高,卻指揮得當,硬生生的抵住了那夥江湖人。
再然後,萬馬堂的人到了,將那夥江湖人徹底殺散。
到後來,海貞如才知道,那個叫馮小汁的青樓女子,竟然是玄衣青花衛的一名總校。
其後,海貞如便由玄衣衛與萬馬堂共同護送,之後的行程,這樣的拚殺自然是少不了的,直到快要接近京的前一天夜晚,萬馬堂眾人才告辭離開,留下那個‘驚雷刀’馬行空的弟子,名叫馬戰雷的漢子保護著他繼續進京。
然而,這一路上數都數不清的刺殺,徹底讓海貞如明白了,世家勳貴,武林豪強,這些站在大商頂端的人,他們對於新武至尊的‘稽查天下’,報著一種怎樣堅決的抵觸態度。
他也明白了,新武皇帝就是要借著他這副鐵膽,給別人當個樣子,從京城始,一步步的肅清天下!
而海貞如也明白其中的凶險,所以此時,他在將要進京之時,才說出了“太過,鋒芒畢露”六個字。
說完這六個字之後,海貞如牽著韁繩的手不自覺的抖了一下,這一抖的心緒十分複雜,有恐懼,也有興奮。
他有一副鐵打的膽子,不怕得罪任何人,也並不會因為進京之後需要做的那些事情而恐懼,他所懼怕的是,自己的努力到最後將會化為烏有。
而心緒間的興奮,則是因為自己趕上了這樣的大潮流,並且親身參與其中。
這兩種情緒交雜在一起,便不知道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了。
海貞如長長吸了口氣,轉頭目光轉向另一個中年幕僚,說道:“伯素,你我相知十五載,你亦是智慧群之人,卻兢兢業業的陪了我十五年。伯素啊,我如今心太亂,求你解惑。”
旁邊那個名叫景伯素的中年幕僚聽到這話,輕微的愣了一下,接著笑道:“東翁,您在
顧慮什麽?您不是常說,大商積弊,該有猛藥了嗎?怎麽現在又畏畏尾了?”
“可這藥,太猛了……”海貞如如是說道:“海某不怕京中權貴,不怕世家幫會,這個強項令海某人做的來,隻是怕……”
他怕什麽,景伯素自然是明白的,微微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隻是長長的歎了口氣。他也在憂心,在害怕。所以這個時候也不能開導海貞如了。
海貞如默默搖頭,接著將目過轉向旁邊,看著顧井然,問道:“顧先生,想來你應該跟那位大督都很熟了,海某問你一句,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顧井然微笑了一下,道:“海大人,李三公子是什麽人,在下沒法子說明白,不過剛才海大人所說‘鋒芒畢露’,倒是頗為貼切。嗯,給大人講個小故事,景和二十年,在下初到李三公子府上……哦,說明白些,在下那時十分落魄,若非李三公子相救,在下隻怕便會凍餓而死。”
海貞如皺著眉頭靜靜的聽著,這小故事倒是其次,他主要是想在這故事裏聽出自己要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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